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向午夜

陳坤洗完澡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胖了。已經不再像那個人年輕的時候了，陳坤的發胖和那個人的發胖不同，他沒有真功夫，陳坤胖起來整個人看起來發腫，而那個讓他整個青春都收益的人胖起來卻像門神，再有個三五年陳坤就吃不上那人賞的這碗飯了，鏡子前擺弄了下自己的肌肉，那些隱沒在脂肪里的稜角讓人傷心。

“早點改行就好了。”陳坤擦乾淨出了浴室，給自己人生前半段寫了行批語。

才發現穿簾沒拉，看見一個同雙開的窗戶一般寬的背影，穿着嶄新的白背心，那背心的料子足可以改床被子，是那胖子，剛和他一起在門口等人，陳坤想起來，以後的幾天不好過了，跟他哈拉幾句緩和一下吧。

“肥仔，找什麼呢？我幫幫你啊。”陳坤對着窗口講。

那背影閃開，完全不想交談，陳坤想不明白為什麼肥仔這麼怕被認出家鄉，往後幾天還要一起供事，難搞啊。剛見面其實聊的挺投機胖子也是個特型演員，不過他演的是動畫片里的角色，還很有心得，講起來口若懸河，是真愛這一行，動畫片里的那個角色好像叫“打鹵”？胖子自我介紹說他“姓郭”叫什麼陳坤不記得了，陳坤人名根本記不住所幸他擅長起外號，因為這個毛病交了一幫狐朋狗友。思緒翻飛陳坤注意到自己又走神了，他本來想拿刮鬍刀現在卻拿起了遙控器，從旅行包里拿出刮鬍刀折回浴室。

“真她媽煩，他媽真煩，真煩他媽，煩他媽真……”罵罵人總能緩解陳坤的壓力。“他媽”並不特指誰，為什麼有人就是不懂呢？罵罵人消遣一下聽到一笑而過不就好了嗎，放屁和說話有什麼區別？不都是肉在空氣振動發出聲音嗎？陳坤不自覺想起那胖子，本來可以是很好的旅伴的要是他大度一點。

要是我的嘴巴沒那麼臭？陳坤背後傳來一絲寒意，不行，不能這麼想，陳坤前半生做的事如果用這個思維過一遍，就太悲慘了，他已經站在自己人生的廢墟上並自詡是花園了。

“山東，河南，有什麼區別？”又是走神，沒集中精力在胡茬上的陳坤吐出這麼一句，今天無聊極了，陳坤的思緒被牢牢拴在弄丟一個好旅伴這件事上，怎麼也掙脫不開，陳坤的潛意識逼迫他面對此事。

那就面對。“干！”陳坤罵出聲，穿衣服出門找胖子道歉去。

“對不起，我其實也不了解山東。”不對，不達意。

“我爸當兵那會好幾十年前了。”唉，還是別提這茬了。

“你不是河南人，對不起，是我胡說。”說這，這得打起來。

陳坤腦子裏預備道歉的話，走出房間找那碩大白影，胖子走不快絕對是偏見，胖子房間燈也熄了，院子不大再幾步就轉完一周了，找不見胖子，倒看見女老闆從門裏出去，架勢像是去罵街。

壞習慣每人都有，女老闆的壞習慣是出門不關門，陳坤的是習慣性闖空門，鬼使神差他就進去了，機會和大膽，機會和大膽陳坤默念這兩句洋溢在冒險的激動躋身老舊的陳設中間，這一趟不為財久違的快感讓他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