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彌撒前夕
西洲星系分議會。
“墮天使,怎麼會是墮天使？宗教民俗分析辦公室怎麼搞的，連這種流言都信了？！”
一個議員大發雷霆。
這是最荒謬的猜想，而人們之所以將其認為是最荒謬的猜想,是因為這個猜想背後連接着他們不想接受的，最糟糕的現實。
自從天使降臨事件后,民眾的對上帝的信仰高漲，整體充滿希望向上，但時不時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而“天使不是真正的上帝的使者，而是墮天使“這種言論就是其中之一,在民眾討論區等地方出現過，只不過每次出現都會被大多數人噴的狗血淋頭。
之後,西洲星系官方對這種言論採取了禁言，封號等雷厲風行的手段,這種陰謀論一樣的流言才逐漸平息下去。
而宗教民俗分析辦公室給出的結論竟然和這些留言不謀而合，艾拉·馮議員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宗教民俗分析辦公室室長是個聽信網上陰謀論的蠢貨。
因為他下意識不願意相信這點，寧可去貶低對方。
“馮，冷靜一些,這是經過宗教民俗分析辦公室鄭重討論之後才得出的結論,這不是流言，而是分析結果！”另一個議員神情嚴肅的打斷他。
“這就是我們召開這次西洲星系分議會的原因。”
議會長道。
“先把自己手裏面的資料看完再說話,能坐在這裏的都是傳承千年的老牌貴族，在說話之前多想一想你們的家族和榮譽。”他警告道。
“上帝都出現了，還有什麼家族？”某一議員嘀咕道。
“教會都要騎到頭上來了。”
想讓自己的兒子進去成為牧師都要塞好多錢！
“如果出現的真的是上帝，那是好事,至少是上帝而不是惡魔。”議會長平靜道。
根據為數不多的記載,上帝只是會時不時懲罰人類,而惡魔的存在就是對人類的危害。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翻看這條結論附帶的證據。
看着看着，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同樣的似哭非哭的表情。
“莉莉絲……惡魔……撒旦……”
“路西法……墮落……天使……”
“現在，在座的諸位對此還有什麼看法？”議會長開口問道。
又繼續平靜了十分鐘，所有人都沉默着，直到一個人按下發言鍵。
“這些天使對人類這一存在不感興趣，很少出現主動搭話的現象，唯一一次主動搭話，發生在曾經與東洲星系神話有交流的洛殷身上。”
“如果這些天使是墮天使，至少說明他們對人類沒有攻擊性，也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引人墮落。”愛德華議員開口。
對人類有無危害性，是評價神話復蘇現象的重要衡量標準。
在面對不屬於人類的物種之前，安全是第一考慮問題。
“沒錯，哪怕是墮天使，只要他們對人類無害，也沒必要用過去的眼光看待他們。”
另一位羅素議員緩緩吐氣。
“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了，既然東方的神話和西方的神話都能相互交流，那麼墮天使和天使的關係有所改善也說不定……”
這話說的發言的議員自己都不相信這話，但還是咬牙說了。
“沒錯，那位惡魔莉莉絲對東方神話里的蘇妲己似乎有些景仰，而蘇妲己則是女媧派出去執行任務的九尾狐，總體上還是站在人類這方。”
羅素議員在努力地論證莉莉絲目前變好的可能性。
“可是蘇妲己是因為傷害人類過多而被判定任務失敗的，還是被懲罰殺死了一次，你怎麼敢肯定莉莉絲羨慕的是不是蘇妲己這樣肆意妄為，傷害人類的行為？”愛德
華議員反駁道。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人類這方不能坐以待斃，星球防護屏障，殲星艦，星際導航雲爆彈，中子彈等武器按照對蟲族星系武器的規格進行準備。”
“如果對方真是墮天使，並且想傷害人類，我們至少要做出反抗……哪怕反抗無效，也要給民眾看出我們的努力。”議會長道。
他說的很悲觀，卻沒有一個人反駁。
因為這是可能存在的前景。
會瞬間移動的驟然出現的天使，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有意識的延緩了降落，放任自己以當前速度降落，他們每一個都是能炸碎一片城區的高速導彈。
從高空墜落毫髮無損，還能自如的話走動，也展現了他們堪比高強度合金的身體素質。
對於他們來說，普通人類就好像裝了水的膠袋子，隨便一捅就是一個洞。
