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大槐
且說淳于一人一狗來到蜀中鹽亭。鹽亭,嫘祖故里。太史公曰:“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於西陵之女,是為嫘祖。嫘祖為黃帝正妃,生兩子,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囂,是為青陽,青陽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嫘祖聖地》碑文稱:“嫘祖首創種桑養蠶之法,抽絲編絹之術,諫諍黃帝,旨定農桑,法制衣裳,興嫁娶,尚禮儀,架宮室,奠國基,統一中原,弼政之功,歿世不忘。是以尊為先蠶。”
嫘祖,蠶神也。淳于感念先民之艱辛,功績響徹洪荒,欲祭拜嫘祖。二月初十,天陰。嫘祖春禮先蠶節,儘管春寒峭料,亦是人山人海。早早地,淳于就沐浴焚香,來到嫘祖陵。時有當地誥命婦人,帶領一群蠶女蠶婦於爐前焚香,謁拜。淳于見全是婦人,不好往前,只遠遠地躬身而拜。至酉時,人漸稀少。幾個孩童奔走呼叫,來往於鼎爐與廟堂之間,其聲甚囂。一婦人斥責,欲抓孩童,忽一聲悶哼,大聲呻吟,栽倒在地,雙目圓睜,脖頸上青筋暴起,滿頭大汗,唇無血色。霎時間,呼聲陡起,婦人亂作一團。淳于見狀況不對,高喊“別亂,我是先生,我來看看”,撥開婦人,蹲身把脈,問哪裏痛。婦人也不答話,只是抓住右下腹。淳于忙取出銀針,在足三里,天樞下針,捻動銀針,少頃,婦人不再呻吟,脖頸處青筋也散去了。遂取出筆墨開生大黃,牡丹皮,芒硝,生薏仁,桃仁,冬瓜仁,紅藤,丹參方,遞與婦人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三次即可。吃飯切記要細嚼慢咽。”有人眼尖,看到那條黑犬,高聲問”先生可是夏先生?”淳于點頭稱是“你們如何得知我是淳于夏?”婦人們嬉笑道“先生一人一狗行了半個天方,我等如何不知?青鸞,你有福,遇見了夏先生啊!
”.一時間婦人們圍了上來,嘰嘰喳喳要淳于為其診病,不過是都是些婦人之疾,開了些方子,給幾個婦人扎了幾針,下了醫囑在婦人們驚嘆與挽留中就離開了。
回龍山,有岐伯廟。此乃淳于主要目的地。醫家始祖,亦是自己這脈的祖師。等到了那裏,才知道不但有岐伯廟,亦有岐伯堂,岐伯宮,還有岐伯樹。雖天方有多處稱岐伯故里,淳于知道,這才是岐伯真故里。岐伯在此種葯,行醫。葯谷遍地是葯,那是岐伯及其弟子們證醫道之地。沐浴焚香,三拜九叩禮畢,又在岐伯廟盤亘數日,再至岐伯樹所在地岐伯葯谷,採摘了些緊缺急救之葯。盤桓數日,竟覺心中不踏實,又念幾遍《清心咒》,依然感覺不安,似如末世來臨之感。淳于惴惴不安,猛然喝光了一壺綿竹大麴,悲傷行囊,牽了黑犬,離開藥谷。
昏乎間,竟來到一個所在。古木森森,遮天蔽日,竟無一點鳥獸之聲。森森古木把天壓得很低,似乎壓到了胸口,難以喘息。黑犬亦對着林中狂吠不止。跑,這是淳于的想法,林中定有恐怖生物。牽起黑犬翼德,亦不分東西南北,只慌不擇路,往樹木稀少處逃。壓抑感並未減輕,一路跑開,只聽到自己腳步聲與砰砰心跳聲。不知跑了多遠,不知跑了多久,壓抑感終於消失,跌坐下來,喘着粗氣。良久,黑犬翼德對着塊高大石碑狂吠,而後拖着淳于往石塊奔去。一人一狗踉踉蹌蹌,竟然跑了約莫一刻鐘才到碑之前。且看那石碑好生宏達,有詩為證:陡起世間擎天柱,媧皇曾借補蒼天。欲問經緯有幾何,只把青天來撐破。石塊通體青色,上以小篆書“大槐國界”四字,銀鉤鐵畫,蒼勁有力。
