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來
聚光燈之下沒有無關緊要的人，襯托重要人物的，往往不是那如柱般的燈光，而是燈光周圍深邃的黑暗.
末日時代的廢土上，無盡的黑暗中有一處如同聚燈光照耀的土地，這片土地彷彿被時間禁止了一般，千百年來都未有一絲變化。
直到有一天，一隻蒼白的手掌從黃沙中探了出來，那痙攣的手指不停的抖動，猶如破土而出的竹筍一般，緩緩的，黃沙中爬出了一個男人，從這片聚光燈照耀般的土地上站了起來...
牛奶一般的肌膚不掛一絲沙塵，健碩的胸膛，稜角分明的肌肉讓這個男人看起來力量十足.
這是一個非常有范兒的男人，雖然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可之所以用男人去形容他，是因為他有着刀削般的下頜，兩道濃眉更是透着剛毅的味道，特別是那深邃的藍眼睛，彷彿天生就帶着一股憂慮.
此刻男人無一縷遮身，但卻他並不在意，而是第一時間對周圍的環境進行了觀察.
“十米之內全是黃土，質感很像海邊的沙子.”
“周圍的黑暗太濃郁了，這種固體形狀的黑暗是什麼情況？完全把這裏包圍了.”
抬起頭，男人望向了天空，頭頂的天空亮的發白，可天空中卻沒有太陽.....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一口巨大的井裏，隨後男人低下了頭，腳下沒有影子.
“這特么有點不對勁啊....”
為什麼沒有影子？男人直接就給了自己一嘴巴，他需要驗證一下問題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到底他是人，還是鬼...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讓男人判斷出，有問題的不是自己.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這是在哪？我...我？......我是誰？”男人驚愕的發現，他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沒有記憶，甚至一丁點存在於過去的回憶都沒有.
可如果他是憑空被創造出來的，那他為什麼會覺得腳下的沙子像是海沙呢？
海沙這個名詞是從何而來呢？
男人看向了自己的腳下，看向了自己鑽出來的地方，他有一種感覺，此處的光亮不是來自天空，而是來自於腳下....
似乎覺得鑽出來的地方應該還有遺漏，男人便趴在地上挖了起來，不一會，便從土堆中挖出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卷厚厚的羊皮紙，古香古色，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感覺，隨手打開，羊皮卷上的字便映入了男人眼中.
“當你打開這份羊皮卷的時，肯定是懵逼的吧，你並不知道自己是誰，但你卻知道自己是失憶了，可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不？別著急，請耐着性子聽我徐徐給你道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經過長期繁戰的我，終於能抽出一小會時間來品嘗當地的美食了，本來我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可一道非常特殊的菜引起了我的注意，這道菜有兩個特點：掛漿和復炸，這可是這個世界沒有的烹飪手段啊，除了燉煮蒸烤，這個世界就幾乎沒什麼做菜手段了，這種碾壓般的高超廚藝，讓我回憶起了很多俗塵往事，所以我百分之一百的確定，烹飪這道菜的人，是來自我故鄉的人.”
“這讓我驚訝無比，因為我的故鄉...不在這個世界....所以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有一個我故鄉世界的人，也穿越來了.”
“所以我第一時間便找到了目標，也就是找到了你，這對我而言並不困難，
正所謂同在他鄉為異客，老鄉見老鄉，在良好氛圍的交流后，趁着興奮的余勁，我便把你打暈了...”
看到這裏，男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結合現在赤身裸體的樣子，他馬上就有了不好的聯想，可問題是男人處於失憶狀態，不好的聯想總有些畫面不同步........
“不要怪我突下黑手，要知道穿越者總會有自己就是主角的感覺，所以一但碰到同樣的穿越者時，很自然的就會產生警惕和危機感，雖說咱倆聊的不錯，但這並不意味着你我就有了深厚的交情，所以出於謹慎，我揍暈你之後便搜索了你的記憶，因為我想知道，這個世界已經有我了，那麼你是來幹什麼的呢？”
“當瀏覽過你的記憶后，我第一感覺便是：你特娘的還真不是一個善良之輩啊，打暈你時的愧疚感頓時煙消雲散，甚至覺得幹掉你都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
看到羊皮紙中如此形容自己的話，男人挑了挑眉，心想自己難道是一個壞人？
不由自主的，男人就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些反面的思考中，可是思考過一些罪行后，男人發現自己對某些罪行本能的就會產生反感，那麼甭管羊皮卷中說的真假，男人直覺上的判斷，他大概不是那種最“混蛋”的人，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安慰....
