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潘多拉

楓鴿區,某處高檔小區的獨幢別墅。

此時已經晚上10點，別墅的一樓和院子裏卻站滿了好幾位巡邏的警員。

而其中氣質最突出的是躺在一樓沙發里的捲髮男子，明明是這支隊伍中身份最高的一位,卻偏偏把警服揉成一團墊在腦袋後面,毫無形象。

別墅的主人方宏走過來,看着祁韓弔兒郎當的模樣，面上沒有一絲異常,彬彬有禮道：“祁隊，我讓保姆做了咖啡和夜宵。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就儘管提出來,我會全力安排。今晚實在不好意思，得辛苦大家了。”

被叫做“祁隊”的男人連眼神都沒撇來一個,自顧自地玩手機。

旁邊看起來有些青澀的小警員看向假裝沒聽見的隊長,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出來。

“方先生,請不用太客氣。保障每一位公民的人身安全是我們警方的責任。更何況是像你這樣有善心的當地企業家，更不能讓歹徒謀害。請您好好休息吧,一切交給我們！”

“十分感謝。”方宏看了看手錶,露出一絲歉意，“那我先回房間了,就在一樓。因為下午突然出現的殺人預告,導致我今天的工作還沒完成，今晚似乎也得熬夜加班了呢……”

方宏嘆着氣離開，小警員感慨：“這些當大老闆的竟然也要熬夜加班嗎？”

這時，他聽到躺在沙發上的隊長突然冷哼一聲。

“殺人預告，還玩的那麼花,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犯罪分子,”祁韓說到這兒眉頭一皺,“嘖,也不知道他們的是怎麼查的證據。我試過動用警方內部的手段，也查不出這個叫方宏的身上有什麼血案。”

小警員遲疑：“雖然最近出現的那幾起殺人預告都表明了死者手上有過血命，但其中有可能混進一些無辜人士。隊長，我們不應該這樣輕信連環殺手的判斷。”

“哈，”祁韓古怪地笑了一下，“那個叫方宏的，裝模作樣，一股魚肉腐爛的臭味，隔了老遠都能把我熏得作嘔。”

小警察：“……隊長，又是你那個神奇的直覺嗎？”

“請稱呼它為判案追兇的天賦，和你們這種從書本上學來的理論派不一樣，我這可是老天賞飯吃。”

祁韓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腿。

小警察翻了個白眼，到別處巡邏去了。

犯罪預告，從一個星期前突然出現的大型連環殺人案，短短時間內記錄的就有二十五起兇殺事件，範圍涉及到整個楓鴿區，疑似大型犯罪組織。而經過警方對死者的調查整理后，唯一找到的線索就是死者都害死過人，其中甚至有一些連警方都找不出證據，只能旁推側敲從死者家屬朋友口中得知一絲隱晦的信息。

一群只對殺人犯動手的連環殺手們，還光明正大地在謀殺前給目標對象發送死亡消息，這被警方稱為“犯罪預告”。

祁韓盯着刺眼的掛燈，有些不舒服地揉揉眼皮。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來到凌晨一點。

這時距離換班還有一小時，有些警員已經悄悄打瞌睡。

而躺在沙發上的祁韓已經完全閉上了眼，只是轉動的眼球暴露他此時陷入沉思中。

突然間，他睜開了眼，冥冥之中彷彿有種預感，猛地衝到方宏房間狂敲門，但裏頭始終沒有一絲回應，於是他抬腳狠狠把門踹開，迅速開了燈。

只見整潔的房間裏濺滿了血跡，幾個小時前還和他們說話的方宏已經死在了地上，後背有一條深深的刺痕，是從背後一刀刺中心臟，隨後兇手將已死去的方宏割出無數條傷口，做出復仇泄恨的兇殺現場。

不，某種可能上的確是為了復仇……

祁韓一邊思考一邊走入房間，環顧一圈后注意到緊閉的窗戶，來不及反應剛剛外面巡邏

的警員是誰，下意識就衝過去打開窗，按着窗檯身體一翻就跳了出去。

緊隨而來的警員們見到隊長的行動紛紛大叫，“隊長你別亂沖，小心危險啊！”

