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發作
慶功辭說過之後，又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楚少城摟着陳紫的纖腰，面對許蓬蓬，臉上的笑沒有半點不自然。
這是我的未婚妻，陳紫小姐。親愛的是公司新進的職工，任我的私人助理。”
陳紫一直在打量許蓬蓬，待楚少城介紹完畢了，很大方地伸出手來，臉上掛着落落大方的笑：“你好。”
許蓬蓬握住她的手，許是無意，她染成硃色的指甲劃過她的手心，一陣刺痛。
“陳小姐好。”
很好聽的名字哦。”陳紫友善地主動說話，“你本家姓什麼？”
“我姓許，叫許蓬蓬。”
“許小姐年輕漂亮，前途大有可為。”陳紫將目光轉到楚少城身上，含笑道：“少城，許小姐比你從前的助理要強多了，是不是？”
許蓬蓬也笑而不語，這位小姐看起來溫柔如水，說話卻含沙射影，年輕漂亮跟前途有什麼關係？
看樣子，她應該是很介意自己的男人身邊多出個漂亮女人。
不知道楚少城要怎麼回答。
比較笨一點。我還是對許小姐比較滿意。”楚少城面不改色。說話地時候。也不忌憚將眼睛放在許蓬蓬身上。很勤奮。也很上進。以後在公司。會起到更大地作用。”
陳紫咯咯地笑了起來。一遍一遍地捋着耳際垂下地碎發。對許蓬蓬道：“他總算是意識到助理地重要了。他對自己粗心大意。人又懶。我總擔心他地助理太笨。沒辦法照顧好他。現在有了這麼出色地許小姐。漂亮又能幹。我總算是放心了。”
然後。轉臉向楚少城。笑眯眯道：“再加上我又回來了。我們兩個合力照顧你。你就要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幸福地男人了。”
許蓬蓬覺得這個女人戒備心太重了。當著第一次見面地人。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地醋意。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根本就是在譏嘲楚少城。除此之外。她捋發地動作也顯得有點神經質。
只是他們兩口子之間地事。許蓬蓬假裝嗅覺遲鈍。沒有聞到酸味。仍舊呵呵地賠笑。楚少城地面色卻有些變了。道：“陳紫。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司機先送你回去？”
陳紫輕笑一聲：“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可是還要持續很久，你身體不好，而且時差也沒有調過來，就不要硬撐了，好嗎？”楚少城仍舊好脾氣地跟她商量。
今天晚上不是要給我接風嗎？我不過在宴會上待了兩個小時，就要讓我走嗎？”陳紫臉上終於掛不住，發作了，“楚少城，今天是我回來的第一天，第一天！”
她似乎是真的生氣了，氣得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這令許蓬蓬多少覺得意外。
就算是市井的尋常婦女，也不會在公眾場合給自己的男人如此難堪，更何況陳紫看起來是這麼典型的一個富家小姐。
楚少城皺眉：“陳紫，你一定要把自己弄到沒台階可下嗎？這是大庭廣眾，我拜託你給自己留點面子！這樣，你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只是別來煩我！”
說罷，氣沖沖地放下酒杯，轉身就走。
被激怒的人通常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更何況是楚少城這樣的人。
有這樣驕橫的未婚妻，楚少城的日子也不是看起來的那麼好過嘛……
陳紫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眾目睽睽之下，羞愧得無地自容，許蓬蓬上前想要勸慰兩句，卻被她一把推開：“不用你裝好心！如果不是你，我跟少城也吵不起來！”
身體簡單的接觸，卻仍許蓬蓬意外地發現，這個女人渾身抖在顫抖，倒不像是生氣那麼簡單了。
“陳小姐，你身體好像出現了過激反應，要不要叫醫生？”
陳紫怒氣沖沖地看着她，厲聲道：“你少管閑事！誰有病？你才有病！你們全部都有病！”
“我並沒有說你有病，但是你現在的狀態真的不太好。”許蓬蓬溫聲解釋。
但陳紫竟然厭惡地伸手推她，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氣，許蓬蓬踉蹌了好幾下才站穩。
這一下動靜實在太大，再加上陳紫先前的反應，周圍的人慢慢圍了過來，都不知發生什麼事，也沒有人跟陳紫很熟，大家只是站成一個圈議論紛紛，沒有人有實質舉動。
那邊陳紫的身體抖得愈發厲害，卻遙遙晃晃的站了起來，在餐枱上抓了一瓶紅酒，咕嘟咕嘟地往杯子裏倒，倒完之後，仰脖就喝。
這樣下去可不行，沒事也要喝出事來，許蓬蓬焦急地四下張望，楚少城那傢伙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連個人影都沒有，便橫下心來，徑直走上前去，想要阻止她繼續飲酒。
手剛接觸到她手中的杯子，陳紫便像是觸了電一般，反手甩了許蓬蓬一個耳光，許蓬蓬臉上立刻多了一個鮮紅的掌印，火辣辣地疼。
“小賤人，別想來搶我的東西！”陳紫尖聲叫了起來，脖子上的青筋也露了出來。
到了這一步，此前溫文爾雅的富家女形象已經被她徹底毀掉，陳紫姣好的面容扭曲，仇視地盯着許蓬蓬——不，應該是仇視地盯着所有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
許蓬蓬捂着臉，又是驚訝又是納悶，無法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老天！這裏是怎麼了？”
隨着一聲痛苦的呻吟，楚少城撥開人群奔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形，驚得目瞪口呆。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奪過未婚妻手中的酒杯，低聲道：“幹什麼？要鬧回去鬧！”
