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鬧啊
已經走到巷子盡頭的楚意回顧先前的行動，［所以我的計劃又變了……］
系統安慰他，［畢竟你不是主角，沒有能讓其他人降智的光環能力，所以計劃多變很正常。］
楚意想了想，雖然說事情沒按計劃發展，但目前的情況也不算糟糕。
［我再回趟妖市，看看能不能找到藥劑。］
這一次，楚意假裝沒看到藍玫酒吧調酒師悲憤的表情，再三表示自己不會搞事，這才被放入妖市內部。
*
“呼……呼……”
尼爾攥緊身上的黑袍，整個人縮在陰影中瑟瑟發抖。
他的面前是一張擺滿各種零碎雜貨的桌子，周圍是熱鬧的叫呼聲。
256號區域，他搶到的妖市賣貨地塊，不過小小兩平方米，只容得下一張桌子和一個小板凳。
左右都擠滿了妖怪，或許還有一些偽裝的人類，唯有尼爾攤子前方空無一人。
這也正常，畢竟他拿出來售賣的只是些隨處可見的東西，便宜，雜碎，在某些人眼中堪比垃圾。
尼爾滿不在乎地想，或許他可以早點收攤回去睡覺，畢竟外邊太冷了，真的是太冷了。
他又打了個冷顫，眼睛控制不住地半眯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
這時，幾道陰影覆蓋尼爾的身體。
那是五六個妖怪的小團體，他們打量着尼爾破破爛爛的小攤，又看向尼爾蜷縮成一團哆哆嗦嗦的模樣，似乎斷定對方是好欺負的傢伙，於是互相對視一眼，做下決定。
為首的妖說：“你桌子上的這些東西我們全要了，把這鋪子讓給我們，怎樣？”
這是符合妖怪妖市的規定，不得不說這群妖怪還算講理。
尼爾心想，他也想早點回去，於是就說：“十億零一百信幣，打個折，十億就行。”
為首的妖怪臉皮一抽，“你他/媽的唬弄我們啊？”
尼爾從黑袍底下伸出一隻手，那手指細長蒼白，像是皮膚緊貼着骨頭，幾乎沒有血肉，乍一看令人悚然發寒。
虎大頭皮發麻，隨即看到這不像活人古里古怪的黑袍人點了點桌面的小黑盒，氣息無力地說：“這盒子裏的東西十億，其餘都是垃圾，這價格不算貴。”
這話剛落，虎大還有他身後的小弟全都瞪大了眼，要不是妖市為每個小鋪設下私密空間，否則周圍但凡聽到這句話的，只要有一絲可能性都會一擁而上。
這段時間白陽區的重點消息便是那血脈提純藥劑，而有渠道的妖怪自然都知道這東西流入了妖市中。目前有不少組織團伙混入妖市中尋找這份藥劑。
虎大他們也是其中一份子。
有個小弟咽了咽口水，確認道：“這是藥劑？從哪來的？能不能打開看一下？”
尼爾掀掀眼皮，“朋友給的，讓我等他，但他來不了，就打算賣了。這盒子打不開，估計要用點其他辦法，我不知道。”
尼爾說話慢吞吞的，像撐着一口氣，半死不活，又懶又喪，聽着所有妖都怕他下一秒就斷氣。
虎大回頭和小弟們商量，“這價格太貴，藥劑這麻煩我們也擔不起，把這消息交給上面的換點別的，你們覺得咋樣？”
“聽大哥的。”“都行都行。”“能換酒嗎？”“傻子，換錢更好啊，能買多少酒還不是看你心情。”
尼爾抬頭，從黑袍兜帽下悄悄看向那群氣氛和睦熱熱鬧鬧商量的小團體，有點羨慕，又有點沮喪。
虎大頭疼地按下小弟各種囔囔的想法，回頭看向尼爾，說：“麻煩稍等一會，我們得和上面溝通一下。”
尼爾：“哦。”
虎大剛給剛給上層發出消息和坐標，就聽見外邊傳來一聲嘲弄的說話聲。
“哎呦，這不是虎大嗎？怎麼不在家喂小寶寶跑來這種危險地方？別到時候怕得哭出來，多埋汰。”
虎大皺眉，尼爾看向說話的方向。
那是一個白色長發的男子，腰上纏繞一把灰白的骨鞭，容貌雖英俊，但渾身又瘦又蒼白，散發著一股步入死亡的腐朽味，連笑容也充斥着病態與陰冷，此時他望過來的眼中滿是譏諷，任誰一看都知道這是個不好惹的麻煩傢伙。
“蛇二，好久不見。”虎大心道這攪屎棍怎麼來了，強撐冷靜地說，“進來前還看到你哥哥了，有去打個招呼嗎？”
蛇見冷笑，“管他去死。”
他走到尼爾的店鋪外，距離妖市設下的店鋪空間不過幾厘米，他停下來，還似笑非笑地說。
“你知道的吧，我會唇語。”他笑得不懷好意，“你猜我向多少個組織發去消息了？”
