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見過你這張臉
楓原萬葉抬起頭,看向松田陣平的目光裏帶着幾分克制的好奇。
沒想到解鎖身份卡的第二枚傳說鑰匙這麼快就遇到了。
楓原萬葉沒有猶豫,直接在彈出的信息上點擊了【是】,一段陌生的回憶自動浮現在他腦海中。
更加神奇的是,這個世界的“楓原萬葉”和他自身的經歷竟然能夠神奇地對應上——
“他”出身警察世家,母親早逝,祖父和父親都就職於警視廳。祖父當年查案時犯了一個錯誤,引咎辭職后始終不能釋懷,最後鬱鬱而終。因為祖父的失誤,“他”的父親主動請辭離開搜查一課,後來又去警校當了教官。七年前,父親接受調職去了警備部機動組,沒過多久就在一場爆炸案中殉職。
面前這位戴墨鏡的警察,就是父親曾經的學生。
“我記得你是叫……萬葉對吧?”松田陣平朝他伸出手:“手機先給我用一下,我需要查找你朋友被帶走的線索。”
楓原萬葉後退一步,微笑着拒絕:“不必了,我朋友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手機。”
——不能讓其他人看到手機里的遊戲系統。
他順勢將手機揣進自己的衣袖裏,另一隻手在背後偷偷放飛晶蝶。
晶蝶鑽進灌木叢中,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不過這樣的拒絕顯然讓松田陣平有些意外。
他“嘖”了一聲,抓了抓後腦勺本來就有些凌亂的捲髮:“你應該知道警察辦案的規矩,救人這種事是要爭分奪秒的。如果你是因為從前的事對我有意見,能不能先把我們之間的矛盾放下?”
從前的……什麼事?
楓原萬葉有些迷茫,畢竟身份卡的記憶並不真正屬於他,把一個人過往十幾年的經歷從頭到尾翻完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
謹慎起見,楓原萬葉沒接這個話茬,松田陣平看他還是沒有交出手機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再勸一句:“越早找到你的朋友,她生還的可能性就越高,你也希望她能安全回來吧?”
如果對面的少年不是楓原教官的獨子,以他的脾氣肯定早就開嘲諷了。
楓原萬葉擺了擺手,語氣平和的解釋:“我並沒有故意為難您的意思,旅……飛鳥未來是突然被帶走的,沒有時間和機會留下更多線索,所以搜查手機沒有任何意義。”
“有沒有意義,需要警察來判斷。”
松田陣平再次伸出手:“這樣確實比較麻煩,遠比不上偵探的靈活,但我們做的就是麻煩的工作,也只有這樣才不會遺漏任何細節。”
“我能找到她。”楓原萬葉看向松田陣平的車,“讓我來指路吧。”
”你怎麼不早說?”松田陣平眸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不僅沒有提出質疑,反而十分乾脆地打開車門,抬了抬下巴:“上車!”
這是楓原萬葉第一次坐轎車,感覺有些新奇。和公交車不同,轎車空間狹小,有點像浪船。
很快新的問題又來了——車窗要怎麼打開?
他需要追蹤晶蝶扇動翅膀的聲音,也要感受風帶來的騙騙花蜜的氣味,不開窗肯定不行。
楓原萬葉左右瞧了瞧,找到一個小按鈕,他試探地按了一下,啪嗒一聲,面前儲物盒自動彈開,一包拆開過的煙掉了出來。
“你這個年紀想抽煙還早了一點。”松田陣平輕笑一聲,頭也沒回地踩下油門,“是想開窗嗎?按旁邊那個按鈕。”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與找人無關的話。
楓原萬葉多次要求松田陣平停下車,主動離開尋找“線索”,松田陣平不清楚他去了哪裏,也不清楚他找到了什麼,但每次回來他都能給出清晰果斷的指令。
在這個過程中,少年表現出遠超出年齡
的穩重老練,讓松田陣平徹底放心下來,選擇相信他。
他甚至有點欣慰,覺得楓原家後繼有人,就是不知道楓原萬葉以後願不願意當警察。
直到車子開上高速,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句:“你究竟找到了什麼線索?”
“唔,這個不太好形容,非要說的話……”楓原萬葉捏着下頜想了想:“應該是風對我的傾訴吧。”
松田陣平:“哈?”
找線索也能這麼抽象的嗎?
“我的耳朵很敏銳,能夠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楓原萬葉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耳廓,“比如風吹過山崗的聲音,雲散開的聲音,林間的小狐狸啃咬蘋果的聲音,螃蟹吐泡泡的聲音……這是自然萬物對我的眷顧,讓我總能提前發現危險的到來。”
提前發現危險?
