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陰溝下的碩鼠

陽光正好，衚衕的空氣中混雜着些許花香。“啊啾！”張長遠揉了揉鼻子，將自行車別到一旁。泛黃的木製門，門板口歪歪斜斜的擺着幾張竹制的桌椅。牆壁上斜插着一面紅色的旗幟，旗幟缺了一角，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仔細看才能隱約看見“李記”二字。

“好嘞，您等着吧。”

“老李頭，給我來碗茶水。”還未見人就聽到一中氣十足的聲音應道。不多時，一身穿白線衫的乾癟老頭打開店門，他背駝的厲害，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線。“哼，沒大沒小。”確認了來人後李貴嘟囔了一句，隨後大聲說道：“今個人多，這位爺你好生等着吧。”

“別啊，李叔，我......”張長遠撓着頭向前走了幾步，“砰。”店門關閉揚起一陣灰塵。“呵呵......”張長遠看着眼前的木門尷尬的笑了幾聲，剛要開口卻又猛的打了幾個噴嚏。

這幾個噴嚏在張長遠花粉過敏體質的加持下格外的兇猛，張長遠的眼淚鼻涕在瞬間噴涌而出。從口袋中掏出紙巾胡亂擦了幾下后，張長遠開口道：“李叔，是我不對，您把這門開開吧，我這難得回來和您敘敘舊。”

門內沒有動靜，張長遠等了一會兒后將手中的紙巾揉成一團放入口袋又喊道：“李叔，您要是不出來我可就走了啊，我還得趕晚上的飛機呢。”

“咔。”門栓聲響起，但門卻還沒有打開。張長遠微微一笑，轉過身抬起腳就準備走。“唉唉唉，你這個小娃娃，真打算就這樣走了？”李貴用腳拉開房門沒好氣的說道。

李貴一手拎着茶壺，一手拿着茶杯。張長遠見這陣仗輕車熟路的找了個板凳坐下，“自己倒水。”李貴將茶具隨意擺在桌上，轉頭又進入店內。“好嘞，李叔。”張長遠拉住椅子的邊角，將椅子往前移了移，隨後他又拿起茶壺。

茶壺微微傾斜，兩股熱氣從茶杯中飄出。這時李貴也出來了，他將一個棋盤橫在桌面上，同時將裝有白子的棋奩遞了過去。

“讓子？”張長遠接過棋奩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李貴搖頭。“七目半？”張長遠又問，李貴依然搖頭。“哪有這樣的李叔，您的棋力不讓我子也就罷了，這規則里的黑棋先行貼七目半總得給吧。”張長遠抱怨道。

“不玩？”

“不玩。”

“行哦，那就別忘嘍，老頭子看電視去嘍。”李貴起身作勢就要去拿張長遠手中的棋奩，“來來來。”張長遠將棋奩往後一挪沒好氣的說道。

“真來？”

“真來。”

“唉，那就好，老頭子想想這第一手下哪。”李貴做回原位，他的手指夾住棋子上下摩擦，整張臉也因為憋笑而擠成一團，可惜沒過一會兒他的臉就耷拉了下來。

一顆白色的棋子先行落入了棋盤，心情大變的李貴在看到白子的位置后臉色彷彿更陰沉了一些。“點三三？這小子在噁心我？”李貴心想，思考一會兒后他還是接着往下落子。

李貴的黑子落下后，張長遠的白字緊隨其後。他太了解李叔了，李叔嘴上說著不讓可真下起來還是會為了照顧他處處留手，與其讓李貴玩的不開心還不如自己搶佔先手優勢，讓李貴可以下的稍微盡興一點。

只是自己這一手點三三，-效果似乎有些太好了。李貴的每一次落子的進攻極強，他就像一隻猛虎在棋盤上左衝右突，

讓張長遠有些難以招架，還好張長遠還有些棋力不至於快速的落敗。

二人你來我往又下了好幾手，行至中盤張長遠將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場面不是很樂觀，任何的失誤都可能讓自己的局面徹底崩塌。張長遠掃視着棋盤尋找破局的辦法，甚至連李貴為他倒茶都沒有察覺。

“不下嘍，不下嘍，老頭子看電視去了。”李貴笑呵呵的把棋盤弄亂，“李叔你......”張長遠抬起頭不忿的看向李貴，“哈哈哈，你想到明天都贏不了的。”張長遠的表情讓李貴的心情大好，哪怕是贏棋也沒有現在痛快。

李貴說完就邁過門檻進入店內，店裏黑黢黢的看不太真切，但不久就傳來了電視聲和李貴的叫罵聲。“...衝擊九冠王失敗.....棋沒看到一來就輸晦氣晦氣，還不如我上。”

“李叔，你這就把我拋下了啊。”張長遠扯着脖子喊道，“要走趕緊走，別打擾老頭子看電視。”黑暗中李貴洪亮的聲音傳來。

張長遠嘆了口氣將一顆顆棋子歸入棋奩，隨後走向自行車，他雙手抓着車把手並用腳踢開支撐架，再看了一眼李記的旗幟后張長遠坐上了自行車。

車輪聲逐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過了好一會兒后李貴再次踏出店門，他將棋盤和茶具胡亂收起抱在胸口前，幾步就回到店內並關上了店門。就像是一隻陰溝里的老鼠，短暫的見到陽光后就抱着食物再次遁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