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煩人吶
游修宇的表情很差,像吃了過期食物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模樣。
在那一瞬間，先前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懺悔以及祈求季燼南原諒的誠懇與無奈蕩然無存,金髮青年重新撕掉裝模作樣的柔和假面,渾身上下又散發出那種危險的氣息，目光如蛇般黏膩打量季燼南，像是在觀察他身上的弱點。
季燼南對身後極有存在感的視線毫不理睬，繼續手中的動作。
耳麥中正在不斷傳來好友預估敵方攻擊所剩餘的時間。
只有三分鐘。
但季燼南還是沒有找到那最關鍵最重要的證據。
這時後邊那個無所事事的傢伙又開始自言自語,像是和小孩子在外邊郊遊一樣在閑聊。
“說起來,我其實對你的第一印還象蠻好的,當時你好像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去了甜品店買蛋糕,我當時就在店裏,看到你好像有些遲疑要挑選哪一款，可惜還沒等你下定決心，街頭突然冒出一群妖怪在搞事，你臭着臉衝過去解決搞事的妖怪，然而當你回甜品店的時候，所有的蛋糕都被賣光了。當時你那個表情啊,我現在想想都感覺好笑。啊順便一說,那店裏的蛋糕甜品全被我買走了，比你稍快一步。”
游修宇頗為懷念地拾起一份文件，看也不看地扇風,“我本來不是很喜歡執法官,但看到你后我突然意識到執法官原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於是我那時候產生了一些好奇……和執法官交朋友是種什麼感覺,將其背叛又是一種什麼感覺。不得不說兩種都體驗過後,那種滋味真的棒極了,實在懷念——”
游修宇話音戛然而止,猛地後退一步，躲過脖子前閃過的一道寒芒。
季燼南手裏握着一把短刀，冷漠地將其塞回去，“既然不會說話，就乾脆永遠把嘴巴閉上。”
游修宇絲毫不慌，搖晃手中的文件，眯起眼睛笑得自然，“開玩笑呢，別緊張別緊張，都說了我現在已經迷途知返了。”
季燼南完全不信，懶得再理他，視線正要收回去時，突然看到游修宇手中那份文件的背面，那裏有着一個小小的圖案。
黑色圓圈的左右上邊三處中間被翻轉的“V”字隔開。
這個圖案……
——賽斯集團的標誌！
季燼南瞳孔緊縮，上前把那份文件奪過來，快速翻看一遍，確認這份資料的真實性以及可利用的價值。
耳麥里突然爆發一陣急促叫喊。
轟轟！
一道道黑影從眼前閃現，季燼南把資料塞進衣服里，反應極快後退至牆壁。
伴隨刺耳的轟鳴聲，原來所處的地板裂開一道道縫隙，伴隨轟鳴聲，地板炸裂開來，一條條深綠的藤蔓從窟窿里鑽出來，在狹窄的空間裏張牙舞爪，盡顯猙獰。
從那個窟窿里爬出來的五個妖怪朝着季燼南渾身戒備，看似冷靜放話，然而緊縮的瞳孔和隱隱扭曲的殺意暴露了他們的興奮。
“人類，你們耍的小聰明是不錯，但也只是不錯，在強大的力量面前，那點小聰明可不管用……唔！”
“噗呲——”
此起彼伏的切割聲響起。
這五個妖怪面色大變，紛紛捂着脖子發出“啊啊”的聲音，睜大的眼神里滿是驚恐，下一秒，他們的頭顱一顆接一顆地落地，那幾具無頭屍體也僵直跪地，最後緩緩倒下。
後邊那些猙獰的藤蔓也轉眼乾枯，化為煙塵消失。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這五隻妖怪來勢洶洶，架勢也極大，但死得卻毫無聲息，強烈的荒謬感讓人難以置信。
而導致這一切的……
季燼南將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金髮的青年吹着口哨，輕飄飄地跳過那巨大的窟窿
走到季燼南旁邊，言語中滿是漫不經心。
“誰教他們在攻擊前話這麼多的，難道還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這個定律嗎？”
游修宇的滔滔不絕在看到季燼南的神情時頓住，注意到對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左手看，恍然大悟，有些驕傲地抬起左手食指上的小型武器。
“哎，量子武器，超強版激光戒指，充足能量后可以發射三次，造價三億信幣，所以不能量產，也不能賣給白銀之庭，但是……”
說到這，游修宇故意停頓一下，然後慢悠悠地說道：“只要你跟我說一句［謝謝你，我親愛的朋友］的話，這玩意免費送你一個。”