而且天使是來自神話中的生物，他們的威力當然不止這樣人類能觀測出來的物理性質，還包含了更多他們沒辦法探明的神秘學力量：比如現在研究員們都搞不懂那位天使是如何將聖光十字架變成聖光噴.火..槍的，明明他們當時怎麼研究都沒有發現什麼。
天使原本就是主的軍隊，墮天使相較於天使還多了一層墮落陰影。
人類的武器對神話生物是否有用？他們是否是物質界的存在，還是從高維度到地球的投影？
和局限在一顆星球上的九尾狐不同，這些天使是真正地出現在他們的首都星球上空，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降臨活動。
要是其他星系的人敢對西洲星系的首都星做出這種舉動，早就受到人類議會的審批了，但是降落的是天使。
天使回收會發光的‘聖物’又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被收走聖物的人還會把這當成是榮耀。
可是在西洲星系議會長看來，這卻是一場災難，能被隨意地入侵首都星，要是對方是敵人的話，他們早就沒了。
“這會不會是主在考驗我們的信仰？”
有一位議員出這樣的提問。
原本就有“撒旦是主刻意留下的，用於考驗信徒是否虔誠”的說法。
“一切都是考驗，考驗我們是否虔誠，只要虔誠就能度過難關。”這也是一種思路。
“或許我們可以轉變信仰，直接信仰撒旦。”另一位議員開口。
“只要信仰撒旦，墮天使就不會傷害我們。”
這顯示了星際時代人靈活的信仰標準。
“你這是褻瀆，你怎能這樣玷污信仰？！”
“聖父會懲罰你的！”
有一些信仰的星新教的議員對他怒目而視，而這人只是聳了聳肩。
“在天使降臨之前，你們的信仰可沒有這樣堅定，所以，假如降臨的不是主的使者，而是主的背叛者，我覺得你們這些人大概也會像我一樣轉信背叛者。”
“萬一這是主對我們的考驗，不通過考驗的人就會獲得主的懲罰。”有人繼續反駁。
“你自己想下地獄，別拽着其他人一起。”
“像你這樣說，那些堅定信仰的人就會受到主的庇護？到時候墮天使進攻人類的時候，我會去往教堂的，現在就很好進，花錢就行。”
這位議員做出了食指和拇指搓搓的動作。
在座的各位議員都很清楚目前的星新教原身是什麼，可不是什麼虔誠的信徒，而是一次成功的投機倒把而已。
原本莊嚴肅穆的議會，因為這個話題差點要吵起來。
“安靜！”議會長最後道，“要做足我們能做的準備，可以先準備幾個星球避難所。”
“在毀滅人類之時，上帝允許諾亞乘坐方舟留下一線生機，也能允
許我們藏在避難所之中。”議會長道。
“而且事情還沒有到那麼糟糕的地步，只是一個猜測而已！”
議會長的心裏面不是沒有怨念。
為什麼東方的神話復蘇就那樣無害？
不僅發生在邊緣星球上，而且最多只搬運走了一顆星球，那個巨手看起來巨大嚇人，也沒傷害旁邊任何星球的意思。
但是發生在西洲星系的神話復蘇就這麼危險，有被墮天使大軍打上首都星系的可能？
他們現在信仰的可是上帝，不是墮天使……
不知道東洲星系方面研究出和東方神話溝通的渠道沒有，要是墮天使來臨，能不能去東洲星系避避難，大家都是人類，必要的時候需要相互幫助！
反正現在議會長已經完全把“神話復蘇可以幫助人類對付蟲族”這種天真的想法放在腦後。
到時候再給星新教的教堂捐一筆吧，還有對於他們教皇在世俗界的政治權利問題在放寬一些……唉。
或許那位教皇真的有什麼方法能對付墮天使，聽說放在他們教堂大廳裏面的那座天使聖像夜裏也有些發光的跡象……
＊
另一邊，梵家之內。
趁着梵家家主去參加西洲星系議會，梵艾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敲響了洛殷的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可以。”洛殷道。
門順勢而開，梵艾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欲言又止，過了幾秒鐘終於下定決心道，“洛學長想恢復嗎？”
“想。”洛殷時刻牢記自己對外展示的人設，回答道。
“我這裏有一瓶特效藥，是可以幫助精神力提高的，經過健康中心研究員們的認證確實有效。”梵艾道，他拿出了那瓶物質，遞給洛殷。
洛殷從中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波動，這種波動他在自己收穫的巢蟲澤西身上發現過。
“這是……？”洛殷適時地表現好奇。
“是一種蟲族提取液，由人類捕獲的特殊蟲族提取而來，只不過那種蟲族十分難捕獲。”梵艾道。
目前只有一些老牌貴族家族能獲取到。