松田陣平皺起眉:“你父親殉職后我跟同事打聽過你的消息,他們說你出國了。”
要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用聽聲音的方式辨別危險,哪個國家這麼黑暗?
“準確來說,是去過幾個國家。”
楓原萬葉翻了一下記憶,身份卡確實給了“他”曾在父親去世后出國遊學的信息。
楓原由此得出一個結論——
或許每個人來到這邊后,都能得到一個和自身經歷相差不大的身份。
“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怎麼樣?”
松田陣平本想點一支煙,意識到楓原萬葉這個未成年還在車上,他又把打火機放下了。
出於一種“關照老師家的孩子”的心理,自認為是靠譜成年人的松田陣平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都去過哪些地方,方便說說嗎?”
楓原萬葉:“……”
他一時間沒有回答。
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提瓦特那些國家,他要先想一想該怎麼說……或許可以說的含糊一點,反正又不可能對號入座。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先從蒙德說起:“我去過一個地方,那裏的人們熱愛自由,廣場上有個特別高大的神像……”
松田陣平秒懂。
——是自由女神像吧?美國確實很危險,聽說天天都有槍戰。這孩子在外面漂泊,一定遇到了不少危險。
“我還去過一個國家,那裏的美食非常多,有一種很特別的食物叫‘中原雜碎’……”
松田陣平再次秒懂。
——聽名字像中餐,不過中國很和平,應該不會……咦等等,之前謠傳的“中國人人都會功夫”難道是真的?
隨時隨地被人拉住切磋,確實也很危險。
“前不久我隨船隊在某個國家的港口略作逗留,那裏的風中有濃烈灼熱的香料氣味,街道建築也充滿了異域風情,不過路邊餐館做的綠汁脆球和咖喱蝦我不太能接受,味道太辣了……”
松田陣平繼續秒懂。
——印度治安確實不太好,食品衛生也令人堪憂,這孩子辛苦了。
“你還真是走了很遠的路啊。”
腦補了一堆的松田陣平感慨道。
“見到了那麼多美麗景色,自然會產生雲遊四海的想法。不過偶爾也有思念故鄉的時刻。”
楓原萬葉看了眼自己的籠釣瓶一心,語氣溫柔地嘆道:“飄搖風雨中,睹物思故鄉。好在旅行路上始終有人相伴,因此也並不孤單,偶爾想家時我也會看一看手中的刀,只要有它在,便足以慰藉思鄉之苦。”
雖然旅行者很長一段時間給他用的都是蒙德的鐵峰刺,甚至都不給精鍊……單手劍胚子全讓她拿去給神里家的大小姐打精五天目刀了!
“相比較而言,那些國家其實都不算遠。”楓原萬葉笑了笑,“我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在這裏。”
跨
越兩個世界來到旅行者身邊,確實是他走過的最遠的路,不過好在他再次攔住了那把刺向她的利刃。
松田陣平顯然對最後一句話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他把故鄉稱為“最遠的地方”。
原來他這麼不願意回來嗎?
沉默良久,松田陣平再次開口:“萬葉,你其實還在怨恨我和萩原吧?”
·
飛鳥未來跟在花臂身後,兩個人走在錯綜複雜的甬道中。
“一會兒我需要注意什麼?”
“我們老大很看重規矩,你見到他一定要禮貌。”
另一邊派蒙也在跟她聊天:「旅行者,你跟那個松田警官很熟嗎?」
「不熟,我都沒見過他。」
「那他之後會不會生氣呀?萬一他很年輕,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女兒怎麼辦?」
「提前感受身為人父的喜悅,他會感激我的。而且女兒總比女朋友合適吧,女兒這種他們警察一聽就是假的,我要說是他女朋友,隔天他就得被停職調查。」
飛鳥未來覺得自己已經很體貼了。
花臂聽不見兩人的腦內對話,有些好奇地問道:“你真的能幫我們賺到更多錢?”
“真的,比真金還真。”
別再問了,你已經問三遍了!
“這一行已經很賺了,你打算怎麼賺更多?”
「嗚哇,前面又要轉彎了,這裏怎麼修得跟蚯蚓洞一樣?旅行者,你真的都能記住嗎?反正我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甚至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飛鳥未來一邊在心裏默記派蒙走過的路線,一邊又要記住花臂帶自己走過的路線,還要兼顧着回答花臂隨時都有可能拋出來的愚蠢問題。
“反正是不合法的。”她繼續維持自己的黑化人設:“我絕對要讓我的父親身敗名裂!”
