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靠近
接下來的十幾天裏,風泊天一直在等着紀萍的下一次出現,可是卻始終沒能再見到紀萍。更奇怪的是後來紀大興也不見了蹤影。
紀大興在這裏的朋友似乎不多,風泊天問了很多人都說不清楚紀大興的行蹤和地址。於是風泊天只能硬着頭皮向監工何泰打聽,何泰初始沒有搭理風泊天的意思,在風泊天將十個銅幣拿在手裏的時候,他才懶懶地說道:“紀大興三天沒來開工,已經被我們辭退了。”
“那你知道他的住址嗎?”風泊天問。
何泰瞥了風泊天和他手裏的銅幣一眼,在柜子裏翻找了一會,拿出一本檔案細細搜尋,然後不耐煩地說道:“定州街擔子巷二十號。”
“多謝。”風泊天將銅幣放在桌上,走出了何泰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裏,風泊天就像失了魂一樣,幹活時被何泰連續斥責了好幾次。到了午飯時間,江博仁看出他的心事,說道:“要不明天我們請假去找一下他?”
“找誰?”風泊天問。
江博仁睜大眼睛,說道:“紀老爺子啊,不不不應該說是紀萍。”
“找她幹什麼?”
江博仁壓低聲音說道:“找她給你治病,你這病估計也就只有她能治好了。”
風泊天微微一笑,說道:“是的,我確實病了。也只有她能治。”
定州街擔子巷二十號是一間破敗的小木屋,跟風泊天他們住的地方不相上下。
風泊天敲了敲門,紀大興虛弱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誰啊?”
“紀爺爺,是我們。”風泊天回道。
“進來吧,門沒拴。”
風泊天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紀大興。紀大興臉色蠟黃,才十來天沒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顴骨高聳,眼窩深陷。
紀大興微微睜開眼睛,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坐,你們自己找地方坐,別客氣。”
風泊天和江博仁將帶來的水果放在進門右手位的桌上,各自搬了張椅子坐下。風泊天先打量了一下房內。房間裏的光線有些黯淡,但收拾的很乾凈,整潔的木桌上放着一盆不知名的花,似乎已經過了花期。房間延伸靠里的位置還有一個門,一扇粗布簾垂下,遮住了裏面的一切。
江博仁坐定之後,笑着說道:“紀老爺子,我和泊天有段時間沒看到你,怪想你的。所以過來看看你,你好像病了?”
紀大興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要不行了。”
風泊天聽了,站起身,走到紀大興的床邊坐下,安慰道:“紀爺爺,你會好起來的。”
紀大興輕輕搖頭:“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現在就像一盞油燈,馬上就要油盡燈枯了。”他停了停,接著說道:“小天,你坐近一點,陪我說說話。”
“嗯。”風泊天挪身坐近,用手拉住紀大興的手,紀大興的手就像一根堅硬的木雕,風泊天怎麼都不會想到紀大興一下子會變成了這樣。
紀大興緩緩說道:“紀萍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意外去世了,到現在都沒抓到兇手。我為了安葬他們,不得不向徒利家族借了錢。我只借了十個銀幣,每個月都有還錢,為了還錢,我什麼臟活累活都干過了。還連累得紀萍十三歲就去飯店幫工,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欠到了五十個銀幣。”紀大興見風泊天面沉如水,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這個糟老頭子,死到臨頭了,還跟你說這些,
我實在是感到羞愧,我只是想找個人傾訴。”
“紀爺爺,該感到羞愧的應該是他們。”風泊天用右手拍了拍紀大興的手背,說道:“紀爺爺,你別擔心,我和江叔會幫你想辦法。”
“幫不了的,欠太多啦。我已經不抱希望了。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紀萍,天吶……我走了之後她怎麼辦?她該怎麼辦?”紀大興說著劇烈地咳嗽起來。
“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風泊天用手輕輕拍打風泊天的手背,口中重複着這句話。
這時大門口傳來腳步聲,風泊天轉頭看去,來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紀萍。紀萍今天穿一件粗布外套,但依舊難掩蓋她的美麗,她的額頭微微滲出汗珠,神情顯得有些着急。
紀萍見到房裏的風泊天和江博仁,微微一愣,和二人打過招呼,走到紀大興面前,躬身關切地問道:“爺爺,你好點了嗎?”
看到孫女出現,紀大興渾濁的眼睛出現了一抹光亮,他艱難的向紀萍伸出左手,紀萍忙伸手拉住爺爺的手,眼裏已經滿是淚花。紀大興旋即將風泊天的手放在紀萍的手背上,紀萍下意識的向後縮手,卻被紀大興死死拉住。四隻手最終握在了一起。紀大興望向風泊天,語氣懇切地說道:“小天,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我現在把萍兒託付給你,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風泊天閉上雙目,一股酸澀的感覺刺激着他的眼睛。他微微用力,握住紀萍的手,說道:“好,我答應你。”
“那我就放心了。”紀大興欣慰地笑了起來,他放開紀萍和風泊天的手,雙手垂在床上,虛弱地說道:“我有點累了,想先睡一會。”
風泊天看向紀萍,問道:“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紀萍臉上微紅,將爺爺的手放進被單后,點了點頭。
二人走出屋子,在一旁的大樹下站定,他們戰立的位置保持着距離,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風泊天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說道:“我和江叔住在竹葉巷,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去那裏找我們。”
紀萍還是不敢看風泊天的眼睛,她輕輕應了一聲:“嗯”
風泊天假裝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為什麼,他見不到紀萍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紀萍的影子,現在見到紀萍了,心裏又說不出的慌張,想要逃離,他說道:“那……那就這樣,我們先走了。”
紀萍呆了呆,有些失望地說道:“好。”
風泊天回屋叫了江博仁,跟紀大興道別後,二人出了屋,向竹葉巷走去。
定州街此刻人聲鼎沸,小販們在沿街叫賣,大聲招攬顧客,十分的熱鬧。風泊天一邊走一邊向江博仁問道:“江叔,徒利家族你聽說過嗎?”
“知道一點。”江博仁皺眉說道:“你真的要幫紀老爺子?”
風泊天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回題。
江博仁大概明白了風泊天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幹活那個碼頭知道嗎?背後的老闆就是徒利家族。這個家族在卡塞爾已經存在了將近一百年,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族,現在的家主好像是叫布萊斯·徒利。徒利家族不但掌控着碼頭,還有好幾處地下賭場和妓院。我還聽說他們在定州街放了很多貸,主要是放給剛到卡塞爾還沒站穩腳跟的定州人,那利息高的能嚇死人。我看紀老爺子的錢可能還到他子子孫孫都還不清了。”
風泊天道:“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辦?”
“紀老爺子死後,紀萍很可能就會被送到妓院接客還債,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風泊天沉聲道:“她是我的閃電,他們休想碰她!”
江博仁卻毫不掩飾心裏的擔憂,說道:“以我們目前的力量,與徒利家族作對,無異於螳臂擋車,到時候不止紀萍,我們也會死得很難看。”
風泊天目光炯炯地看着江博仁,緩緩說道:“我風泊天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除非我死了。”
江博仁感覺眼前的風泊天突然從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換成了另一個人,此刻他渾身散發出的那股無形的壓迫感使人根本無法對他的話表示任何的懷疑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