蛇見的聲音剛落下，不遠處的人群中便出現一道叫呼聲，“256號，找到了！”
尼爾捏捏袍子，看着虎大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那、那競標？”
蛇見像聽了個笑話，“傻子，去夢裏競標吧！”
他猛地衝過去，目標正是桌面的黑盒。
虎大面色瞬變，想阻止卻慢了一步。
256號區域四周頓時出現一道透明結界，紅色的感嘆號瘋狂閃現。
［警報！警報！禁止搶奪貨品！］
［警報！警報！禁止搶奪貨品！］
［警報！警報！禁止搶奪貨品！］
蛇見充耳不聞，面色稍喜，指尖觸及到黑盒的瞬間，眼前一道寒芒閃過，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後退幾步。
尼爾左手拿着黑盒，右手化為螳螂臂，鋒利的刀刃染上一絲鮮紅的血跡。
蛇見抬手抹去臉頰的血，看到尼爾黑袍兜帽下那雙充滿殺意的複眼，扯扯嘴角，“螳螂臂，複眼，半妖，你是［斷殺］尼爾。我們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好朋友，看在曾經的交情份上，把藥劑送我吧。”
尼爾不愉地說：“十億信幣，你們交錢我交貨，不可以搶。還有我不認識你。”
“可我沒錢，只能搶啊。”蛇見攤手，渾身寫滿了“你能奈我何”的張狂。
不過短短十幾秒，周圍不知何時已圍上幾十人，黑壓壓地把這塊區域全堵住了。
蛇見瞅向虎大，“這些都是我叫來的哦。”
虎大看了看手機里聊天界面顯示上級老大們被堵住進不來的消息，後退一步無奈道：“你贏了。”
蛇見又看向尼爾，“給我吧。”
尼爾握緊黑盒：“你先給錢。”
“都說沒有錢，而且這東西也不一定是真的，先打開讓我們看看是真是假再說。”
蛇見伸手，目光越發陰冷，“聽話，把東西給我。”
尼爾捏在黑盒的手指微微發白，“我、我需要錢……很多很多……所以你得先給錢。”
蛇見沉默，“可我也沒錢。”
他的耐心似乎耗盡，懶得再說什麼，“那就沒辦法了，幾年前就聽說你半退隱，現在讓我試試你還剩下幾分實力。”
尼爾有些慌張地退後幾步，正要說些什麼，卻見蛇見的眼睛已經豎成一條縫，那是一種看向獵物的冰冷目光，他甚至已經拔出了骨鞭。
尼爾抱緊黑盒，滿心絕望，他真的不想動手。
好在一道聲音出現，成功拯救了他。
“妖市內部，禁止爭鬥。有架出去打。”
一股兇猛的氣息漫延開來。
圍着的人群散開一條路，穿着緊身黑衣的辛仇走了過來，他嘴裏叼着煙，臉上寫滿“又要加班好煩都去死”的厭倦。
“已抵達256號區域。”
他按下耳麥進行報告，隨後看了看兩邊發生矛盾的人數，不帶感情地嘲諷一聲，“呵，群毆啊。”
蛇見聳肩：“哪能啊，只是想讓小老闆把盒子打開讓我們看看裏邊的東西而已，這都不肯，很難不懷疑他是想騙我們的錢。”
尼爾氣得面色通紅，“你明明是想直接搶！”
辛仇：“這不歸我管，不準打架，其他隨便。”
他抱臂杵在那，看樣子在尼爾和蛇見的交易結束前是不準備離開了。
辛仇的身份不算神秘，大部分妖怪都知道他雖然是單打獨鬥的雇傭兵，但實力極度可怕，連S級的黑曜聯盟首席都死在他手中，最後還被［東鴉］少主收於麾下。
他一出場，所有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和背景夠不夠買自己一條命。
蛇見舔了舔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辛仇，瞳孔興奮地緊縮，旁邊的小弟暗道這蛇精病又要發瘋，於是準備上前勸說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尼爾的背後，輕巧地從他懷中取出那個小黑盒。
尼爾瞳孔地震，反射性轉身一刀砍去，卻見對方輕飄飄地閃過，連衣角都沒碰到。
看清那人的面貌時，尼爾頓時驚怒，眼眶都紅了，“是你！”