這才知到了大槐國。大槐國幾字甚覺熟悉,只是又想不起。大字之下,竟有無數小楷,寫的是大槐國如何建國,如何對戰敵國蟾將軍,一併大槐風土人情景緻閑言也有記載,更有輿圖。看下去,頗覺有趣,記載曰:一千一百年前,天降神人,身高九尺,名萬書高者,助大槐打敗蟾國大將軍三足金蟾,毀其社稷,滅其宗祠。聖帝豐感念萬之好,下嫁兩公主為妻,並太守南柯郡。十載后,萬不知所蹤。忽,地裂山崩,有大水自天而降,霎時間,大槐國澤地萬里。聖帝英明,早年建都於山頂,雖死傷無數,卻也保得社稷。后勵精圖治,鼓勵生育,派二愚排水於海。五年,大槐國復災前之盛世。碑文記載了一千一百多年大槐國之正史竟還有一丈有餘之空白。實在震撼。
望着一望無際的山林,淳于不禁發愁。莫名來到大槐國,竟是邊陲之地,亦不見人煙。一人一狗,吃了些行囊中的乾糧,朝着界碑指示大槐國都城方向繼續前行。一月有餘,終在一大河邊見到一家炊煙繞撩。敲開房門,有一鬚髮皆白的老者,着青衣拱手以天方吳越語問道“客從何來?”淳于拱手道“晚生天方人氏,不和何故迷路來到了大槐國。敢問老丈可否借宿並賜些吃食?”老者聞言,趕緊躬身行尊者禮道“原來是天方貴了,老朽有禮了!貴了請進”並躬身退步引淳于入堂屋。只見堂內昏暗,隱約能見人。老者搬出破舊的凳子,用滿是油污的袖子拚命拭擦並請淳于上座。淳于不解問道“老丈,你知天方?”老者聽到天方,那混濁的眼神立馬光芒萬丈“如何不知?天方乃上國。我大槐因天方萬將軍而盛。那萬將軍勇猛無匹,殺得我族死敵蟾國社稷崩,宗廟毀,聖帝念其好,下嫁兩公主為妻,並太守南柯郡。”老者情緒激動,說到萬將軍之勇武,又是拍腿,又是晃腦,動情處更是老淚縱橫。淳于不忍打擾他,待他絮絮叨叨說完萬將軍事,才問“你說的萬將軍可是萬書高?”老者立馬又恢復了光芒萬丈的眼神,猛拍大腿“就是萬書高將軍。先生認識萬將軍?”“並不認識,我是在大槐界碑上看到的。距今都有一千一百多年了,怎會認識?”老者聞言,不禁黯然“可惜萬將軍離奇失蹤,不然我大槐哪怕天崩地裂天降大水亦不懼。哎!!!定是天方上皇把萬將軍召喚了回去”語言間,有衣衫破敗的小童呼喚吃飯。至席間,乃是一不足一尺高的破桌,上放兩個冒着熱氣的芋艿。淳于亦不嫌棄,吃了一個,並拿出黃精酒與老者共飲。待撤去飯食后,淳于拉住老者不解問道“大槐國不是國泰民安,歌舞昇平么?老丈因何如此困苦?”老者聽后,一聲嘆息道“老朽洪三,原乃蟾國之下之民,萬將軍打下蟾國后,方得回歸我族。此地乃邊陲之地,距離我大槐國都萬里有餘,界碑那邊蠻荒之地,無商賈行走,陛下心有餘而力不足啊!”說完只是垂淚。凄凄戚戚,不免牽動了淳于惻隱之心。一番思慮,喚來黑犬翼德,在耳邊一番吩咐就躺在不足兩尺搖搖欲墜的床上睡去。
天未明,就聽得黑犬翼德在門外叫喚,待開門,之間無數兔獾之類小獸堆滿門前。喚起了洪三,點燃柴火,又烤起兔子來。小童吃得滿嘴流油,手舞足蹈甚為高興。食畢,天已大亮。沉吟片刻,淳于拱手對洪三道“得老丈恩情,感激不盡。只是你這生活過於困苦,對令孫之成長甚為不好。晚生欲攜老丈往城池生活,不知可否?”洪三聞言一愣,喃喃道“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言語間不停抓撓着褲腿,甚是不安。“不妨事,晚生習得岐黃之術,治病救人亦能賺些銀錢。供我三人綽綽有餘也。莫要多想。”洪三聞言,不再局促。並把那堆兔子等剝皮后全部烤熟,手於淳于行囊里,自屋內拿出兩床破被,拉着孫子,立於淳于面前。“這就對了。不要局促。”淳于說完,帶着洪三祖孫朝就近一個叫着七星鎮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