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幕啟

英國，伯明翰，楓鹿林山

這是一座位於叢林深處的山間小屋，坐落在海拔數百米的斷崖之上，前靠山溪背臨深淵。

燦爛的陽光穿過層層樹葉間的縫隙，透過朦朧縹緲的朝霧，絲絲縷縷的碎成道道光斑映灑在蜿蜒泥濘的幽徑小路上。涼風習習溪水潺潺，鳥群蹦跳在叢林高樹的枝幹間，濺起了道道模糊的碎影；空谷幽幽鳥鳴嚶嚶，清脆婉轉的啼鳴聲回蕩在這清幽的深林中，鶯舌百囀經久不息。

男人懶洋洋地斜躺在屋前一塊凸起的黑色青石上，左手夾着一根旱煙管。他用空餘的右手在口袋裏摸索了一番，終於抽出了一塊皺巴巴的煙團。男人一把將其丟進煙鍋里，然後用力吹了吹貼在煙鍋下的煤頭紙，片刻之間火苗“噌”地一聲便燃了起來。男人趁機將煙嘴含進嘴裏，只聽得“啪嗒”一聲，一柱白煙便裊裊地從煙鍋裏面溢了出來。

“呼——”

在吐出了一口青灰色的煙霧后，男人重新靠到清涼的巨石上，仰頭看向澄澈如水洗的天空。

“所以，這就是娜莎寧可要冒着被波西諾所發現的風險，也要違背家族會議的決定護送那小子去往俄羅斯？”

“嗯…也許吧…哎好吧好吧其實是我瞎猜的，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親自去問問她呢？”

烈酒被一飲而盡，穿着銀灰色西裝的男人回味似地砸吧砸吧嘴，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再度舉起酒瓶為自己斟上了滿滿的一杯，單手夾起杯腳，邁着不甚標準的舞步，晃晃悠悠地朝他走來。

“92年，Tybuica鎮產的，世界最頂級的赤紅珠。單這麼一瓶就花了二十萬英鎊，把我這一周嗑藥量的錢都給造出去了，該死！”男人把白蘭地酒杯推向男人“不過這味道倒也是真的醇厚，你要不要嘗嘗？”

男人輕吐出口青煙，伸手欲接。然而當他在看到了沉在杯底還正在不停跳動着的不明螺旋形的莫比烏斯環后，男人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已經伸出去了一半的手也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中。

“免了，像這種以失控血裔的心臟為泡酒物的烈酒，我怕是無福消受。”男人笑了笑“此等宴安鳩毒，還是留給你這種該死的怪物去享受吧。”

“雖說對於人類而言是最猛最毒的墮落葯，但它在我那狂躁沸騰的血統面前，也不過是勉強能抑制我體內血液凶毒的鎮定劑爾爾。”西裝男捋起了垂落在額前的褐發，反覆往後摩挲了數遍才恢復了原先的大背頭髮型“先不說這個，來談談正事。關於聯盟於昨日所公開的天翊情報，確真屬實么？”

“啊說起這個，我倒更原意認為它只不過是一場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男人嘆了口起“然而很遺憾，現實卻並非如此，我們通過對元素能量波動的監測，確實是推演出了天翊轉生的具體方位。”

“森瑟，你還記得前幾日情報偵測部在太平洋海底監測到異常地殼運動以及區域海洋的元素失衡，在緊急召開了世界級臨時會議后，聯盟的最終推斷便是將引起此次異常災變的矛頭指向了天翊復蘇么？”

森瑟啜飲了口烈酒後，微微頷首。

“天翊畢竟是上古諸侯王的後代之一，若等他完全蘇醒成長為完全體后，其危險程度又豈會是那些低等失控血裔所能同日而語。”男人低聲說道“所以在經過投票表決后，聯盟最終還是選擇了在天翊還是處於復蘇中的半沉睡狀態下，緊急動用軍事級武器來對其進行核攻擊，

以徹底破壞掉天翊的復蘇儀式。”

“雖說時間緊急，但聯盟還是臨時緊急從軍備庫里調動了數枚核武器，對目標進行了毀滅式的打擊。理論上來說，計劃確實是得到了執行，而聯盟的軍事摧毀計劃也確實是破壞掉了天翊復蘇所必需的巨量元素狂潮，使其復蘇進程再度無限延遲。”

“但是，出乎聯盟那幫老傢伙們預料的是，天翊的復蘇進程雖遭打斷，可那玩意卻並未如他們所料的那般進行無限期的沉睡。在聯盟進行了軍事級核打擊后，位於太平洋海底狂躁的能量波動雖已平息，但是懸浮在太平洋上空的元素狂潮與黑洞風暴卻並未消減，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森瑟的眉頭微微一皺，把玩着酒杯的動作也是一滯。

男人卻是無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他重新舉起那跟燃着青幽色濃煙的銅管，再度慢悠悠地吸食了起來。

“所以才說，對於從上古時代遺留存活至今的怪物，哪怕是不成熟的幼體狀態下，我們也絕不可大意啊……”

“早在祭壇遭受到破壞前，那東西便已經提前改選了宿主，藉助某個直屬於它血系的生命重新降臨於世。只不過天翊因強行改續重生儀式，其本體的靈魂力量遭天劫反噬受到重創，所以才不得不寄生在宿主體內陷入半沉睡。當然，這也正是為什麼橫跨了整個亞歐大陸以及太平洋西一帶元素亂潮與黑洞風暴忽然就在一夜之間同時停息消失的原因。”

