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蒼老的聲音逐漸消散,被小孩的笑鬧聲銜接,停在高空中的鞦韆順暢地落下。
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寒風瞬間吹來,解彗站在原地,看着空蕩蕩的四周,打了個寒顫。
她緊趕慢趕,結果還是沒趕上在邪神出現之前攢夠眼淚離開這裏。解彗沮喪地低下了頭,邪神兇殘的一幕幕在腦海閃現,原本想要探尋整個遊樂園的心思也沒了。
她慢慢走到了門口,下一步正要走出閘機,頓了頓,收回腿,又扭頭回去了。
門票錢都花了,就算要死,死前也不能虧本。
園內所有項目都不用排隊,解彗從近到遠,除了摩天輪,還有關閉了的過山車,每個項目都玩了個遍。
五彩斑斕的旋轉木馬上,只有解彗和一個小朋友,身後那個小朋友握着把手,全程好奇地看着她:“姐姐,你幾歲了啊?”
她一點都不心虛:“也就比你大一點。”
小朋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然後解彗淡定地坐完了全程。
最後,她來到了園區的最裏面。這裏的項目是當年蔣廷弄丟和和時玩的射擊遊戲,如今射擊已經變成了釣魚,不過池子裏也是乾涸的,盛滿了灰塵。
池子前方就是以前掛着目標氣球的石板牆,她試了試,站在這裏,確實很容易忽略身後的人。
釣魚池的旁邊就是海盜船,也是沒玩的最後一個項目了,她坐了上去,這次全船就她一個人,工作人員幫她放下壓桿,啟動了機器。
船盪到高處,寒風更加肆虐,解彗哆哆嗦嗦朝手心哈了口氣,放下手,就見不遠處圍牆角落底下,叢生的雜草間,似乎有一個人正背對着牆角蹲着。
海盜船又往回蕩,解彗的角度低了下來,那個人影便被圍牆擋住了。
等再次盪到前面的最高點,那人影又顯現出來,這下解彗看清了,蹲在那的是個男人,引起解彗注意的是,那人腳邊還有許多隻不同花色的野貓。
船第三次盪到前面時,解彗又看見了男人身邊的一個小桶,他從裏面拿出了幾塊肉,掂量了一下,丟到了地上,好像是在餵養那些貓。
等海盜船第四次盪到前面,那人影已經離開了,只有幾隻髒兮兮的小貓還在舔舐地上的食物。
解彗奇怪,這附近的居民對野貓顯然都深惡痛絕,難得看到有人會主動去喂。
海盜船逐漸平穩下來,結束了。解彗下了船,便跑到了剛才的圍牆邊,凝神看了幾眼,突然發現這牆根底下有幾塊磚,與整體圍牆的顏色不一樣,只是被草蓋着,輕易發現不了。
她四下觀望了一下,看到了不遠處因為沒有人玩項目而干站着的遊樂場員工,走了過去。
聽了她的問話,員工摸了摸頭:“好像聽說是老早以前這邊有個狗洞,有些野貓野狗經常會鑽進來,不過園裏畢竟很多小孩子,不太安全,萬一被咬傷了,遊樂場還要擔責任,後來就給堵上了。”
解彗點了點頭,跟她想的差不多。
出了遊樂園,她再次走到了剛才看到有人喂貓的圍牆邊,在附近轉了轉,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然而無果。
走到轉角時,迎面停着一輛麵包車,車後有幾人將外套系在腰間,正在卸貨。
車子對面,一個高大的胖子快步走了過去,在麵包車前停下,扭了扭腰間的皮帶。
正在卸貨的人回頭看向他,問:“老黃你剛才去哪兒了?這麼久沒回來。”
“去撒了泡尿。”胖子說。
“得了吧,是偷懶去了吧你?”
“嘿,你少污衊我,幫你卸貨還不感激。”胖子笑着說道,說完也抬起一隻箱子要往地上搬。
“什麼污衊
啊,我是擔心你哈哈,沒聽說嗎?一村那邊有個租房的小姑娘,失蹤有一陣子了,你這麼就沒來,你爹我還以為你也失蹤了呢。”
胖子一圈錘過去:“滾你丫的,我是你爺爺。”
幾人的對話傳入了解彗的耳朵,失蹤的小姑娘?