季燼南轉身就走，按照耳麥中的實時路線規劃，往逃生通道走去。
游修宇納悶，沒想到短短一句話竟然也無法讓季燼南開口，他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武器不夠讓人眼前一亮，所以得再升級幾版才行……
*
三樓走廊。
“死了？那群廢物！”帶着隊伍趕來的隊長怒罵，“二樓繼續盯着，別讓他們跑了，我們正在分批包圍，絕對不能讓他們逃出去！”
他剛關掉耳麥，就看到不遠處的走廊盡頭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青年，正低着頭在打什麼電話，時不時應聲。
“莫客醫生？您怎麼……”在這？
隊長話還未說完，眼前一黑，失去意識，身體順着奔跑的慣性往前一倒，重重砸到了地上，在他身後的下屬同樣如此，一個接一個像軟體生物般倒地。
“完全沒有一點警惕啊。”
莫客醫生推推眼鏡，面上笑意依舊溫和，他看了看左邊和右邊同樣密密麻麻趴了幾十個昏迷警衛的走廊，舌尖微微抵住上顎，面上終於露出些許似笑非笑。
“全軍覆沒……啊，沒說你那邊，我正在白陽區的一個小實驗室里，碰着前些日子當醫生時的病人家屬，治療期還沒結束，如果家屬死掉的話，剩餘的那筆錢就收不回來，你要知道養一個組織尤其是你的話是非常費錢的。”
手機的另一端不知說了什麼，莫客醫生眼中閃過一絲好笑，一邊往西邊的走廊走去，一邊沒什麼脾氣地附和：“好，好，行，我道歉，我這就過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季燼南和游修宇也來順利逃出實驗室，不過後邊追着一支殺氣騰騰的隊伍。
游修宇體力不耐，眼瞅着季燼南根本不會放慢腳步等他后，從懷裏掏出一個袋子，伸手進去抓出一把頭也不回地往後扔。
轟轟轟！！
伴隨刺眼的白光閃爍，劇烈的爆炸衝天而起！
滾燙的恐怖氣流瘋狂擴散，將兩人重重往前推去。
季燼南猝不及防間摔在地上，咳嗽幾聲，坐在草地上耳朵嗡嗡發鳴，視野的景象也一陣模糊，隱隱看不清楚。
游修宇卻不見狼狽，姿態輕鬆地打開了防護罩，早有準備塞了特質耳塞，臉上也戴上一面墨鏡，現在正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身上的灰，隨口道：“好了，應該死乾淨了吧。”
說著他走到季燼南面前蹲下，目光在對方失焦的眼神上停留，手裏捏着一把匕首在男人的臉前來回移動，像是在找個好位置刺下去。
這時，又一聲劇烈的爆/炸突然響起！
游修宇面色微變，側頭去看，只見實驗室的地方冒出滾滾濃煙，火光衝天！
他心中微疑，這個爆炸是那些妖怪為了撤離緊急銷毀實驗室，還是也有其他人入侵實驗室並埋下炸/彈的？
算了，這些和他應該沒什麼關係……
這時，耳邊出現一陣刺耳風嘯。
游修宇下意識往左邊一撲，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抬手將激光瞄準目標，心口就被重重踹了一腳。
被擊中致命位
置的游修宇呼吸一岔，那瞬間差點心臟停止跳動，臉上失去血色，視線黑了一瞬，連大腦都短暫失去思考能力。
那是真正逼近死亡的痛苦和絕望。
游修宇慢慢緩過神，心有餘悸地劇烈喘氣，心臟似乎還在傳來鈍痛感，而這時他才注意到腦門上頂着的那把沖/鋒/槍，力度大的都能頂出紅印子來。
他的目光順着那把槍慢慢往上移，看到了那個動作乾脆果斷一來就沖他心口攻擊的人。
很眼熟的少年。
游修宇腦子裏可能根本沒有害怕的這個概念，他舔了舔嘴唇，嘴角上揚，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有令人心寒的殺意。
“啊，這不是那個碰瓷的……”
“——小殘廢嗎？”
表情冰冷滿含殺意的少年一腳踩在游修宇胸前，單手持着沖/鋒/槍頂住他的額頭，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手軟的意味，彷彿下一秒就能毫不猶豫地開槍。
而聽到游修宇那話，少年臉色更是難看，眼神發狠，渾身爆發的殺氣刺得周圍空氣泛冷，然後下一秒，在游修宇意識到不妙越來越驚懼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游修宇：“卧/槽等——”
咔噠一聲。
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發生。
游修宇愣愣的，大腦一片空白，很快反應過來那槍里根本沒有子/彈！
