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刺激

看見朱融陷入昏迷后,楚意無聲鬆了口氣。

他實在是對付不了這種類型的，現在終於能安靜下來了。

楚意開始分析現在的情況，先前他提前做好準備在三樓同位置放下羅無咎，利用他的木偶絲線操控朱融,讓朱融低下頭暫時關閉聽覺以防出現意外,隨後楚意兌換高級催眠藥劑服下,給修納斯灌輸“世界是虛假”這一概念，以此進行一場實驗。

如果最後修納斯死亡，說明利用催眠這種方法同樣能卡bug讓世界意識殺毒。

如果最後修納斯並沒有被“殺毒”的話也沒有關係,因為風遙將與羅無咎在明晚同一時間出場進行暗殺。

總之在楚意的計劃中,修納斯必須消失。

而現在的實驗結果是,利用催眠引發的“意識共鳴”同樣有效。

果然現在的世界意識只是一串會自動殺毒的冰冷程序嗎。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以後每一次使用這種方法都要兌換藥劑進行催眠的話，效率太低了,果然還是想法子再弄出一個擁有催眠能力的新馬甲吧。

楚意一邊進行思考，一邊扶着朱融準備離開賭場。

然而當他跨出第一步的瞬間,突然渾身頓住，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地板，面上出現的一絲煩躁。

跟蹤狂嗎，紅毛猴子。

三樓同位置。

“哎呀呀，瞧我發現了誰~我的嗅覺果然不錯~”

斜靠在門框上的猿猴首領嬉皮笑臉地說，但他斜跨出去的腿抵在另一邊的門框上，完完全全暴露出一副不讓羅無咎離開的姿態。

“有事？”羅無咎冷冷瞥他一眼。

“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猿猴首領情緒亢奮地說。

“拒絕。”

“果然是這個反應呢，所以我們打一架吧。我贏了你加入我們，你贏了我加入你們,如何？”

說著,猿猴首領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根兩米多長的棍棒,在空中不斷迅速旋轉，朝羅無咎步步緊逼，面具下的眼中閃過一絲格外興奮的紅光。

見此，羅無咎的表情徹底陰沉下來。

“嘖，聽不懂人話的白痴紅毛猴子，給我滾開。”

*

幾分鐘前。

柏宜斯·布盧默正在自己房間裏寫信。

【尊敬的奈澤組首領：

多年未見，不知您的身體是否安康？

我受您的指示前來輔助修納斯兄長已有三年了，我起初還在怨恨您為何選擇放棄我，後來我才知道您的用心良苦。修納斯兄長使用了一些我無法看懂的方式將臨近倒閉的“天上堂”成功喚醒，並一躍成為自由區的最大賭場。您是對的，父親大人，修納斯兄長的確有着足以與那些天才匹敵的天賦……】

‘不，那都是我做的。招攬有能力的下屬，重新佈置賭場裝橫，消滅來襲的敵人，用各種方法去吸引顧客，甚至一次次在酒席上陪笑讓財團投股……’

筆尖的墨水在信紙上落下深深的印記。

柏宜斯·布盧默靜靜望着那個極顯眼的墨跡，視野內似乎飛過一隻藍色的蝴蝶，在空中輕輕撲閃翅膀，輕盈漂亮。但在某個瞬間，一隻手從黑暗中猛地衝出死死捏緊那隻蝴蝶，將其碾碎，破碎的翅膀在空中緩緩飄落，映入一雙毫無情緒的藍眸中。

柏宜斯·布盧默注視蝴蝶的殘骸，心中沒有一絲波動，像是所以的情緒都被徹底剝離，只剩下一具空殼。

但他握着筆的手指卻在輕微顫動。

［柏宜斯，你該學學你大哥，不要到處找蝴蝶找蟲子製作標本，再讓我看見一次，你就回去吧。］

［果然，從貧民窟里出來的小孩再怎麼學習，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繼承

人相提並論，無論頭腦還是天賦都堪稱垃圾，老大怎麼會把這種小鬼帶回來？］

［哈，竟然是半妖嗎，今天怎麼髒兮兮的，去泥潭裏打滾了嗎？好噁心，這是什麼眼神？我告訴你，你一個區區雜種以後連給我提鞋都不配！給我滾開啊！］

［對不起對不起，算媽媽求你了，別和他們搶好不好？等你長大了就可以離開了，現在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可他還是沒能逃走……