祁韓根本沒聽，落地后注意到泥土裏模糊的腳印，順着痕迹追了過去。

好在今晚剛剛下過雨，地上比較潮濕，沾着泥土的腳印極為顯眼。

呼吸越發急促，奇怪的預感讓他渾身發毛。

沒多久，祁韓順着腳印來到一處小巷子裏，腳步慢慢停下，在巷子的盡頭是一面高大的牆。

這是一條死路。

祁韓想都沒想，後退兩步藉著慣性攀上牆，雙手按在牆壁半蹲，同時往下一望，但突然間，他頓住了。

牆壁下正站着一個陌生的黑髮青年，穿着寬鬆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見祁韓后抬手朝他示意般揮了揮。

“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往這邊來的？”

黑髮青年的五官很普通，放在人群里幾乎找不出來的那種，然而他臉上那雙紫眸卻格外顯眼，在昏暗中的環境中彷彿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神秘幽邃。

“上天的指引。”

祁韓敷衍地回答，從身後拔出槍跳下牆，槍口直直對準黑髮青年，警惕地問：“你是人類還是妖怪？”

“有什麼區別嗎？”

“這直接關係到我應該出幾分力。如果你是妖怪，我可以現在就放下槍往回趕，把這些事件交給白銀之庭，然後我回家洗澡，美美地睡覺。”

聞言，黑髮青年朝祁韓投去奇怪的眼神，“警察都是這種樣子嗎？”

“雖然說出來有些丟臉，但的確多數都是混子。”雖然說著丟臉，祁韓臉上卻沒有一絲羞愧，理直氣壯得很。

“……”黑髮青年古怪地嘆氣，“這也太難帶了吧。”

還沒等祁韓疑惑，就聽見對面的青年說出了讓他根本不想聽的話。

“這位警官先生，很遺憾你的美夢估計做不成了，我是人類。”

黑髮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手指順着扳機口轉動槍/支，神情漫不經心，沒有一絲要被抓捕的緊張慌亂，平靜地彷彿在和人閑聊。

“警官先生，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祁韓心道這群傢伙手段狠辣，但業務操作似乎不太熟練啊，哪有人對着警方還在那嘮叨犯罪原因，當這演戲呢？

但他衝著能拖延一點時間就拖延一點的念頭，語氣故意帶上一點好奇，接話道：“為什麼？”

黑髮青年朝他瞥去一眼，似乎看透祁韓的想法，但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自顧自地說。

“我們認為，這個世界是錯誤的。人與妖為什麼敵對這麼久，為什麼社會高層與最底層的差距那麼大，為什麼有罪的人能毫無顧忌地站在大街上享受陽光，被害者卻只能在角落裏死去腐爛。”

“我們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一個辦法。對世界重新改造，讓一切不合理都消失。”

“有罪的人終將被罪殺死，殺人是罪，呼吸是罪，思考也是罪。我們只是充當執行者的角色，成為了放出不幸與災難的潘多拉。”

“但在災難結束后的新世界，世間再無罪惡，再無痛苦，再無壓迫。那將成為真正的——”

“理想國。”

祁韓瞳孔緊縮，忍不住開口道：“喂喂，你們這也太傲慢了吧……”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得伸出手，聲音拔高，“等會！有話好好說不要衝動——”

黑髮青年的那雙紫眸依舊含着似有似無的笑意，他平靜地與祁韓對視，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地按下扳機。

“我們下次見。”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迸發，青年的太陽穴處濺開血液。

在這條昏暗偏僻的巷子裏，黑髮青年閉上眼直直倒在了地上，濺起一地水花。

祁韓還保持着伸手的姿勢，但整個人已經僵住了。

巷子外邊闖進來一群身穿黑制服的隊伍，為首的男人國字臉，髮鬢微白，看向地上鮮血散開的青年，眉頭一皺，不怒而威，“犯人死了？”

“不……這個人可能是被/操控了。”祁韓回神，捏了捏眉，似乎有些疲憊，“真正的兇手是能精神操控的妖怪……應該是妖吧。”

