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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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亞看着涅亞那雙金色的眼睛,瞳孔深處沒有隱藏一點情緒，平靜得可怕，明明歪着頭眉眼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但卻彷彿眼前的一切都無法被他裝入眼睛一樣。

涅亞和亞連不一樣,他沒有那麼強烈的人類情感。

涅亞和馬納由一個靈魂分裂而來,所繼承的能力是鏡像相對又相似的力量——他們靈魂的倚重不同,馬納是千年伯爵的感情，他的感性總是佔據着上風,所以他總是愛哭，難以控制情感對他自己的影響，在人類世界生活的那些日子深深地影響到了馬納，讓他常常忘了自己的責任。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感性的愛哭鬼,竟然能率先下定的了決心殺死一同生長的半身呢？

反倒是涅亞,冷靜的理智讓他習慣了看遠處的風景,卻忽略了最近處的威脅。對於他來說,做千年伯爵的時間要遠遠長於做人類的時間,甚至連做諾亞的時間都要長於做人類的時間,那些數十年的時間帶來的影響永遠不可能大過作為千年伯爵那部分記憶的數千年,更不可能超越兩個文明的跨度。

他不像馬納,他的記憶可沒有錯亂。

在那些記憶和理智的影響下,就連專員在過高的同調之後都會感覺到一陣混亂，人類的時間對於千年伯爵來說只是彈指一瞬，人類的靈魂在千年伯爵眼中更多的只是一種材料，所以從最一開始,繼承了大部分千年伯爵理智的涅亞就很難把人類當作自己的同胞。

真正牽扯住他的,是亞連無法割捨的感情,還有……

被羅德夢境修改的記憶。

這份虛假不僅僅是針對馬納的自我欺騙，而是在更久之前，在千年伯爵還沒有分裂成兩個靈魂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不如說，就是因為千年伯爵察覺到了記憶和情感的虛假——他或許是糾結的，無法面對在虛假記憶中產生的對諾亞們的真正感情，但是也無法讓忘記這份虛假記憶給他帶來的痛苦，所以才會極端的分成兩個部分，用近乎自毀的方式來結束那場沒有盡頭的夢境。

不論是美夢還是噩夢，都總該有醒來的一天。

當然，只有半身的涅亞其實並沒有完全衝破這層夢境的桎梏而看到真相，但奈何專員的意志連接着羅德，作為夢境的操縱者，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一切的緣由。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不論何時，羅德·卡梅洛特總是喜歡粘着“千年伯爵”，對涅亞的容器“亞連·沃克”也青睞有加，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涅亞垂眸，掩下這一閃而逝的心思。

沉默了數秒，空氣都彷彿凝結起來似的。

最終，還是塔利亞沒有忍住，“我聽說，你在尋找被稱為‘心臟’的聖潔，這是真的嗎？”

“當然，不論至於成為千年伯爵的誰，‘心臟’都必須是‘我’的囊中之物。”涅亞毫不避諱自己的慾望，言語之間甚至把“千年伯爵”這個稱號都放在了後面，“人類的生命那樣短，就算是有驅魔師獲得了他，‘我’的心臟最終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是這麼重要的‘心臟’啊，”塔利亞一笑，“它只會Apocryphos的保護下——也就是說，Apocryphos是唯一一個確切知道‘心臟’位置的人，對吧。”

“可以這麼說。”涅亞撐着下巴，有些漫不經心，綜合可魯貝洛斯從達米安那裏傳來的消息，他大概猜到了些東西，“但是Apocryphos以保護‘心臟’為己任——他雖然是人形聖潔，但卻和你們人類不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動搖Apocryphos的責任。”

這一點當然不難想，人形聖潔到底不是人，或許可以看作是設定好某種程

序的人工智能，他們不會輕易違背自己的程序。

但既然不通人性，那自然就有其機械的地方。

塔利亞笑着搖了搖頭，“那是當然的，但是Apocryphos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提供了足夠的信息，而且——要達成目的也不是只有一條直線的路，有的時候稍微繞些彎路也未必不是好事。畢竟路標都已經存在了，就算這個路標再模糊，難道還會找不到路嗎？”

這話倒是不錯，在這一點上，塔利亞和涅亞想得大差不差，只是兩人的依仗不同而已。

涅亞像是有了點興趣，他不能一點態都不表，吊人胃口也不是這麼吊的，於是他正坐起來，像是聽懂了某種暗示，“路標的詳略要看怎麼用了，‘心臟’對外人的效果無非就是一個聖潔，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更不同些——得到了‘心臟’，我和馬納的戰鬥，也就沒有了懸念。”