柏宜斯·布盧默像是度過無數歲月，最後遲緩地眨動眼睛，安靜地繼續下筆。

【……我已經明白自己有着深深的不足，所以請求父親大人將我調離“天上堂”，像我這般無用之人，實在擔任不起副手的職責……】

無論去哪都好，找一個更安靜更隱蔽的地方，讓他在那裏無聲腐爛，就像乾枯的樹葉、凋零的花朵、死去的蝴蝶一樣永遠消失，像他這種人，恐怕連製成標本的價值都沒有吧。

腦海中的念頭彷彿一條平靜的溪流緩緩流動，激不起絲毫波動。

柏宜斯·布盧默寫完最後一句話，將信紙規規整整地疊好塞進信封，每一個動作都沒有絲毫遲疑，下定決心后朝椅背一靠，緩緩閉眼，呼出一口氣。

當他再度睜眼時，心臟卻重重一跳。

正對着的窗戶外，一張熟悉的面孔從空中墜落，被風吹動的金髮，高檔定製的西裝滿是褶皺，那雙海洋般深藍的眼中滿是異常的幸福憧憬，像是看到夢寐以求的場景遂而不顧一切去奔向它。

……修、修納斯兄長？

柏宜斯·布盧默愣愣望着已經看不見墜樓身影的窗外，大腦一片空白。

然後，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

——像是被捏碎墜落的蝴蝶殘骸。

劇烈的敲門聲猛地出現喚醒柏宜斯·布盧默的意識，他下意識把桌上的信封收起藏在書頁中。

門被推開，外邊冒出好幾個氣喘吁吁的下屬，其中一位驚慌失措地喊道：

“布盧默大人！修納斯老大他、他跳樓了！！”

“我看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跟在他身邊的保鏢都在哪裏？”

柏宜斯·布盧默冷靜起身，邏輯清晰地下達各種指令，同時帶着一支隊伍準備去見見最後與修納斯相處的客人們。

跟在柏宜斯·布盧默身後的下屬們紛紛被他的冷靜姿態安撫，也逐漸鎮定下來。

有布盧默大人在，所以的問題與危險都會迎刃而解！沒有什麼能難倒這位大人！

每一個看見柏宜斯·布盧默的賭場成員都陷入一種極端的狂熱，如此期待並渴望着。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看似鎮定從容的柏宜斯·布盧默內心有多麼的迷茫與無助。

一直壓在身上讓他無法呼吸的重山突然消失，竟然會像失去某種重要之物一樣讓他恐慌無措。

多可笑，多賤啊，像條狗一樣對着惡主乞首搖尾么！柏宜斯·布盧默不斷咒罵自己，卻始終無法控制那令他感到自厭的情緒。

“布盧默大人，那些人就在前面！”

總之，先把敵人消滅給首領一個答覆。

柏宜斯·布盧默無聲吸口氣，重新恢復理智，抬腳率先經過走廊拐角，與那來歷可疑的“客人”們相遇，然後……

他瞬間頓在原地，雙眼微微睜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走廊正中間的青年。

那位戴着兔子面具的青年似乎注意到他們的出現，轉頭朝他們揮了揮手。

所有賭場的成員紛紛警惕，但柏宜斯·布盧默卻像被什麼重重擊中，如果不是為了保持自己在外的形象，他或許可能會原地癱倒。

除了他之外，沒人能看到面具青年身後如神祇般的存在。

不，那根本就是神明！

巨大的人型虛擬體，雖然只有上半身卻依然可見其的高貴矜傲，華麗的白袍在空中飄揚，長長的灰發在周圍飄浮，臉部沒有一絲五官的痕迹，像被抹去般用濃烈的黑點扭曲模糊。

柏宜斯·布盧默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血液彷彿沸騰，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卻感覺渾身發涼。

那道在面具青年身後的“神明”朝他看來，明明沒有雙眼，柏宜斯·布盧默卻依舊感受到被注視的感覺。

耳邊彷彿有微弱的聲音響起，若隱若現，有時好像隔了好遠，有時卻像是在耳邊低語。

［好■■，為什麼……明明……正確還是■■……你能■■我嗎？請■■訴■■，不要■■■］

“神明”身前的懷錶在手心上方飄浮，滴答滴答發出聲響，莫名給人一種心慌急促之感。

除此之外，“神明”的周圍纏繞無數黑色的絲線，深深陷入四面牆壁，將“祂”牢牢困在黑線的牢獄中。

‘這是……什麼……’

