第11章 雨落的序曲
雨下得很大。
耳畔邊覆蓋著大雨傾盆而下發出的聲響，眼前儘是朦朧的一片水簾。
隨着不停地邁動的步伐，奮力踏過的積水地面濺躍起一片片水花。
雜亂無章的厚重呼吸聲，胡亂地摸索企圖尋見些什麼而不斷揮動着的雙臂……
你在哪裏？你究竟在哪裏……？
任由混雜着不知道是雨還是淚的水從臉頰上劃過，在這陰沉昏暗的天空下向著這世界遙遠的某處奮力地呼喊——
結果卻是無人回應。
不能夠停下來，還不能夠停下來……
從呼吸道處傳來的濃厚血氣味，肺部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雙腳也不斷變得沉重起來，被浸濕的後背向大腦帶去徹骨的寒冷。
眼前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明明說好了的，明明是已經約定好了的——
失去對於平衡的把握，雙腿也早已失去知覺，不甘的內心怒斥着這不公的世界，努力依靠意志維持的身體機能也最終還是宣告終結。
天旋地轉，猛然撲倒在雨中已再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悔恨、痛苦、遺憾、憤怒、無奈、憂愁、悲傷、麻木……
空氣中蠕動的情緒聚成了無底的黑色，望不穿，也識不盡。
突然傳入耳中的是一輛自行車清脆的鈴聲——
以及大軸帶着小軸轉的鎖鏈牽動的聲響。
還沒有結束便戛然而止……
我從夢中醒來。
望着眼前的熟悉的天花板，我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左胸上。
心臟在劇烈地跳動着。
“……欸？”
自己的眼角居然還帶着一絲淚水。
我對此表示十分震驚。
曾經有從相關書籍上了解過，夢是對自身過去記憶的深挖和自身經歷的再現演繹，某種程度上也是潛意識中對某種事物的渴求或者想法的具象化顯示。弗洛伊德的著作《夢的解析》中有說明這一觀點，其中有一篇章就是有寫關於書的著作者在夢中夢到自己回到老家莊園的記憶，而相隔數十年之久已早已淡忘掉故鄉的樣貌和人物的他，居然能夠在夢中清晰地復原出莊園曾經的樣貌，而這一事實也在他夢后探訪故土得到了驗證。
夢並非是預兆未來的預言鏡，而是過去和當下某種迫切的願望具象化的顯示。
那麼為什麼我會做出那樣的夢。
回憶起夢中的內容，儘管變得有些許模糊，但那種情感還久久未能散去。
夢中不斷奔跑着的那個人，像是在尋找着些什麼，像是和誰有某種約定。
無論是我的記憶還是我當下的思考，都沒理由和這些產生任何的聯繫……
有點不像是我的感覺。
彷彿我做了一個有關於其他人的記憶的夢一樣。
不過比起這個，前段時間的夢更好令人理解一些。
先是最初的那個夢——我還記得一清二楚，說我立下契約，生命所剩無幾的那個夢。
接着是回到大學后，催促着我離開此處的夢。
如果僅僅是因為我身體的原因，自身的細胞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了解透徹而在夢中給我開了那麼個玩笑，那麼那個宛若與惡魔簽訂契約般的只有在小說中出現的魔幻夢也能夠用這種較為科學的方式來解釋。
接下來催促我逃走的夢，可以理解為自己內心對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儘早和友人告別的迫切想法所驅動的。
比起今天的這個過於逼真的夢來說，情緒的衝動程度完全是無法比擬的。
能夠讓我流淚，還讓心臟跳動如此劇烈的夢……就算是小時候做過的噩夢都沒這種效果。
我懷着不解的態度草草地起了床。
算了，也只是一個夢而已，一直糾結着也沒什麼意義不是么。
換上隨性風格的衣服后，我開始整理床被。
無意間，我瞥到了床頭柜上的那張交換過的休學申請書。
“愛歌莉亞……”
心中默念着申請書的主人也就是昨日認識的少女的姓名，我回想起少女在閃着金光的噴泉下綻放的燦爛微笑。
“一定要來哦。”
她最後留下的話語，是一句象徵約定的請求。
9：42A.M.
我注視着同在床頭柜上立在休學書旁的電子鬧鐘。
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遠——
果然還是不該去比較好。
【我想讓你再考慮考慮，所以希望明天你能來校門口……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愛歌莉亞的話語回蕩在腦海。
不，我不想再麻煩她了。
已經和父母說好明天就要打包回家，加之現在的我已經想好不再願意與人作過多的聯繫，所以還是得拒絕她的好意才行。
像我這樣彆扭的傢伙，一定很會讓人受傷吧。
我已經開始慢慢忘記掉以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了，對於現在的自己我反而是滿滿的厭惡。
這樣的自己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絕非是一件好事。
而且這樣的我真的有資格出現在愛歌莉亞面前嗎？
我決心不再出現在愛歌莉亞的眼前，也決心逃離此地。
之後再想個辦法讓小雪或者納多替我傳個話表示抱歉吧。
這麼想着，我注意到還有衣服還沒清理。
將昨天放在衣兜中的那張寫上“Farewell”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為避免將它弄壞，我把那張休學書和這張紙條都放到了書桌的柜子中，放在堆疊的筆記本側面。
位置剛剛好，放在那裏應該是很不錯的。
把只穿了一天卻滿是汗漬的衣服丟進洗衣機中按快洗的流程設定十五分鐘的時間，洗漱完成之後的我打算先出門去樓下的早晨店裏吃個早餐。
結果剛剛出門卻迎面撞上了一名陌生的女子。
正從樓層上方走下來，留着一頭黑色長發的年輕女性。
是沒見過的面孔……難不成就是剛搬進來的住戶嗎？
我默默朝她點了點頭，一邊關上房門，一邊打算就這樣往樓下走去。
“……嗯？你就是住在樓下的小弟嗎？”
結果被叫住了。
用暢快的語調說著話朝我笑着的女子，走到我跟前，仔細打量着我。
“嗯嗯，看起來還算是比較老實的傢伙……”
盯着我的面龐，陌生女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會，是不是有些太近了點……
我一下子沒搞懂狀況。
還是說點什麼比較好吧！
“呃，你就是剛剛入住的新住戶嗎？就是……住在我樓上的……鄰居？”
“喔哦，理解得很對嘛，居然被你猜出來了我是新住戶啊。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
“不，也就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誒，那你一定對這一帶很了解吧！”
衝著我笑道的女子距離我十分之近，以至於我可以清晰地聞到女子身上的香水味和頭髮處洗髮水的清香。
而且，還很漂亮……
清澈的藍色眼瞳，高鼻樑下完美的五官比例……
眼角處精緻的紅色眼影，耳下晃動的金色飾品……
露出單肩的大膽時尚風穿着，還有繫緊腰帶的皮裙……
對這種開放的角色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啊……
“……嗯，還算了解……”
我點了點頭，悄悄移開了視線。
莫名感覺耳根處滾燙的熱。
“嗯嗯，不錯不錯……那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餘光瞥見黑髮女子的笑容，我鬼使神差地回過頭來說道：
“沒問題……只要是我能幫上到你的……”
讚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黑髮女子說道：
“Good！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糟了，一不小心就答應下來了。
我強忍住想往後退一步的想法，鼓起勇氣盯着女子的面龐。
“所以……是什麼事呢？”
像是眼裏閃爍着星星般，蔚藍中帶着期待，黑髮女子激動地說道：
“我想拜託你帶我逛一遍這裏附近所有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