“不過你放心，洛學長，這是經過重重檢查，和人體實驗安全的，服用這劑不會造成基因污染，也沒什麼副作用。”
洛殷的神情嚴肅起來，他知道精神力在人類社會裏面意味着什麼，所以更知道這種能提升精神力的藥劑背後的價值。
“我拒絕接受。”洛殷道，“這太貴重了。”
梵艾大概是把自己的份拿來給他了……洛殷心想。
“不用你還。”梵艾道，“如果可以的話，請洛學長把這當成又一次投資吧，反正你總是這樣才會接受我的。”
“可是我無法帶給你應有的回報，梵艾，這就不是投資，而叫贈與。”洛殷道。
“我不會接受我還不起的東西。”
見他拒絕的意志堅定，梵艾也不再強求，將那瓶液體拿回。
“好的，洛學長。”
看對方執意拒絕，梵艾把那瓶提取液放在周圍光腦懸浮平台上，提起另一個話題。
“三天後的在首都星舉行的彌撒，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洛學長。”
“當然可以。”洛殷答應，這個要求還是可以接受的。
三天後他一定會給在場所有人一個驚喜。
或者叫驚嚇？
*
民俗宗教研究中心。
“經過對‘聖物’數據的對比，我們發現，有56％的‘聖物’實際上是星際時代早期的產物，是在人類在飛船上，在隨處可見的小行星襲擊壓力下製造的，用於早期精神麻痹，但是它們依然會散發白光，
而在首都星上的那些已經被天使們收走。”
一位展示自己PPT的研究員道。
“這說明‘聖物’的標準不僅限於時間，還可能和其他因素有關。”
“我們對該因素進行了算法篩選，認為凝聚在‘聖物’上的一種不可見物導致了普通物品變成‘聖物’，這種我們目前無法測量的物質，似乎是信仰……”
“由此，我們進行了實驗，告訴五千個信仰上帝的人，一件剛剛由實驗室出品的十字架是來自母星時代的‘聖物’，讓他們對其進行每日祈禱，觀察十字架上能量的變化……”
“如果那種物質真的存在，我們就可以集中人類的力量，進行人造‘聖物’，進而進一步探索神秘……”
“這個計劃稱為“人造神聖”！”
……
前有東洲星系試圖克隆九尾狐，後有西洲星系打算‘人造神聖’。
人類社會飛快地隨着‘神話復蘇’現象活動起來，進行着自己的探索。
“這就是信仰啊……”
另一個分身的洛殷正在燕然星上玩弄一團白色的粘膠狀物質。
這是系統所說的對‘尊上’的信仰。
隨後這團白色的粘膠狀物質在他兩手之間化為不可見物，消散在空氣之中。
“靈氣……”通過系統的面板，洛殷依然能看到靈氣的痕迹，霧蒙蒙的一團稀薄熒光逐漸被空氣稀釋，直到他看不見為止。
“這樣換算，我也是讓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增加了。”他道。
“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還是很稀薄，至少比之前要好很多。”系統道。
最近蟲族那邊顯得有些過於風平浪靜，好像之前對澤西蟲巢發出的復蘇指令不存在一樣。
“蟲族是在蛻變嗎？還是在憋什麼大招……”
作為在人類和蟲族兩族之間夾縫的第三方勢力洛殷，無時無刻不關注這兩方的動態，從西洲星系的議會談話偷窺到蟲族生物網絡。
以澤西大腦相連的蟲族生物網絡毫無變化，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好像蟲族那邊意識到澤西即使沒死，下場也不會是自由，於是主動切斷了和澤西的連結。
這就顯得洛殷獲得這隻巢蟲的舉動很沒用了。
洛殷倒是又派出了幾個自己從澤西身上提取的基因，捏的蟲族馬甲試圖進入蟲族所在的星域，但是很可惜被識破。
至於人類邊緣防線那邊，根據洛殷的觀察，蟲族又恢復到了蟲族在休眠期時候的進攻水平，甚至頻率還下降了，好像重新進入了休眠期。
而現在人類社會把重點放在神話復蘇現象上，對老對手蟲族到不是那麼熱衷了。
但是洛殷卻始終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不過，不管再山雨欲來，洛殷還是會繼續自己的計劃，這是他在靈氣復蘇時代增強自己的唯一手段，比人類提前，也比蟲族提前。
*
拒絕了梵艾的蟲族生物提取液，當天晚上，針對洛殷身體素質以及未來發展潛力的檢測就開始了，這次檢測才最終決定梵家和他的協議是否終止。
再次體驗那種儀器掃過大腦的感覺，洛殷心情平靜，無視了那些人憐憫的目光。
“你緊張嗎？洛學長。”
做完檢查，洛殷走出門，看見梵艾站在外面等他。
“不緊張。”洛殷道。
這是實話，自從他喪失精神力以來，這種檢查做的沒有十次也有五次。