柏宜斯·布盧默的天賦能力能看到人類或者妖怪的“虛擬體”，也叫“精神體”，綜合對方的天賦、實力、性格、夢想等因素而產生的代表物，對於妖怪來說極好辨認其的妖態原型。

修納斯的虛擬體是巨虎，兇狠殘暴，但對認可的人很護短，奈澤組的直系血脈中大多是虎類的虛擬體。

而柏宜斯·布盧默自己小時候的虛擬體是“蝴蝶”，近幾年卻變成一頭羸弱的幼虎，經常趴在地上，氣息微弱，很快就要死去了。

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虛擬體。

擁有這般荒誕美麗，恐怖強大的虛擬體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啊……

轟！！

一聲劇烈的撞擊聲響驟然迸發！

地板忽然裂開，一根閃爍銀灰色的棍棒從裂縫中鑽出，直直撞碎四樓的玻璃越到樓外的空中，刺耳的破碎聲和劇烈的晃動讓在場多數人手足無措。

從洞口冒出兩道身影，一黑一紅，速度快得幾乎只能看到殘影。

“怎麼一直跑來跑去的，比我還像只猴子。快！快讓我甩一棍！或者你直接認輸也可以啊親愛的——”

“閉嘴，給我安安靜靜跪下受我支配！”落到一處窗台上的羅無咎深深喘氣，雖然有些狼狽，但絲毫不露弱勢地發出挑釁般的話。

而遠在走廊盡頭的猿猴首領的姿態卻極為輕鬆，看起來像是在和鄰家的小孩玩遊戲。

“要我跪下也可以，但親愛的你得先成為我的king才行啊。”

猿猴首領發出低沉的惡劣般的笑。

遠遠注視這一幕的楚意：“……”

系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吃瓜：［emmmm］

同時，另一邊。

“柏宜斯大人！那是動物團的首領！”

“柏宜斯大人！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和本部那邊求援？”

“柏宜斯大人！我們……”

“閉嘴！”

周圍終於陷入安靜，柏宜斯·布盧默不願意再去管身邊那群下屬或不敢置信或恐慌的情緒了，說到底一直扮演沉穩可靠關愛下屬的完美人設也很累……

柏宜斯·布盧默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踩着一地碎玻璃，踏過一條又一條的裂縫，來到那位戴着兔子面具的青年身前，聲音顫抖地張口。

“你、您……”

“啊啦，最好別靠過來哦。”

戴着面具的青年露出無奈的樣子搖搖頭，把身邊昏迷的同伴放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然後朝柏宜斯·布盧默的肩膀拍了拍，在經過對方的瞬間，輕聲落下一句。

“我一直在等着你，柏宜斯。”

那一瞬

間，柏宜斯·布盧默的瞳孔緊縮，呼吸彷彿被停止，只有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越發清晰。

走出幾步后，楚意這才在心中開口，似乎有些困惑，［柏宜斯·布盧默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不過算了，作為修納斯死前遇見的最後客人，為了調查修納斯死因，布盧默應該會對我進行一番拷問，那麼從中我就可以判斷出這傢伙對修納斯及奈澤組的態度。］

［如果只是奈澤組養的一條狗，利用完后這枚棋子估計就要廢了。但倘若心懷埋怨或者憤怒的話，那麼就能拉過來成為暫時的合作者。也不知道他是哪一類。］

系統阿巴阿巴：［宿主，難不成對你來說世界上只有三種人，能利用的人，不能利用的人，和你大哥季燼南嗎？］

楚意：［這不是廢話嗎。］

猿猴首領與羅無咎的戰鬥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塊區域。

他們不能說是打得如火如荼，只能說是像貓抓老鼠一樣“打鬧”。

對於羅無咎而言，的確是堪稱恥辱一樣的被戲弄。

然而目前楚意只能同時操控兩具身體，如果再讓“風遙”出場，恐怕會崩潰。

而假設羅無咎去操控周圍的妖怪對猿猴首領進行騷擾，干擾其攻擊節奏，那麼他可以趁機撤離，但是在楚意的計劃中，倘若柏宜斯·布盧默是可用的，那這家賭場必須保持足夠的完整度，賭場中的成員的死亡率也最好降到最低。