楚少城本想要訓斥陳紫，可是接觸到她的身子，就發覺事情不對，因為她又踢又喊，根本就安靜不下來，有點歇斯底里的味道，身子也抖得很厲害。
“喂，陳紫，你怎麼了？”楚少城的聲音有些緊張，看得出來，他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
陳紫還在拚命推他：“你走，走開！把我丟在巴黎，讓我自生自滅，誰也不要管我！”
“不要胡說，沒有人不管你。”楚少城聲音輕了些，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背，“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老闆，要不送陳小姐去看醫生吧……”圍觀的人群里有人好心地建議，“我看她好像有點情緒失控。”
已經有安靜傾向的陳紫聽到這句話立刻炸了，咬牙切除：“誰失控了？誰說我情緒失控？”
一邊說，一邊竭力想從楚少城的懷裏掙脫開來，似乎想要吃了那個人。
那人大窘，漲紅了臉，悄無聲息地從人群里遁走。
“安靜，噓，安靜……”楚少城儘力按住躁動的未婚妻，頭髮也被她弄亂了，顯得從沒有過的狼狽。
許蓬蓬忽然覺得於心不忍，轉過身去，對圍觀的眾人道：“今天的宴會到此結束吧，謝謝各位光臨。”
將老闆的家中的秘事盡收眼底，這對未來的升職加薪可沒有什麼好處。不是有句話嗎，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
所以聽到許蓬蓬的話，所有人都是如蒙大赦的表情，很快就作鳥獸散。
陳紫在剛才最後的發作后，陷入了迷糊之中，嘴裏不知道在說什麼，眼神也變得渙散，和之前光鮮的形象判若兩人。
“謝謝你，V。”楚少城扶着未婚妻，神色也已恢復寧靜：“打電話讓梁醫生到我的住處等候。”
許蓬蓬很快地答了是，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拇指在鍵盤上急急地按，胡亂地翻着通訊錄，腦子裏卻在翻江倒海。
這件事的出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陳紫看起來好像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否則，不至於失態到那種地步。
可憐的女人。
不，這不是重點。
她並沒有因為一個病人扇了自己的耳光而不舒服，而是有別的原因。
當她喊出那句“別來搶我的東西”時，許蓬蓬竟然感到無比的羞愧。
她的確是做好了準備，要來搶她的東西的。
這個女人雖然不討喜，卻是無辜的，白白成了她復仇的犧牲品。
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做的事情有違道德，可是，要說吃虧，吃虧的也是她自己，至於楚少城會落到什麼下場，那是他罪有應得。
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傷害到一個無辜的人。
雖然陳紫的發作是偶然，她說出的那些話也是偶然，那是精神失控狀態下的胡言亂語，誰也不會當真。
可是，許蓬蓬卻不能不當真。
她跟楚少城的關係還未正式確立，可是，那一天不總是會到來嗎？陳紫的話，根本就是直中要害！
許蓬蓬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麻，她喜歡讓所有事情都按照規劃來，可是，因為這個突發事件，一切都被打亂了。
這是自決定復仇以來，許蓬蓬面臨的最大精神危機。
“電話打完了嗎？”楚少城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時陳紫已經很安靜了，眼睛空洞無內容，似是對身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哦……還沒有……”
許蓬蓬禁不住有些臉紅，偏偏手機的通訊錄查找功能很不好用，梁醫生這三個字翻了半天也不見出現。
“不用找了。”楚少城倒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你打這個號，梁醫生的宅電。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家。”
說罷，報出一串數字來。
許蓬蓬撥了號，三言兩語，很快打完電話，醫生的職業素養很好，在電話里只說馬上就過去，並沒有過多地詢問。
“剛才是不是嚇壞了？”見她打完電話，楚少城有些抱歉地對她笑一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我還好，陳小姐要不要緊？”
楚少城看起來有些茫然：“她很久以前有過一次類似的癥狀，可是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早知會如此，我就不對她說那種話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先下樓。”
楚少城一把將昏昏沉沉的未婚妻抱了起來，走在前面。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像是一株松，可是，陳紫雖說不胖，也有百來斤。抱着她的楚少城，步伐多少有點吃力。
許蓬蓬看着他緩緩前行的背影，第一次，她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憐。
富人的婚姻，永遠是強強聯合，為了家族事業的榮興，兩個人在父輩的安排下走到一起，完成對雙方家族事業都有裨益的婚姻，這幾乎已經成了富人圈裏的年輕人必須遭遇的潛規則，沒有人能有幸逃脫。
年齡，家世，教育背景……這種婚姻往往什麼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考慮到愛情。
就像眼前的楚少城，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他有多少辛秘的事，又有誰肯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