少年看夠游修宇狼狽慌亂的表情，心滿意足地收回槍，朝游修宇的方向漫不經心地瞥去一眼，隨後轉過頭往季燼南的方向走去。
明明沒有說一句話，但從少年的眼神和背影中，游修宇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他極致的嘲諷與譏笑。
［你也不過如此，真廢物啊。］
游修宇狠狠咬破嘴唇，抬手把武器對準少年的方向，剛要啟動時又有意外發生！
頭頂的天空響起極有存在感的轟隆隆聲。
從不遠處出現一架通體銀白的直升機。
游修宇聽到不遠處那個坐在季燼南旁邊的少年露出安靜乖巧的模樣，“我已經通知了白銀之庭，他們來得很快。”
季燼南的聲音有些啞，視線雖然模糊但也能清晰看到身邊的人是誰，於是頭疼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算了，你告訴了白銀之庭的誰？副官嗎？”
“他沒那權力派出直升機。”
少年清醒又理智地指出副官的無用，然後看向游修宇，不知是警告還是單純的解答。
“所以我告訴了梅納斯大人。”
梅納斯·賽斯，白陽區白銀之庭的最高統治者。
游修宇：“……”
他看向季燼南，又看向那個少年，沉默片刻后，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是警告，游修宇心想，季燼南的弟弟明明心眼更多更加危險，以前還一直誇他說好話，果然季燼南這傢伙就是個睜眼瞎。
白陽區，白銀之庭，審判長辦公樓層。
“嗯，好，我會傳達給他們的。”
梅納斯·賽斯結束與同事的通話后，看了眼旁邊的懸浮屏幕，那上面顯示的畫面搖搖晃晃，正是直升機中的景象。
所以果然又是賽斯集團啊，哪都要插一手，是觸手怪嗎？
派出季燼南去調查實驗室的銀髮審判長不什麼意外地想到，面上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微微皺起的眉也像是在為工作煩惱，根本沒人能猜到他真正在想什麼。
第二天下午。
“去哪？”
“楓鴿區，”正在收拾行李的季燼南看向牙杯，正在思考這些要不要帶，同時嘴裏解釋道：“半年一次的五大區執法官聯誼會在下個星期於楓鴿區舉辦，同時會有持續一個月的交換執法活動，我被選在了楓鴿區，所以得在那起碼
待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楚意像個小尾巴似得跟在季燼南身後，腦子裏同時閃過“糟糕那邊還沒清理完”和“等會我是不是也有個審判長候選的身份那我要不要去”這兩個念頭，嘴裏遲疑地問。
“那、那我呢？我怎麼辦？”
楚意有些無措地捧起自己牙杯跟在季燼南身後，像極了監護人要出遠門不帶自己的慌亂。
聞言，季燼南也有些遲疑，“應該不可以帶家屬，我們這些其他區的執法官好像是直接住宿舍，不能在外租房。而且到時候我們會很忙，可能根本來不及抽時間出來……”
“宿舍……幾個人的？”楚意瞪大眼睛，從未住過宿舍的他忍不住稍微轉移了注意，好奇地問。
“兩人間，我們好歹也是高級職位。”
季燼南已經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了，楚意下意識抬手拽住行李的扶把。
季燼南開了門，一拉行李箱竟然沒拉動，無奈地回頭，看見從未分散過的弟弟抿着嘴，滿臉執拗。
“我也要去！我可以在那邊租房！”反正也已經租過房子了！
季燼南揉着眉頭無奈：“明明其他小孩聽到家長會出遠門都高興得不行，而且你都成年了……”
季燼南不止一次為弟弟過於黏人而感到煩惱。
“我跟他們又不一樣！”楚意說著低下了頭，拽在行李箱扶把上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聲音有些低落，“那可是兩個月誒……”
季燼南也沉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副官在楓鴿區那邊有個朋友，或許可以讓他照顧你一下。”
楚意抬頭：“誰？也是執法官嗎？”
“不是，是個叫祁韓的警察。”季燼南說，“但也不一定，你先別激動，我去問下艾納斯可不可以。”
楚意感覺“祁韓”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於是飛速扔在腦後，一邊往房間奔去，一邊響亮地回道：“艾納斯這麼好一定會幫我們的！哥你等我一下很快就收拾好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