不過以楚意對猿猴首領的理解，這傢伙絕對不會對那種干擾他戰鬥的生物心慈手軟。

所以，得賭一把。

楚意在無人注意的死角一步步離戰鬥中心越來越近，最後在距離足夠近的時候突然大叫起來。

“老大！老大！救命啊！那傢伙說要把我關進小黑屋進行拷問！好可怕——”

楚意猛地竄到猿猴首領的背後，朝柏宜斯·布盧默的方向一指，又委屈又氣憤地告狀。

柏宜斯·布盧默指了指自己，看到楚意點頭后，身體彷彿石化。

“噓，噓。兔兔安靜一會，老大我正玩得起勁，一會兒再幫你教訓他們好不好。”

猿猴首領緊緊盯住不遠處單膝跪地的風衣男子，語調一轉，透着幾分惡劣：“遊戲應該玩得差不多了吧，所以你的選擇是？”

羅無咎擦去嘴邊的血跡，“給我跪下，話癆猴子！”

猿猴首領沉默片刻，隨即一股所有人都能察覺到的恐怖氣息正在向外瘋狂擴散，而他臉上的面具彷彿活了過來，露出兇狠的目光和猙獰的獠牙，像是恐怖的惡鬼。

“操偶師，這是我最後一次給出邀請，過來。”

羅無咎絲毫不讓，“跪下。”

猿猴首領的紅髮無風揚起，恐怖的妖氣瞬間席捲開來，震碎整個走廊的窗玻璃，甚至連空氣都彷彿被擠壓，以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強行逼迫在場所有成員下跪。

除了……

楚意。

他看着前方渾身散發怒意的猿猴首領，心中閃過一絲驚疑。

這傢伙竟然對同伴那麼照顧的嗎？

不過既然如此，他就毫不客氣地收下這份弱點了。

於是，正準備強行招攬的猿猴首領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道聲音。

“哎呀，老大你似乎很生氣，就那麼想要那個男人嗎？真讓人嫉妒。”

像是被一條蛇緊緊盯住，獠牙已經伸出狠狠刺下！

那是一種無聲無息卻帶着一擊必中的恐怖殺意！

目標是心臟！

猿猴首領幾乎是下意識地側身避開，同時抬手做出攻擊的姿勢，然而當他的眼睛注意到身後的青年只是朝他伸出手后，呼吸瞬間一停。

那隻手戴着黑色的手套，手中沒有武器，連伸手的姿

勢也沒有絲毫殺傷力，毫無威脅，任誰一看就像只是伸出手想碰碰身前的人而已。

但偏偏就是這個青年爆發出一股令猿猴首領也心驚不已的殺氣。

兔子面具的青年迎面對上猿猴首領的視線，朝他揮了揮手，說：“他要跑了哦。”

事實上在楚意提醒之前，羅無咎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所以接下來，麻煩就落在他頭上了。

那麼你會怎麼做呢，老大～

楚意凝視前方的猿猴首領，藏於面具下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在他的視線中，沉默許久的猿猴首領抬手揉了揉頭髮，深深嘆息，隨後慢慢轉身，卻在某個瞬間速度加快，楚意下意識感覺不妙，然而身體跟不上意識，眼前只閃過一道殘影，隨後便感到一陣微涼，刮來的風掀起髮絲，下一秒耳邊刺耳的轟隆聲此起彼伏地爆發。

轟！轟！轟！

在楚意身後的牆壁，以及再往後的十幾間牆壁紛紛出現一個巨大的洞口，窸窸窣窣掉落石塊。

而在楚意的面前，是一個拳頭，停在眼前不過幾厘米的拳頭。

呼吸彷彿停止，血液也彷彿被凍結，大腦一片空白，此時楚意真正感受到瀕臨死亡的恐怖感。

……

但是，這真的好刺激……

咚！

那個拳頭展開，食指重重敲向楚意臉上面具的額頭部位。

下一秒，伴隨咔嚓一聲，兔子面具碎了，紛紛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哎？”楚意真的有些發愣。

“剛剛那個殺意，不賴嘛。”

猿猴首領收回手，雙手后枕放在腦後，語氣懶懶散散，“但即便如此也不可以對首領這麼放肆，所以這是一個小小的教訓。兔子面具很適合你，回頭我幫你定製一個類似的，以後就用那個面具。還有一件事……”

楚意看向猿猴首領，猿猴首領十分認真地說。

“我知道你們認識，所以真的不能邀請他進我們動物團嗎？”

“……去死吧，人/渣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