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結果，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對一種早就知道結果的測試為什麼要緊張呢？
他十分坦然。
梵艾嘆了一口氣。
“你總是這樣平靜，好
像一切都在計劃中，我羨慕你這點，洛學長。”
在燈光下，黑髮青年眉眼平緩，身影纖細伶仃，脊樑卻挺直，神情平靜。
“你的人生同樣有很多人羨慕，不必羨慕我。”洛殷道。
“如果解除了協議，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梵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開口道。
“當然，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洛殷回答。
梵艾沉默了片刻，隨後笑道：“好啊，朋友。”
其實結果當天晚上就能出，告訴洛殷明天才會出，是因為要討論對洛殷的協議處理問題。
原本聽說洛殷sss級的精神力無法發揮作用，梵家就準備放棄他了，打算和洛殷解除協議，讓他背負協議裏面的賠償金，是梵艾幾次爭取，讓他最後能來西洲星系總部做一次檢查，最後確認洛殷是否有恢復的希望。
梵艾期待奇迹出現，卻也知道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為罕見。
他做好了打算，哪怕洛殷不需要他幫忙，他都會暗中出手，幫助洛殷將補償金湊齊。
不過隨着‘神話復蘇’事件的發生，梵家內部的方案也發生了變化。
洛殷參與了‘神話復蘇’事件，並且獲得其中神話生物的青睞。
無論是蘇妲己，還是天使，能和神話生物交流本來就是難得的人才。
所以洛殷就又具備了可以被梵家使用的價值，原本打算和他解除的協議就變為了另一份協議，賠償金不用付，直接轉化成另一份協議的內容。
這是洛殷所不知道的內幕，即使檢查結果出來，他無法使用精神力駕駛機甲，他也不會被梵家放過，而是會繼續使用他。
但是，梵艾知道洛殷的想法，他明白自己這位學長寧可背負違約金，也想要離開這裏，甚至洛殷比梵家更早提出解除協議的請求。
而他願意去完成他的想法，哪怕解除協議之後，梵艾就再也沒有光明正大往他身邊靠的理由。
“是的，洛殷確實在神話復蘇事件中獲得了蘇妲己的另眼相看，還和天使進行過對話。”梵艾在光腦中輸入文字。
“他或許對梵家有用，但是他的信仰始終在東方系的神話那邊，而我們西洲星系信仰的卻是聖父。”
“聖父是否會接受女媧製造的人類，這點我們都不清楚，而蘇妲己現在又不知所蹤。父親，我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和洛殷的協議，他對我們不具有原本想像中的價值，還是讓他給我們補償金吧。”
按下‘發送’鍵，梵艾閉上眼睛，等待結果。
“叮咚。”
新的信息很快出現。
“我很欣慰在你對這位學長的事情上有了其他方向的思考，我同意你的建議，解除和他的協議。”
來自梵艾父親，也就是梵家現任家主的信息來了。
梵艾將這條消息反覆看了幾遍，嘆了口氣。
“謝謝父親。”他發送。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洛殷始終能看到這一切。
他能看見梵家的反覆無常，看見梵艾的糾結釋然，以及梵家家主的決定。
“實際上，梵家家主不是因為梵艾的請求才打算放過我的。”洛殷對系統道。
“他是開完西洲星系的議會才打算放過我的，畢竟天使可能是墮天使，到時候我給梵家帶來的是機遇還是災難還說不清呢，於是他急着和我撇清關係。”洛殷冷笑。
【這就是你想要墮天使的原因？】系統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故意留下信息讓他們看出來是墮天使不是天使，就是因為你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系統道。
【要是你安排的是真正的天使，和天使交流的事迹會讓你成為西洲星系對神話交流的特別人才，這是對梵家是
有價值的。】
【但是要是欣賞你的是墮天使就不會了，墮天使只會帶來災難，他們還要急着和你解除協議。】
系統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洛殷的邏輯，發出感嘆。
走一步想三步，不愧是它的宿主。
洛殷：……
算了，看系統這樣，就不告訴它自己當初其實是覺得墮天使比較帥才弄的墮天使這個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