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賬本
馬海濤聽到老大的聲音，才停下來，這會兒他已經渾身通透許多，想來前身了解到死因，是瞑目了。
這時嚴衛國已經被打得蜷縮在地上，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滾起來，”馬海濤起身坐到一邊，哼聲道：“這時候裝什麼硬漢？你要真有能耐，就不會連累兄弟跟着你一起遭殃！”
嚴衛國默默的從地上爬起來，被揍的鼻青臉腫，眼角開裂都咬牙挺住了。
“老大，老四，先坐吧，”馬海濤招呼一聲，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瞥了眼嚴衛國，“你也坐下！”
李建設看到嚴衛國的樣子，有些不忍心的過去推着他坐下，然後坐在他旁邊問道：“老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海濤見老四也坐下后，簡單解釋道：“昨晚確實有人襲擊我，命大僥倖逃脫。說說你們吧，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和老五齣事的？”
“我們一大早收到一封信，說你和老五昨晚被人殺了。然後我就讓弟兄們去找你們，結果……結果就發現了老五的屍體。你那邊雖然沒找到人，但那會兒我們已經信了那些內容。接着……”
佘宏俊忍不住急道：“接着才知道嚴老二幹得好事，起初他還不說，我……”
“老四，你閉嘴！”李建設打斷他，沉聲道：“我來說吧。”
佘宏俊恨恨得瞪着嚴衛國，沒再說話。
“從知道老二惹了不該惹得人之後，晌午我就把人遣散了。老三，你也知道那些小哥們年齡都不大，沒必要拉他們一起趟雷。”
馬海濤點了點頭，“老大，這件事做得對。”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但敢在這個搶劫偷盜都吃花生米的年代殺人，說一聲窮凶極惡不為過，確實沒必要拉上更多人。
“遣散完之後，我們就來到這裏了，老二他才將事情告訴我們的。你還記得西單那邊的佛爺頭子曹老蔫嗎？”
“嗯，有點印象，之前我還打斷過他一條腿。”
馬海濤仔細回憶了下，從前身那裏確實有這麼個人的印象，三角眼鷹鉤鼻，佝僂着身體有些駝背的一個老頭兒。
曹老蔫解放前是四九城有名的戲潛，技藝了得，也風光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年齡大了，靠着手底下上百號佛爺討生活。
有次那老蔫撈過界了，從西單到了新街口，原身就帶人挑了他的地盤，還將他的一條腿打斷了。從那之後，曹老蔫那幫人就再也沒在新街口出現過。
“你也知道老二是做什麼的，前段時間從那邊收貨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著拿了人的東西，”李建設嘆了口氣：“拿了還給人家就是了，他……他還要訛人家。管那幫人要三百塊錢，不然就不還。”
“就因為這個，他們就要人命？”馬海濤之前在門外聽了一嘴，“什麼樣的賬本？”
“還沒來得及問呢。我……”
“老二，那剩下的伱來說！”
李建設：“老三……”
馬海濤平靜的看着他，“老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護着他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大哥，老三說得對，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來說。”嚴衛國拿袖子擦了擦臉上血，血痕污了滿臉，“前天夜裏，曹老蔫的徒弟拉了一車鐵錠賣過來，被我兩毛錢一斤收了五噸。”
“等會兒，鐵錠？什麼樣的鐵錠？”李建設愣了下，神色大變緊張的問道：“新的還是舊的？”
他倒是沒先問錢的事，兩毛錢收，無論怎麼樣都是賺的。現在最關鍵的是弄清楚那批鐵錠的來路。
嚴衛國抿了抿嘴，低頭道：“新，新的。”
“卧槽，你……老二，你瘋了你？！”
佘宏俊疑惑的問：“大哥，新的怎麼了？咱們之前不也收過廢鐵嗎？”
“廢鐵和鐵錠能一樣嗎？”
馬海濤眼神冷了下來，“老二，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還是說那幫人給你了什麼好處？”
不論是新的還是舊的，一旦被發現那都是要吃花生米的！
但是舊的和新的又是不一樣的性質，如果說大批生鏽的廢鐵還有可能是正規渠道流出的話，那新鐵錠絕對是非法渠道。
或許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在追查這批鐵錠的去向了。
“沒有，我絕對沒有拿那些人的好處。”嚴衛國連忙搖頭，否認道：“他們要的價格非常低，而且也拿出了那批鐵錠的出廠文書，我才收的。”
“鐵錠在哪，文書在哪？”
“都被我藏在老庫房那裏了。”
李建設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怪不得之前算賬的時候，少了兩千，那會兒你怎麼不說？！”
佘宏俊撇撇嘴：“還能因為什麼？恐怕他是想着等咱們離開之後，把那批貨扣了！”
這次嚴衛國沒有再否認，他確實有這個想法，只不過被老四說破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
這次真的是連兄弟都做不成了……
馬海濤拍了拍桌子，神色依然冰冷，“說說賬本的事。”
事情比想像中的更加糟糕，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所謂債多不愁，有沒有鐵錠都是生死危機，他也不急於這一時了。
嚴衛國聞言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那個賬本是在鐵錠中發現的，我看了，裏面的內容是紅星軋鋼廠數十次的鐵錠交易記錄以及……錢的分配和去向！”
李建設和佘宏俊兩人對視一眼，羞怒道：“軋鋼廠的？嚴老二，你特么到底有沒個準話，之前不是說的曹老蔫他們的賬本嗎？”
“對不起，我，我不想連累你們，只想着今天大家各自分開，我……”嚴衛國揉了揉腦袋，一副苦惱悔恨的樣子。
馬海濤：“這種話就別說了，你的好意我們也承受不起。繼續說，拿了賬本之後你都幹了什麼？”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我，我拿着賬本去找了軋鋼廠後勤處的副處長，盧方林。”嚴衛國似是預感到他的下場，也不再想着逃避責任，一股腦的說道：“我是昨天找到的他，開價三千。他起初不信，後來我給他看了其中一頁，他才信的，讓我回去等消息。”
“然後直到今天早上……我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做，如果知道的話，我昨晚一定會提醒你們的。”
李建設：“三千？！你之前不是說三百嗎？”
佘宏俊再也忍不住了，踢開凳子就是一拳砸了過去，“媽的，嚴老二，你不是東西，你特么掉錢眼裏了？三千，你知道卸人一條腿多少錢嘛，一條人命多少錢嘛？”
馬海濤冷眼看着，腦子裏不自覺的浮現兩條信息，一條腿五張大黑十，一條人命不超過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