一出場就成功搶奪全場焦點的楚意站穩身體，看到尼爾憤怒的表情，有些茫然，“你認識我？”
尼爾表情一僵，把兜帽往下扯扯，僵硬地轉移話題，“把黑盒還我，你還沒給錢。”
“我沒想要，借我段時間，一個月後還你。”楚意把玩着手中的黑盒，手腕一翻便消失在空中。
尼爾看着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黑盒，呆住了。
蛇見“哈”得一聲笑了，連打架都忘了，只想看熱鬧，“辛仇，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搶東西，你不管管嗎？”
辛仇回憶一下自己的職責範圍，面無表情地背條令，“妖市內部禁止以非金錢或以物易物的方式獲取售賣物，包括搶奪、欺騙等手段，歸調解員負責，不是我的職責範圍。”
他頓了頓，看向楚意，又說：“但我第一次見你，你在搗亂。我第二次見你，你還在搗亂。以私人角度，我有點想揍你。”
楚意攤手：“妖市內部，禁止爭鬥。”
辛仇冷漠臉：“我是工作人員，可以幫同事解決點麻煩。把黑盒子還回去，否則我揍你。”
“只是借用，我會還的……”
楚意後退幾步，躲過冷不丁刺向他的匕首。
辛仇冷着臉，身體四周緩慢浮現三把匕首，無聲表示態度。
楚意手腕一翻，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棍出現在手中，像是還有血跡滴落。
戰鬥一觸即發。
周圍看熱鬧的妖怪和人類越來越多，湊在一塊聊天。
“嚯，這不是那雇傭兵排名第一的辛仇嗎？對手是誰？看起來好小。”
“我在酒吧里見過他，幼年期的S級，那個氣勢叫足啊，手段又狠，用妖力硬生生弄斷了一個妖怪的四肢，血流了一地，蛇先生在那拖了好久的地。”
“哪家的？沒聽說過哪邊冒出個新生的S級，神神秘秘的。”
“說不定就是哪個家族或者組織偷摸着培養出來的新生代，挺正常，那位老闆不也是這樣嗖得一下冒出來么。你猜誰會贏？”
“肯定是辛仇，他雖然是A級，但他殺的成年S級早就破個位數，而且不是有傳言說辛仇從黑曜聯盟里竊取了能突破到S級的寶物嗎？況且另一邊的對手只是個幼年期而已。說回來，他們為什麼打起來？”
“好像是什麼藥劑被搶了。”
“……等會卧/槽，藥劑？那個能提純血脈的藥劑？！”
“好像是的，我聽說賣家是一個黑袍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打聽點什麼，畢竟我也沒那能耐去搶，但搞點什麼消息資料還能換點錢。”
隔了不遠的尼爾默默抬手拉住帽檐狠狠往下一拉，把整張臉都遮住才鬆了口氣。
旁邊抱着骨鞭的蛇見瞧見尼爾的動作，輕嗤：“瞧你那出息。”
尼爾沉默不語，安靜地“看”前方的戰鬥。
那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刀鋒寒光凜凜，鐵棍血跡斑駁，來往間招招致命，時不時響起尖銳的破空聲，看得人眼花繚亂，差點拍腿叫好。
但有點眼力的都知道，這場戰鬥不過是場表演，招式花里胡哨，看起來有來有往，實際辛仇放了個海。明明有好幾次機會能直接將對手斃命或者令其喪失行動力，但他偏不，偏要用那拙劣的演技裝出一副不敵的姿態。
蛇見呵呵笑了，他實在看不下去，往前踏出一步，準備插手。
但就在這時，那道較矮的身影趁着辛仇後退格擋的空隙，身體一陣扭曲，化為霧氣，瞬間消失不見。
辛仇看着面前空無一人的場地，抬手關掉不斷傳來老闆“放水放水快放水”嘮叨聲的耳麥，面上冷酷皺眉，暗中悄悄鬆口氣，說道：
“這件事我會和老闆彙報，256號售賣區是尼爾先生吧，我們會負責賠償的。”
終於走了，演戲好難。
辛仇心想，又有些苦惱。明明可以直接跑掉，為什麼偏要和他打一架，演戲真的好難。
剛剛跨出一步的蛇見：“……”
意識到人跑了的尼爾默默原地蹲下，抱頭自閉，“嗚……我的錢……那可是十億啊！”
另一邊。
季燼南正帶着人圍住了妖市的一個出口，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該來的都來了吧。”