“不過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你的過去太痛苦了，而你也太極端了，我能看到你沾滿鮮血的雙手在顫抖，也能看到你流下淚水中有多少悔恨，可你不得不這樣，你背負了太多不屬於你的責任和折磨，本來，你該是個很有趣的人才對...”
“我不是你手下的亡魂，所以我認為自己沒有審判你的資格，而出於另一種考慮，我覺得更應該讓你活下去，這個考慮就是剛才我所說的：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有我了，那麼你是來幹什麼的呢？”
“只是偶然或者巧合么？我從來不相信巧合，我認為你的出現只能說明一點，就是我現在所做的事是錯的，而你，是來修正我的，當然，也沒準是來干擾我的，修正這兩個字多少有些想當然，但肯定是和我關就對了.”
“我不喜歡當謎語人，更不會說一些神神叨叨故弄玄虛的話，所以我直接就給你掀開版本的答案好了.”
“人類所有的快樂與痛苦，奮鬥與掙扎，都是某些存在用來消遣的，命運早已為我們規劃了一切，我們都是在按照劇本演戲而已，王子與貧民，富翁與乞丐，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我們所做的任何行為看似是自我意志的選擇，可實際上這隻不過是另一種必然，我們，只不過是在取悅而已..”
“而且你覺得穿越很酷么？不，這也只是“戲劇”的一種形式而已罷了！甚至可以說每個人都會穿越，這沒什麼神奇的，無數的世界遠比我們想像的多，甚至遠超乎我們的想像....”
看到這裏，男人不屑的哼了一聲，兩道濃眉直接成了八字，雖然他的腦子處於特殊的失憶狀態，羊皮紙上的內容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讓男人相信了一大半，可男人依然有所質疑和不屑，只不過他不屑的是對方說了太多的屁話.
雖說失去了記憶就如同失去了人生，但男人心中卻依然篤定，所謂的命運必然，一切皆是取悅，這有點太扯了，羊皮紙上說的太玄乎了！
“當然了，以你的性格，大概率是不相信的，畢竟你很極端，很有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范兒，不過在我看來這種范兒挺二的，那麼我換個說法，如果我們所做的，其實就是為了取悅我們自己呢？我們本身，就是那些未知的存在呢？”
“我們既是主角，也是配角，既是導演，也是編劇，我們取悅自己，也在取悅別人，所有人既是獨立的，也是相連的，這不僅建立在我們存在的世界上，更存在於未知的更高層次上.”
更高的層次？羊皮紙上所說的倒是一個很有趣的設想，男人心想，難不成我們是在自己玩自己？
“而更高的未知層次是什麼呢？不要想的太複雜，其實這未知的存在可能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有逼格，我舉個例子，假設這個世界是台開放的遊戲機，我們好比揣着鋼鏰的玩家，當我們走到了一台機器前打算玩這個遊戲時，我們便會投進鋼鏰，然後以各種可選或者不可選的方式出現在這個世界，展開在這個世界的生活...”
“有些人活的輕鬆，可能就是他們投幣時選擇了輕鬆模式，或者他們隨機的很幸運，而有些人活的折磨，大概是因為他們選擇了困難模式，或者他們很倒霉，但最重要的是，這是我們自願的，真正的我們，只不過是在不同的世界玩遊戲而已，我們，就是在自己玩自己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的遊戲人生還好些，但你肯定是有點賤或者有點倒霉了，因為你上一世選了個厄難模式，當然了，也許只有我們死後，或者是“通關”后，品味這“人生的遊戲”時，這個遊戲世界所發生的一切，所作出的每一個選擇，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樂趣”吧？”
“也許你會想，怎麼會有人選擇去經歷苦難呢？覺得受苦得勁？折磨舒服呢？賤的？”
“那麼，我們看電影的時候，為什麼不都去看喜劇片呢？為什麼也會去看那些災難片或者悲劇片呢？道理不是很直接么，我們，就是在消遣，無論是觀看開心，還是觀看苦難，這都是取悅自己...”
“怎麼樣，我這個想法是不是逼格滿滿？其實說俗點也沒有什麼稀奇，如果穿越就如同讀書那般簡單，那我們活在現實世界中和活在書中就沒什麼區別了，穿越到一個世界，就如同讀一本新書而已。”
“可這個世界我還沒通關呢，你卻“投幣”了，這就有點不仗義了，所以不要怪我抹去了你的記憶，無論我玩的怎麼樣，好歹等我通關了不是？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我的羈絆，哪怕我猜測這只是場遊戲而已，可面對所經歷的一切，我無法割捨，我想這就是玩這個遊戲的意義吧，所以請等我通關之後，再換你來.”