她腳步微頓,然而接下來那幾人卻沒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她沉思着走過了麵包車,過了馬路,正要給司機打電話,突然,眼前有什麼黃色的東西從她身邊躥過,隨後耳邊便聽到了一陣陣刺耳的貓叫,急促又尖利。
她下意識循着聲音扭過頭看去,就見那幾個卸貨的人正手忙腳亂地圍在一起。
“他媽的!這小畜生突然竄出來,嚇死老子了!”
“快快快!別讓它跑了!”
“小心!老黃它朝你那兒去了!”
“老黃快逮住它!”
透過幾人的縫隙,解彗看到,裏面是一隻尾巴豎起,滿身臟污的黃色大貓。
那隻貓的毛髮豎起,目光兇悍,不停地尖叫,拚命想要撲到其中那個叫老黃的胖子身上。
那胖子剛才跑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中拿着一根晾衣桿,見貓撲過來,順勢迎上去,將圓弧頭端用力一插,那隻貓頓時凄厲地叫了一聲。
解彗握着手機的手一僵。
“哼,你個小畜生,還想咬我?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男人冷笑道,將杆子連着貓捅到了地上。
其餘幾人見貓被制住了,也站在一旁看熱鬧:“就是,這小崽子撞到鐵板了哈哈,老黃賣了十幾年的肉,殺豬都不在話下,對付你只野貓還不是綽綽有餘。”
“幸好有老黃,不然這雜種突然發狂,又得咬傷人了。”
解彗皺起眉,想要掉頭走回去,偏偏馬路上開來了幾輛車,車流將她暫時攔在了另一邊。
老黃收起晾衣桿,彎腰提起貓尾巴,隨意甩了甩,那隻大黃貓已經奄奄一息了。
“哎,上次撓人的是不是這隻?”
“不知道啊,反正都不是好東西,呸!老黃今天立了大功一件啊哈哈。”
“沒錯,走吧,先喝酒去,慶祝一下,貨等晚上再搬。”
幾人搭着老黃的肩:“行了,這貓快扔了吧,臟死了,怪晦氣的。”
老黃依舊提着尾巴,掂了掂了手中氣息微弱,咪嗚咪嗚叫着的貓,冷冷地哼了一聲,隨後高高一甩,將貓丟到了圍牆裏頭。
聽到牆的那頭傳來重物落地的悶哼聲,幾人喜笑顏開,勾肩搭背着離開,約着喝酒去了。
“喂?喂?小解?你在聽嗎?”電話那頭的司機連叫了幾聲。
面前的車流已經沒有了,馬路上重新恢復了空蕩與平靜。
解彗眨了下眼,好像才回過神,輕聲說:“在,你來接我吧,在成田路的麵館門口見。”
她掛斷電話,便跑到了圍牆邊,卻怎麼都沒有找到入口。
她認出來了,那個叫老黃的胖子,就是菜場賣肉的攤主。
解彗不忍回想剛才的場景,但她總覺得,那隻大黃貓,就是衝著他去的。
其餘幾個人明明也踹了貓幾腳,但那大黃貓就只想咬老黃一個人,似乎對他仇恨頗深。
想起剛才他毫不猶豫捅出去的晾衣桿,解彗就心下一緊。和和上次害怕這個男人,是不是也有看出了他狠辣的原因?
解彗四處摸索,前後都沿着圍牆走了一段,直到走到麵館前了,也還是沒有找到圍牆的入口。
入口大概是在另一側,她只好放棄。
往前看,麵館的小夥計正蹲在門口,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對面。
解彗經過他面前時,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一樂:“喲,又是你啊,你
不是住這兒的吧?怎麼總是在這兒徘徊啊?”
