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染蔬
曾明折斷一根柳枝,拍打着水面,驚散了一群水魚,過了一會,魚又尋了過來,圍在一起,是不是它們的記憶,真只有七秒。
陳悅見了,起身道:“走吧。還賴着幹嘛,那個女官,已經被人抬走了。莫不是葬花,水中飄了蓮花,點亮蠟燭,就讓你多情了。”
曾明聽后,把柳枝扔進水裏,才起身走了,出了沔陽小鎮,道:“我只是不甘心,花了門票,卻看不到結局。”
門外一片繁華,停着無數轎車。兩人站在街邊,正準備叫車離去。不經意間,見到剛才的藍袍將軍,沉默不語的從側門出來,手中還拖着行李。
陳悅見了他,突然笑了,偷偷對曾明道:“這不是那串戲的么,走。我們戲弄他一番。”曾明正有此意,兩人走到藍袍將軍面前,攔住了他。
“兄弟,上哪去,我們送你一程,可好?”陳悅擋住了他,笑容可親。
“算了,我們回去吧。別為難人。”曾明見他雖然清貧,也眉清目秀,木秀林中。有些讚美他,一心讓他過去。
“走,喝酒去。”藍袍將軍反而洒脫起來,背上行李,手搭在陳悅肩膀上,稱兄道弟起來。真如一場夢,驚醒四人,各自歸家。
三人來到一家餐館,點了一桌酒菜。陳悅道:“你是哪裏人,怎麼在這演戲?”
藍袍將軍笑了笑:“隔壁鎮的人,小時候賣藝跑戲,跟着哥哥姐姐,混一個臉熟。今年十六歲,好不容易混出頭,衝動一次,把戲演砸了,被趕了出來。”他叫希予真,從小父母雙亡,被爺爺送進戲曲班。學了十多年戲,終於上了台,卻誤會了人家意思,被趕了出來,落得無家可歸的下場。
“那個紅袍將軍,你可認識?”曾明聽了,心中喜悅,不顧希予真憂愁,打聽許紅嬰的消息。
陳悅拿酒杯一擋:“急什麼,先喝酒。其實一些戲子,多念一些書,路會不同。我有一個妹妹,才十八歲,和你們不一樣,真愛讀書。莫非,你的前世,也是一個讀書人?”
希予真聽了,臉色通紅,只顧喝酒:“哪裏哪裏,我就念了幾年書。”
儼然之間,陳悅成了大哥的樣子,談笑勸酒。聊了一會,希予真不說話了,痴痴的望着門外。曾明也轉過身,只見許紅嬰從龍庭走了出來,騎上一輛電動車,匆匆的離去了,只留下淡淡的倩影。
曾明笑了笑,打量着希予真,喝了口酒,問道:“你喜歡她?”
希予真點點頭:“我在這裏的幾年,沒吃沒喝的,都是她照顧我。那些老戲骨,對我不好。他們吃香喝辣的,我只能一旁看着。最後賣力的,還是我們幾個小夥子。”說完喝了幾口酒,就背着行李,把錢放在桌上:“AA制,這是我那份。”然後起身走了,出了門,追逐許紅嬰而去。
曾明起身,也要追上去,陳悅連忙拉着他:“別追了,我們以後還會見面的。”曾明這才坐下,把錢收入囊中。
希予真路過街道,來到一條小巷子。巷子人山人海,兩旁是商鋪,擺着成堆的商品,有賣煙酒的,供吃穿的,還有賣零用品的……
巷子深處,有失足的婦女,慵懶的坐在門口,房屋裏紅色的燈籠,在醉中搖晃,最是那風情,誤會了人生。
希予在商店買了一包煙,坐在門口,看着對面的奶茶店。店主是個姑娘,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蛋,青絲束成辮子,垂在胸前。買奶茶的人不多,這樣的不多,給了希予真幻想的空間。
他經常想:“我在這住了一年,也不認識她。只是這樣看着,就心滿意足了。”
希予真看了許久,許久之後,就是夜,商店要打烊了。他來到奶茶店前,看着五彩的招牌,輕聲道:“您好,來一杯冰河。”
奶茶女給他做了一杯,道:“這杯免費的。”希予真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免費,是輪到他,就免費了。他試圖打開心扉,隱藏的角落,孤獨似乎開花了:“這杯免費的,原價是多少,維持多久?我想付錢,不是因為富有。是冰河,有它的美麗和價值。”
奶茶女沒有理會他,只是簡單道:“這是第十三杯奶茶。店裏有約定,誰買到這杯,就是免費。不是為你一個人,是為所有人預備的。也許下一個免費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人了。你要珍惜。”
希予真沒有說啥,靜靜喝完這一杯,然後上樓了,回到宿舍。房東是個老頭,每天總會拉一段二胡,如泣如訴,隱匿在風中。希予真很喜歡他的曲子,猶如逝去的傷痕,在凌霄路上,編織一段曲子,似乎夢境的傳說,就要到臨。
漸漸的,那個老頭,拉的曲子變化了。他有了一個相好,是一個老奶奶。兩人經常成雙成對,出入小巷。從此之後,曲子不再哀愁,反而歡快,又如人海之中,得到新的樂章。
漸漸的,希予真不再喜歡他的曲子,討厭這裏的一切,可他要生存,他要愛情,需要很多。
夜裏,希予真給許紅嬰打了個電話。沉默之後,希予真開口了。
“今天,我衝動了。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我也不喜歡。可我死死的忍着,也忍着你。”
“我……我想請你吃飯。沒有別的意思。”
“好吧。明天我們去花苑餐廳。那裏的花,是敗落的。”許紅嬰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起床出門。希予真遇到了老頭,他孤身一人,拿着二胡出門了。
“你好,房東。”希予真對他一笑。
“不好了。”房東有些落寞,孤獨的眼神,藏着凄涼。
“怎麼了,您看着憂愁。”
“我找的伴,她要離開我。她走了以後,我不會拉二胡了。我和她去過花園,還有河邊,她不辭而別了。什麼也沒留!”
“她不愛你。”希予真下樓了。他說了實話。實話會傷害老頭,老頭被傷害了一次,這是第二次。
下樓后,那個奶茶店,又開門了。奶茶女,依舊在裏面。門口多了很多男子,都是年輕俊美的。希予真感覺深深的失望,他鐘情路過的女子,也鍾情奶茶女。可她,似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花苑餐廳,許紅嬰在等他。這次,她牽着一條狗,雪白的狗,那狗坐在地上,安靜的看着希予真。許紅嬰舉着一把傘,這時,他才發現下雨了,綿綿細雨,紛紛不停,水花,倒影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