“抹去你的記憶，是我出於多方面的考慮，這就不和你多說了，畢竟你也拿我沒辦法，我用一種扭曲的方式，把你的認知建立在了你的本能上，抹去了你曾經的自我存在感，簡單的說就是你懂的依然都懂，但卻忘了是如何懂的，你會覺得很怪，但這並不影響你正常的思維和邏輯.”
男人現在就是羊皮紙上說的狀態，懂得雖然都懂，可腦海中配圖時卻有點不同步，因為他無法把自己聯想進去....
晃了晃腦袋，男人搖散了腦中的想法，那種“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我卻想不起來這種事是從哪知道的感覺”實在是有些費腦了子.
“打暈你之後，我對你全身做了檢查，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你的眼睛有點意思...”
“你的左眼具有真視的能力，而右眼具備真實的能力，當然了，這是按照我所處世界的說法，再說通俗點，就是你左眼能看到的世界層次更深，而右眼能看到的世界形態更真，可如果你同時用雙眼去看世界，那你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不過話說回來，你穿越后竟然一次眼睛都沒揉過，也從未嘗試過閉上一隻眼睛，這也神了奇了..”
男人只覺得無語，但卻並沒有馬上去嘗試雙眼的能力，畢竟羊皮卷上的內容還不少呢.
“你眼睛裏的神秘還是你自己去測試吧，我就點到為止了，畢竟我也不知道幾百或者幾千年後，這個世界還有多少超自然力量的存在，這其中的技巧掌握和能力如何成長，就需要你自己摸索了，當然在我的時代，對比我這類層次的人，你眼睛中的神秘只是聊起來挺唬人的.”
這就是先穿越者的優越感么？男人擰了擰眉，繼續讀了下去.
“我將你抹去記憶后，對你使用了一種特殊的封印，這種封印甚是能扛得住時間的無限侵蝕，只有在命運的安排下，這份封印才會“偶然”打開，當然了，你也可以理解為劇情需要時你才會被解封，雖說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可也是特別驗證過的.”
“但毫無疑問，這解封的時間絕對會是在幾百甚至幾千年後，對於後世會是什麼情況，我無法預知，你的出現讓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我已經走在屬於我的路上，無法回頭了..”
“我沒準會試着換個方向，如果成了，那麼我推測你現在所處的大環境，已經不像我這個時代那麼“超自然力量”澎湃了，但話無絕對，如果你所處的時代依然存在着超自然力量，那麼你務必要敬畏恐懼，謹慎未知！”
“最後，作為同一個世界的穿越者，我給你留下了一份禮物，我不確定它能為你提供多少幫助，但前輩要有前輩的范兒，就用我這個時代的敘事風格來說吧！”
“火焰會予你完整，大地與你無隙，風暴將成為你的翅膀，陰影擁你在懷裏，以此聊以慰藉，我們都註定了命運，秩序的守護並非毫無意義，哪怕終究都要走向混亂.”
“這四種力量凝聚在一枚戒指中，已融入到你身體中了，當然，融入的方式我選擇的是非物理手段.”
前幾句略微中二的話還好，當男人看到“非物理手段”這五個字時，不由的菊花一緊，升起一股莫名的后怕感.
“最後，你的名字叫做顏成，你既是自己人生的見證者，也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穿越者要有高逼格，但重點依然是要超脫自己，而不是做什麼真實的自己，所以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一次吧！死亡並不恐怖，恐怖的是我們求生的本能，“投幣”的人生依然值得珍惜，因為這個遊戲結束后，還有下個遊戲在等你.”
羊皮紙的最下方，淡淡的鎏金筆墨寫了一個名字：錢寧.
“我叫顏成？一個有着痛苦過去的“壞人”？被一個叫錢寧的穿越者抹去了記憶，然後在幾百年後被命運解封？人生就是一場遊戲？”
“這特么都是些什麼啊！”
這個名叫顏成的男人把羊皮紙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之後，隨手便扔到地上，然後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沒有回憶，沒有過去，這就如同沒有了參考，對於羊皮之上的話，顏成並未有什麼特別的感受，或者說當過去不復存在時，人類自然而然就會特別務實.
顏成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輕鬆，是那種把肩上抗的重物永遠放下后的輕鬆.
“顏成啊顏成，現在你該幹什麼去呢？”嘴上輕聲的嘀咕幾句后，顏成緩緩的閉上了右眼.
羊皮卷上說他的左眼能看到的世界層次更深.
那麼在這深層次的世界中，周圍濃郁的黑暗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