見到小夥計那張討喜的臉,解彗剛才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被驅散了。
“不過……”小夥計望了望天:“原來你是能在白天出來的啊,那我就放心了,前兩次你晚上冒出來,都是店裏最後一個客人,怪瘮得慌的。”
解彗沖他點了點頭,也看向對面。
原來他看的是那個電話亭,上次見過的維修工正待在裏面,對着工具和電話拍了幾張照,應該是作為到過現場維修的證明。
小夥計伸出手,問她要不要瓜子。
解彗好笑:“你可真夠自來熟的。”
說完也伸手抓了一把。
“這大哥也是夠慘的,最近隔一陣就得來修一次,也不知道是誰總惡作劇報修,說來真是見鬼了,我也沒看見過有人去打電話啊。”小夥計邊吐瓜子殼邊說。
解彗也在他身邊蹲了下來。要是他能看見,那才是見了鬼了。
她將厚厚的棉口罩微微掀起,露出一張嘴,一邊嗑一邊問:“那不能直接按報廢處理嗎?”
小夥計撓了撓頭:“估計不能,好像有什麼指標的吧?我也不知道,哎呀要是能報廢,這大哥就用不着總是來白跑一趟了嘛。”
“問你個事兒,這附近有人失蹤嗎?”
小夥計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她:“你也聽說了?具體的情況你知道嗎?”
看來是真的,“我只知道是個年輕小姑娘。”
小夥計遺憾地搖了搖頭:“那咱倆的情報差不多。”
解彗看了一會兒電話亭,手裏的瓜子嗑完了,心中一動,起身正要走,小夥計將裝瓜子的袋子往她面前一遞,她又抓了一把,放進口袋裏,然後才走向了電話亭。
維修工在收拾工具,一轉頭,驟然發現背後站着個人,被她嚇了一跳,定了一下。
解彗站在門口,趕忙揮了揮手:“是我是我,師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上次來打電話,硬幣卡裏頭了的那個。”
維修工打量了她一眼,點點頭:“記得,怎麼?”
“我想問問您,這電話亭是什麼時候壞的?”
維修工回神,將工具箱的鎖扣扣好,回憶了一下:“大概兩三個禮拜之前。”
“哦。”解彗點了點頭。
隨後又抬起了頭。
剛才聽那伙人和小夥計都確認了,附近有個小姑娘失蹤,再加上維修工說的這個時間,倒是讓她想起了一個人——蕭百畫的助理。
她是在他們參加《腎上腺素飆升》醫院的那一期之前失蹤的,時間剛好對上。
那個半夜給她打電話的鬼……
她正思索,維修工走了出來,將工具箱挎在肩上:“還有事嗎?”
“沒事了。”就在這時,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喊她:“幹什麼呢!”
她回頭一看,是李一唯。
李一唯下了車,戴着副大墨鏡,板着半張臉朝她走來:“我跟你說,我剛才已經盯你很久了。”
她右手指着解彗,一副氣勢洶洶問責的態勢,然而剛一說完,她就連打了三個噴嚏,頓時氣勢全無。
“姐,你沒事吧?”
李一唯連連後退,“你身上是不是有貓毛?”
解彗一愣,“剛才確實是有跟一隻貓擦肩而過,但是李姐,你也太敏感了吧?”
就算那一下沾到了點毛,她都在風中吹了這麼久了,她居然還能覺察出來。
不過李一唯確實敏感,上次攝影師那次,她雖然及時躲開了,但後來身上還是起了些小疹子,解彗是知道的。
擔心之下,她也連退了兩步,直到碰到了人,這才發現自己擋了人家維修工的路,難怪
剛才問她還有沒有事了,於是連忙讓開:“不好意思,我沒事了,您先走吧。”
解彗在路邊又吹了會兒風,李一唯那邊也不打噴嚏了,用餐巾紙擦了擦眼淚:“好了,上車吧。”
她戰戰兢兢坐上了車,好在李一唯只是打了幾個噴嚏,沒有過敏的跡象,安慰道:“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怎麼是你來接我啊?”解彗小心翼翼問。
“我剛好就在附近辦事,怎麼,不想我來?”說完,李一唯冷笑:“是怕我看到你剛才蹲馬路牙子上嗑瓜子聊八卦呢?”
“還是怕我看到你嗑完還抓了一把塞兜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