涅亞的思維明顯比普通人類少了許多的彎彎繞繞，人不會和比自己低等很多的生物來耍心機的，那麼潛意識覺得千年伯爵和諾亞都是高普通人一等的涅亞自然也會有相同的心理。

再加上，混跡在諾亞之中，不論是身為千年伯爵的時候還是成為涅亞的時候，似乎都不需要多大的心機。

仔細想想，他也就只和自己的半身耍過心眼。

“我想，我們都有想要得到的位置，它並不容易，但是我的東西，總會是我的。”塔利亞眼底流露出幾分滿意，“尋找東西，需要的也不僅僅是時間，還需要一些其他的助力，涅亞先生，你說呢？”

涅亞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細細地打量了塔利亞一番，從亞連的人類視角來看，塔利亞無疑是一個相當幹練的女人——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他覺得塔利亞是那種極其少有的，不會被他那個無良師父所迷倒的類型。

這種類型的人毫無疑問有着強目的性，也有着常人難以想像的野心。

而從專員的視角來看，就要從一種工具屬性來看。

“心臟”是他必須獲得的東西，而且要由他來獲得——因為這樣東西的特殊性，他必須要在涅亞被馬納殺死之前獲得，這樣才能百分百主導它的使用或銷毀。

否則就等於讓專員把主動權交出去。

心臟對於千年伯爵來說太重要了，如果馬納完全吸收掉涅亞的靈魂變回真正的千年伯爵，羅德無法很好地控制伯爵記憶的話，就會出現紕漏。

要是到時候千年伯爵也死不了，他的心臟也無法銷毀，那可就麻煩了。

在這樣的條件下，無限的時間變成了有限，涅亞自然不會拒絕能夠利用的橄欖枝。

不需要兜圈子，他收回了刺人的視線，“塔利亞小姐說得很有道理。”

他把稱呼從姓氏的“奧古”變成了名字的“塔利亞”，所牽涉的立場和態度一下子就有了明顯的轉變。

塔利亞神色一松，看着涅亞更多了幾分順眼。

兩人眼神交匯，都對彼此感覺到了滿意，話題便順勢打開，開始論其正事。

“涅亞先生是熟悉Apocryphos的，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章程？既然在戰鬥中有反應，會是像惡魔一樣，潛伏在聯盟當中嗎？”塔利亞端起眼前的杯子淺喝了一口，明明已經得到了消息，但卻裝作還不知道的樣子。

就算是達成了一些共識，她也還是想要試一試眼前這個號稱半身千年伯爵的人。

涅亞倒是沒太聽出來這個意思，對暫時的盟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是有這個可能，Apocryphos的人形原本就是人類的鏡像，”他原本也不知道Apocryphos的出生，但有了來自於可魯貝洛斯的消息之後，他自然就有了說法，“他會模仿化形所看到的第一個人，並且奪取這個人的身份，成為這個人，你無法想像A

pocryphos的學習能力有多強，成為另外一個人這種事對頭腦簡單的一級惡魔來說都不難，對Apocryphos來說就更加容易了——以別人的面目和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上伺機而動，這倒是很符合惡魔的特性。畢竟……”

涅亞的眼神空洞了一下，像是回憶着什麼久遠的事，“畢竟從某種程度來說，確實是，同源的造物。”這句話沒有什麼主語，但完形填空，他的意思卻不難理解。

塔利亞認真地聽着涅亞的每一句話，“如果Apocryphos可以變成任何人，那豈不是誰能不能相信？”

同時，誰也不是安全的了。

不過對於塔利亞拉說，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也沒有人能絕對安全，所以便沒有考慮後半句。

“塔利亞小姐不用擔心，Apocryphos一次出生只會化形一次，他會利用各種極端的方式來利用這個身份。通常來說，Apocryphos的機制只會被聖潔，甚至是特定的聖潔來喚醒，所以他所看到的人，總是驅魔師，他需要的是驅魔師這個身份，這樣才能若無其事地接進聖潔，若無其事地獵殺惡魔和諾亞。”涅亞沒有故意營造什麼緊張氣氛，Apocryphos原本就是這樣，他的機制就決定了他的化形總是具有指向性的。

這次屬實意外。

如果不是雷霄·奧古節外生枝，Apocryphos看到的第一人不是達米安就是傑森。

塔利亞順着涅亞的話也想到了這些，她自然更不想讓Apocryphos的目標放在達米安身上，雷霄·奧古的“節外生枝”倒是意外符合了她的心意。她眼睛一眯，“那，你說，Apocryphos一定能殺死他的目標嗎？”

其實絕對與不絕對，涅亞也不敢打包票，畢竟Apocryphos早就已經不受他的控制，機械下的產物一般按照其自身的程序走，可Apocryphos畢竟具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如果能夠用其他辦法獲得“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樣的疑慮他不會顯露出來。

涅亞的金色眸子發暗，“比Apocryphos強大的人並不是不存在，只不過——Apocryphos可沒有他看上去那麼單純簡單，機械怎麼會輕易違背早就設定好的程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