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燒
甫一出門,程越生便鬆開了她腰間的手,闊步往前。
夜影沉沉,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
顧迎清來不及穿上外套,衣服和包包胡亂地抱在懷中,昏頭昏腦地盯着前方宛若定海神針的男人背影,腳步踉蹌地小跑着跟上。
隨程越生進了車子後座,溫暖將她的身體包裹,緊繃的神經稍得鬆懈,手腳也跟着發軟。
程越生跟司機囑咐了一句:「等下再走。」
隨後關閉了前後座之間的擋板。
顧迎清立即又緊張起來,「怎麼不走?」
說時不住地朝外張望。
程越生從文件袋裏拿出一份文件,「這是股份轉讓書,簽完即刻就走。」
他氣定神閑地看着她。
提前擬好的合同,專為她設的鴻門宴……
他是有備而來,顧迎清怎會不懂。
她不知道剛才喝下的酒到底是多高的度數,只記得過吼辛辣,入腹即燒。
此時酒勁越來越上頭,她不勝酒力,人有些混沌。
顧迎清小心試探:「我不簽的話,會怎樣?」
程越生看她那副表面低眉順眼,實際上心有盤算的樣子,登時掛了臉色。
「會怎麼樣?」他將那疊合同扔在她並起的腿上,「你剛從哪兒出來,就把你送回那兒去,再連夜碾平永溪鎮的養老院。」
顧迎清想起方才拖拽自己的那雙手,好像掙脫得晚一秒,就會拉她墮入萬丈深淵。
她心亂如麻,整理散在腿上的紙張,一個個字眼落入她眼裏,認得出,卻過不了腦,難以明白其中意義。
程越生的聲音沉沉傳來:「再提醒你一遍,不要耍花招。」
顧迎清低着頭,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邊是趙縉不允許她歸還股份,那邊許安融和程越生聯手給她設套。
她像不會游泳的人溺了水,手腳並用也無法逃出生天。
顧迎清將腦中搜遍也尋不到對策,朦朧視線中,那人大掌虛合,隨意地擱在長腿上,手指長而有力。
她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程越生不動聲色看着她顫抖的指尖,觸上自己的手背。
她頓了下,見他沒有拂開自己,像是得到鼓勵,輕輕握住他的手,溫熱柔軟的手心貼在他手背上,指尖勾着他的指節。
程越生忽地反手扭住她的手腕。
顧迎清吃痛地叫了聲,痛感將她意識拽回了一點。
她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程越生手上用着勁,臉上卻是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
「裝可憐沒有用。」
「我沒有裝。」她她一雙水眸浸着絕望。
可他們這種有錢有勢的人,哪會共情她?
這個要她死,那個不讓她活,毀了她的人生,把她當成博弈的棋子,可以送來送去的物件。
顧迎清身子也越來越軟,靈魂似乎正在抽離。
不像是普通醉酒的反應。
她慌了神,昏了頭。
怕程越生真的將他送回那個包間,她的下場會是什麼?
顧迎清心一橫,趁程越生放鬆警惕,越過中間扶手箱,一股腦爬到他身上,臀壓着他腿,靠進他胸膛里。.
「我沒耍花招,」顧迎清意識迷亂,呼吸灼燙,撿了重要的話說,「股份我當然會給,但是只給你,好嗎?」
說話間,她的手鑽進他的大衣,環抱住他的腰身,一抱住便是不撒手的架勢。
程越生沒將她推開,掐着她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嘴上說不耍花招,乾的卻是***行賄的事,
你嘴裏的話,有沒有一個字是真的?」
他離她很近,顧迎清的感官變得奇怪起來。
隔着西褲和包裙,臀下墊着的男人的腿,給她感覺格外堅實有力。
他身上也異常溫暖,她穿着單薄的打底毛衣,有些冷,忍不住往他身上膩。
她喉嚨滾了下,「當然是真的,股份給你,你想要什麼都給你,只要你幫我……」
顧迎清吐息着,眼神流盼。
同時彷彿分離出了另一個自己,用上帝視角看着她對一個見面次數屈指可數的男人投懷送抱,耳鬢廝磨。
車內沒有開燈,程越生的五官被夜色模糊,只有雙眸透着幽黑的亮,望進去深邃不見底。
男人的定力沒有想像中好,即便表面冷靜自持,卻難免被身體出賣。
顧迎清拉下程越生掐着自己臉的手,轉而將其放在自己腰臀處。
她湊到他下頜處,軟聲說:「這裏手感好些。」
話音剛落,驀地被他用力拍了一巴掌。
顧迎清身子一顫,親在他下巴上。
耳畔隱約傳來男人罵她之類的話。
她糊塗著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跨坐起捧住他的臉,去吻他的唇。
女人動作生疏中又透着熟稔,使勁往他手裏貼,身前擠。
程越生扣住她後腦勺,發狠地咬她的唇,即便如此,依然是隔靴搔癢。
他告知司機,去另一處小院。
顧迎清渾渾噩噩中感覺車子啟動,開始駛離這個鬼地方,腦中緊繃的弦突然斷了,先前全靠強撐的意識逐漸消散。
程越生看着徹底癱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眼裏身上都還燒着把火。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來。
程越生接了電話,那邊傳來程之兗的聲音,「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程越生說完看了眼手錶,又聽見聽筒里傳來類似電視的聲音,嗓音立刻威嚴起來,「都幾點了,你還在看電視?」
「爸爸我沒有看電視。」程之兗嘿嘿笑了聲,討好問,「我可以用點你的錢嗎?」
「把手機給阿姨。」
程之兗賴着不願意。
程越生壓低聲:「快點。」
帶程之兗的阿姨接了電話,程越生問:「程之兗怎麼回事?」
阿姨說:「兗兗在玩一個什麼冒險遊戲,想給裏面的卡通人物買皮膚。」
程越生太陽穴突突地跳,「把他平板收了。」
程越生掛了電話,手機扔在一旁,看了眼懷裏雙眼緊閉的女人,眼裏的火慢慢涼下去。
車程不過幾分鐘,停在了上次小院的外面。
程越生推開車門,要下車,顧迎清卻還一灘爛泥似的偎在他身上。
程越生把她放在一邊,下車后,躬身將人抱起,進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