哪怕這樣,她依舊可以分心和派蒙插科打諢:「哎呀我也沒記住,你一會兒回不來了。」
「喂,你不要嚇唬我啊,我會信以為真的!」
「逗你玩的啦,我們剛剛走過的所有路線已經被我畫成三維地圖了。這群人大概挖空了一座山,我們現在是在山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附近應該有一座寺廟。」
「這個世界的寺廟也是供奉神明的地方嗎?」
飛鳥未來沉默不語,半晌后輕輕開口:“這個世界的神恐怕早就離開了吧。”
花臂疑惑轉頭:“你說什麼?”
飛鳥未來沒搭理他。
「咦,原來是這樣嘛!那我現在不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了?」
派蒙在飛鳥未來看不見的地方得意叉腰,元氣滿滿的聲音盤桓於少女腦海中:「還不快拜見神明大人!」
「你是什麼神?飛行笨蛋之神?還是水中上鉤之神?」
「都不對!我是守護神呀,你的守護神!」
飛鳥未來:“……”
派蒙這些土味情話到底是從哪裏學的?
「哎呀,我找到了廚房,有好吃的!」看見食物,派蒙的嗓音都揚高了兩度,「我順便幫你帶點吧。你想吃什麼?這裏有包子,有飯糰,還有水果和牛奶。」
「包子是肉餡嗎?」
「是牛肉大蔥餡的。」
飛鳥未來的肚子叫了一聲。
「幫我帶兩個包子,謝謝。」
“到地方了。”花臂腳步一停:“我先進去跟老大說一聲,你在外面等着。”
等了大概十分鐘,花臂出來了。
他搖了搖頭。
飛鳥未來心裏一沉,隨即又聽到花臂解釋:“老大讓我跟你說,那位想要買你的老闆身份極高,他惹不起。當然,如果你能打消老闆的主意
,不讓他帶走你,老大就同意見你一面。”
只是不被帶走就行?這還不簡單嘛!
飛鳥未來鬆了一口氣,微微頷首道:“我可以做到。”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不能故意惹惱老闆,不然絕對會挨打的!老闆也會把責任歸咎於我們老大不會調|教人。老大生氣了你只會更慘。”
花臂又補充了條件:“你必須全須全尾的從那位老闆的房間走出來,不能惹怒他,身上也沒有挨打的痕迹。”
“我又不是受虐狂,本來就沒打算惹怒他。”飛鳥未來眯起眼睛,笑容狡黠:“我有辦法讓自己既不會被買走也不會挨打,如果我做到了,你們老大也必須信守承諾。”
之後她被蒙住眼睛走出很遠一段路。
被帶進一個房間時,她聽到了悠揚的晨鼓鐘聲,以此現在判斷出現在的時間大概是早上五點左右。
“先生,人已經送到了。”
飛鳥未來的肩膀被粗魯地推了一下,有人掀掉了她的眼罩。她先適應了一下光線,周圍的一切漸漸映在她的眼底。
房間內佈置簡約典雅,一縷檀香冉冉升起又飄散開,身穿居士服的中年男子沒有理會兩人,正背對着屏風敲木魚。
帶路人深鞠一躬后離開了房間。
飛鳥未來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中年男子。
——居士服而非僧侶服,說明他不是寺廟的僧人;手上有和降谷零類似的老繭,說明他是常年執槍的人。
——他或許就是犯罪團伙之前提到過的,來自警察廳的大老闆。
飛鳥未來眼眸中漸漸染上嘲弄。
這個人信奉神佛,用警察執法的那隻手敲擊木魚,用訓誡犯罪者的嘴詠頌經文,背地裏卻又做下那麼多虧心事。
如果諸天神佛真的存在,早就降下一道雷把這虛偽的玩意兒劈死了。
飛鳥未來本來就對警察這個群體沒太多好感,現在更增添了幾分惡感。
不過這種內心有“縫隙”的人,反而比普通人更容易被擊潰。
——他的弱點是什麼?
——女兒?家庭?違背了職業道德的愧疚之心?還是那些被他害死的少女的幽魂?
飛鳥未來默默在心裏打着腹稿。
直到背完這段經文,中年男子才放下手中的小錘。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飛鳥未來,一字一頓道:“我在其他地方見過你這張臉。”
飛鳥未來的瞳孔驟然緊縮。
彷彿滔天巨浪迎面撲來,她打好的腹稿猶如沙堆城堡,被洶湧的水流衝散。
少女攥緊手指,心也跟着揪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不過不太成功。
“你在哪裏見到的?”
此刻她連跟對方虛與委蛇的心情都沒有了,直接問出口
男人緊緊盯着少女,彷彿透過她的面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曾經讓他感受到無限恐懼的人。
“幾年前我有幸見過那位先生一次,當時他身邊跟着一個戴空白面具的少年,後來偶然間我看到了那少年掀開面具的樣子。”
男人走過來,捏住飛鳥未來的下巴,話音中夾着幾分狠戾和厭惡。
“沒錯,他就長着這樣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