金髮副官噼里啪啦戳筆記本，“參與此次行動的共四位上級執法官，分別圍堵四道出入口。周圍街區已人員疏散，我方成員部署就位。可以開始行動了，長官。”
“湊個整，十一點準時行動。”
季燼南隨口道，他連上屬於上級執法官的秘密通信中，下一秒耳麥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哎，結束后要不要聚個餐？］
有個女聲回復：［我就不參加了，要回去補覺，明早還要約會。］
原來那個男聲驚恐，［這個月才過去一半這都第三個了吧？姐姐注意下我們的身份，好歹是官方認定的上級執法官，說出去別人怎麼看我們啊！！］
女聲暴躁了，回噴道：［逼逼賴賴作甚！我們好聚好散關你p事，美女的事你少管！］
男聲委屈巴巴：［啊不是我就說一下你別生氣……］
一個年邁的聲音打斷對話，聲音透着股帶不省心後輩的疲憊，［安靜，大家都準備好了吧。行動前我先說兩句，這次行動是由燼南主動提出，我也不要求大家把功勞讓燼南佔大頭什麼的，這些功勞獎金要大家自己去拼自己去搶，所以我只希望大家最後的報告裏別忘了提一下此次行動是由燼南主動聚集大家共同摧毀妖市這件事，可以嗎？］
女聲懶散道：［ok。］
男聲大大咧咧：［了解，老爺子放心，我們這些人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嘛。］
季燼南情緒有點複雜，最後回復：［收到。］
那位老爺子又悄悄找過來，像是心中懷有歉意，於是和季燼南私下聯絡：［燼南，剛剛我那番話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我和你解釋一下吧。］
［沒事。］
季燼南話剛出口便意識到有些僵硬，補充道。
［人情世故我理解，我職位升的太快，有人不滿我很正常。除我外七個上級執法官，有兩個厭惡我，有兩個不冷不淡，只有您對我表示欣賞，還拉來聞人章他們。所以我該說謝謝才是。況且，這些報告最後都是要交給審判長看的，我名字出現的次數越多，他越容易記住我，那我未來能獲得的遠比現在要多的多。］
老爺子欣慰道：［你明白就好，我也不多說，別太在乎別人的眼光，你現在的狀態就非常好，非常好！］
季燼南聽着耳麥里傳來的誇讚聲，眼底一片冷淡，看到副官臉上的擔憂后，朝他搖了搖頭，無聲說著“沒事”。
很快，行動開始。
季燼南收拾好情緒，揮手帶隊闖入妖市。
守在妖市門口的妖怪們正在打牌，冷不丁轉頭看到氣勢洶洶闖入的黑制服們，渾身僵硬，下一秒紛紛驚恐叫喊。
“是白銀之庭！執法隊闖進來了！快撤快撤！！”
其中一個妖迅速聯絡上級，沒一會兒，整個妖市的半空出現一面面重疊的透明屏幕，擠滿無數紅色感嘆號。
［警報！警報！白銀之庭已闖入妖市，請各位客人迅速離開！請勿貪念身外之物，生命可貴，自由價更高！］
［警報！警報！白銀之庭已闖入妖市，請各位客人迅速離開！請勿貪念身外之物，生命可貴，自由價更高！］
［警報！警報！白銀之庭已闖入妖市，請各位客人迅速離開！請勿貪念身外之物，生命可貴，自由價更高！］
混亂中，季燼南看見不遠處的牆壁上慢悠悠走過一隻黑色的貓，這隻貓還叼着一個保險箱，尾巴豎得高高的，看起來非常得意驕傲。
黑貓和季燼南對上了視線，稍微停頓幾秒，然後啪嗒啪嗒一溜煙跑了。
季燼南的動作頓住，腳下方向一變，下意識要追過去，卻被副官抓住手臂。
“長官，怎麼了？”
“……沒事，繼續吧。”
幾分鐘后。
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天台，楚意坐在欄杆上，看向妖市那邊呼啦呼啦的警報聲，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搖晃在空中的雙腿，輕輕笑了笑。
“真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