男人對着地上的青年面孔掃描，屏幕上顯示“暫無此人記錄”。

“是個黑戶。”他深深吸口氣，認真起來，“我會和審判長報告此事，接下來就轉交給我們……”

“不，”祁韓打斷了他，“這個組織的目的很古怪，涉及到的絕不僅僅是妖怪。這一次，白銀之庭必須和公安調查廳合作應敵。”

男人深深凝視祁韓，“我不反對，但需要審判長同意才行。”

祁韓掀掀眼皮，打了個哈欠，“我去和她說。”

語畢，他經過男人，頭也不回地往巷口走去，順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遠在另一個區的好友打去電話。

“艾納斯，他們來了。”

“對。紫色的眼睛，能力是精神操控，應該就是那個不存在的紫色幽靈［眼］，他的同夥我還沒見過……但目的，似乎不是襲擊白銀之庭，而是某種更加危險的……”

在路燈下，祁韓抽了一支煙，眉眼有些煩躁，“艾納斯，把你那邊的工作辭了，來我們公安吧。白銀之庭，還是太危險了……”

對面傳來響亮的小孩哭叫聲，然後對面匆匆道了歉，然後飛速掛了。

祁韓沉默片刻，反手狠狠砸向堅硬的路燈桿，忍不住低罵一句。

“……混蛋！”

*

“【妖怪犯罪組織檔案編寫：

［潘多拉］，危險等級S

組織成員：

操偶師羅無咎（疑似人類）：操控他人身體進行戰鬥，本身格鬥技術很弱。

黑貓風遙（妖），S級幼年期：能力為瞬移，力氣很大，似乎具有空間存儲能力。

紫色幽靈‘眼’（？）：能力是精神操控，本體不明。

風隆網絡文學公司旗下作者隱逆兔（人類）：能力不明，實力很弱，經常戴着兔子面具。

ps：該組織於四月中旬在白陽區鼓動妖怪襲擊當地白銀之庭分部，造成巨大破壞，並在五月來到楓鴿區混亂帶對三大妖怪組織進行攻擊，危險度拔高。

建議兩區合作殲滅。

——白銀之庭第五席，楓鴿區審判長，洛思。】”

“以上，寫完了嗎？”

楓鴿區白銀之庭分部，頂層審判長辦公層。

嬌小的少女一邊趴在沙發上打遊戲，一邊口頭讓秘書幫忙編寫檔案上傳系統。沙發上墊着毛茸茸的玩偶，沙發兩角還塞着好幾包零食，少女舒服地眯起眼睛，嘴裏還在含糊不清地說話。

“對了，最後那個隱逆兔還是刪了吧。”

少女有着一頭白色的雙馬尾，隨着動作來回搖晃，看起來格外可愛，此時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好像那個隱逆兔是二五仔，說不清是潘多拉的成員還是動物團的，而且還沒參與過犯罪事件，立場很模糊啊。所以還是暫時刪掉，等觀察段時間再判斷。”

坐在旁邊登記的短髮女子推推眼鏡，表情很嚴肅，“明白了，洛思大人。”

名為“洛思”的少女繼續打遊戲，打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轉過頭去看秘書，紅色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下個星期是不是五大區聯姻會！”

短髮女子推推眼鏡，“是聯歡會。”

“差不多啦！快發邀請！”少女猛得坐起來，高高舉起手臂歡呼，“終於輪到我們區啦！我要給其他區那些小崽子們準備大大的驚喜！”

她跳下沙發，眼底掠過一道光。

“我記得，白陽區那個賽斯鐘意的是叫季燼南的男人，已經死掉的第三席選擇了賽斯看重那人的弟弟，那麼我的話……要不就祁韓吧，把他拐到我們白銀之庭。西邊的那兩區基本不作態，也就是說在這次聯姻會上，基本能選出下一任皇城區的第二席審判長。”

短髮女子重複強調：“是聯歡會。而且您還沒有與其他審判長大人商量。”

“這種小事就不要介意啦，他們會同意的。”

少女大手一揮，“所以小醬醬，快把邀請函發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