森瑟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在兩千多萬的人潮之中，去找到那個天翊所寄生的人間體，並趕在他被徹底操控之前將其斬殺以絕後患？說實話，你覺得波莉的這個計劃，真的靠譜么，湯米？”

“說是以絕後患還是有些不切實際啦，不過當真若能斬殺掉它的宿主，破壞掉那東西的內部核心，讓它再睡個五六百年的當然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輕吐出了一口青灰色的煙霧后，男人借青石磕了磕煙槍，在清理掉煙鍋里的煙灰后，湯米便反手將其插在胸前的口袋之中。

“應我們的老朋友之約，也是時候該走了，森瑟。”湯米拍了拍森瑟的肩膀“另外，安莉絲那傢伙好像已經等不及了。哦，你問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早在二十秒鐘之前，我便已經覺察到她那架B——76k9發動機所帶來的轟鳴聲了。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大概再過五秒鐘后，那傢伙的直升機應該就已經抵達我們頭頂上方的領空了。”

他的話音剛落，巨大的風聲便忽然從頭頂之處響起。森瑟抬起頭，只見得一架淺灰色的直升機自穹頂向下俯衝而來。在旋翼高速旋轉切割空氣所帶來的呼嘯聲中，男人們雙腿分開迎風而立，黑色風衣隨風而狂舞。

“Hey，Boys!SetOut！”

駕駛艙內，有着一頭燦爛金色捲髮的女人叼着根捲煙，在長吐出口青煙之後，她低頭俯視向站在地面上的男人們，張嘴作口型道。

湯米淡笑一聲，縱身高跳抓住了自艙門而落下的繩索。而森瑟卻仍是不慌不忙地從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來了支紙煙，並懶洋洋地叼進了嘴裏。

“那麼，就先再見了，安妮。”森瑟叼着煙仰望着天空，片刻的靜默后，男人忽然沒由來地說出了這麼一句。

回答他的只有狂風吹拂樹葉所發出的嘩嘩身，柔和的陽光細碎地灑在他的身上，曬得暖洋洋的。

森瑟打着了火，不再繼續開口說話。青灰色的煙霧一口一口的從他嘴裏噴了出來，慢騰騰地升向了天空。在同樣迷濛着的朝霧的籠罩覆蓋下，青煙逐漸變得朦朧消散，直至最後徹底消失在了光幕之中。

巴西，貝洛奧里藏特

數百米之高的樓頂天台上，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舉着柄紋有青鬼與夜叉樣式的黑傘，默默地站立在這瓢潑無垠的暴雨之中。

“所以，這次目的地是……BJ么？”

沉默了數秒后，男人取下了一直佩戴着的藍牙耳機，並伸手將其裝進了西裝胸前的口袋當中。

片刻的靜默后，男人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低着頭，整張臉都沒入在了鴨舌帽的帽檐之下，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喂我說，老大這未免也有點太看得起我們了吧，獵殺天翊這種雙黑S級高危任務，說交給咱就真交給咱了？”天台上，一個身披紫色斗篷的男人忽然大聲抱怨道“真是要命啊，雖說咱的職業就是專門負責越級打怪的隕魔人，但是那也僅限於跨幾個小層次或一個小等級。像這種直接跨越了兩個次元的任務，老大確定不是只是想整死我們嗎？”

“安啦，此次狩獵天翊的勢力又不是只有我們一個，だいじょうぶだいじょうぶ（放心不要緊的）。”他的身後，一個身披灰色斗篷，腳踩白襪木屐，手裏打着一柄畫有白鶴與少女油紙傘的女人寬慰道“而且就算等我們真上到前線了，憑你那傳送系的圖騰，想要脫離戰場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么？”

“再者說，就你那傳送系圖騰，在狩獵局裏充其量也就是個負責傳送人員或者物資的後援軍。”另一個身披幽藍斗篷，打着一柄畫有北極熊與冰山巨傘的男人笑道“就算上前線也是我們這些傢伙打頭陣，你個後勤兵着什麼急？”

“喂喂等等，你這嘲笑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拜託如果真是在戰場的話，我這個傳送系的圖騰也是很有大用的好吧？”紫色斗篷的男人反駁道“我一次性至少能傳送一個加強連的單位，能極大的減少軍隊因長途行程而所造成的損耗。相比之下倒是你那強化系的圖騰，對上與你同等級別或者稍高几個層次的人打還行，但若是碰上直接高一個等級，尤其是天翊這種直接跨越了次元的目標，你那“撼“技能不就成了純純雞蛋碰石頭么？”

“我那強化系的圖騰可不止是單純地強化身體強度，你個白痴。真對上天翊的話，我可以把所有強化的力量全部用到感知層境或者其他什麼方面上，不說別的，反正我能起的作用肯定比你大就是了。”

“……”

身披暗青色斗篷，舉着一柄印有禪杖與行僧黑傘的男人默默地看着他們，一副面無表情的面癱樣。

“還真是沒有想到，儘管我已經設想了無數次我們再度相逢的場景，但是如今的這種情況，卻還真是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

男人理了理胸前素白的領帶，嘴角忽然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也是，那小子不是一向都是如此嗎，做事總是會與眾不同，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去推測他。

光柱從天而降，把男人以及身後的四人全部籠罩在其中。直升機的旋翼切開綿綿的雨幕，發動機狂躁的轟鳴聲在高樓大廈之間久久回蕩。

“出發了，隕魔小隊。”

男人緩緩地抬起頭，獰亮的血瞳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點燃，宛如是在海嘯狂潮中永不停息的指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