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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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岡義勇發現,刷碗也是有技巧的。
在碗邊用力,以抹布為核心快速旋轉,從泡沫池到清水池,最後再精準一甩,將碗丟到消毒櫃中。
他上手很快,短工讓他很快就拿到了錢,甚至在後廚混着混着就填飽了肚子。
老闆加里對這樣手腳麻利不多話的員工喜愛非常,很爽快地把他留了下來。伯利萊區和犯罪巷擦邊都在東區,像富岡義勇這樣沒有身份的人太多了,但像富岡義勇這樣肉眼可見的“單純”的人卻沒有。
在這附近生活的人,就連孩子都有足夠多的心眼兒,不是為了加害別人,而是為了保證不被別人加害。
加里在這裏當了四十年的老闆,自認這點看人的眼裏還是有的。
富岡義勇乾淨的和他們格格不入,他絕不是這裏生長起來的人。
至少不是他們伯利萊區的人。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什麼來體驗生活的大少爺,卻又很快發現,義勇的手絕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他的指節間帶着繭皮,從指腹到手再到小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挽起袖子來幹活的時候也透着一股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幹練,像是接受過某種訓練,站、坐都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充斥在他的四肢中。
這孩子看上去年紀不大,個子也不算高,瞧着也單純,但卻也一定不是個好欺負的角色。
是純不是蠢。
加里感到好奇,但他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這是他在這四十多年間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富岡,東西收拾完了記得把垃圾帶上!”
“好。”富岡義勇脫下圍裙放好,過了晚高峰,他今天的短工時間就算是結束了,店裏有做多了的一袋薯餅可以被他帶走,作為夜宵是再好不過了。
他嘴裏叼着免費宵夜,左右兩邊順手拎起四個極大的垃圾袋,輕鬆推門繞進了店后的巷子裏,把垃圾丟進了垃圾車后的大箱子裏。
這條後巷連接着幾家店的後門,專門處理廚餘垃圾的垃圾車飯點后都常停在此,積年累月下來,這裏便隱約瀰漫著一股並不濃烈,但卻難以言喻的腐爛臭味。
富岡義勇眉頭緊皺。
他所用的斬鬼劍法是一種由創立者繼國緣一的日之呼吸衍生出來的劍法類型,稱為水之呼吸,其核心就是一種特殊的呼吸方式,主要功能是用來強化心肺功能,依照此法令血液在短時間內汲取大量氧氣,從而在瞬間令身體能力大幅上升,進而短暫地達到一種超越人類身體極限的機能,以對抗非人之物。
而向富岡義勇這樣的級別,能夠全天二十四小時,甚至連睡眠也能夠保持的呼吸法,也被稱作“全集中呼吸”,幾乎是將他的身體隨時維持在了一種人類極限的狀態。
划重點,這種特殊狀態的核心在於呼吸,全集中呼吸——
富岡義勇只覺得那些怪異的味道順着鼻腔衝上了大腦。
不行,要吐了。
作為專員,他還沒有共調到可以到達契約人富岡義勇本尊那種堅韌不拔、屍山血海也面色不改的級別。
但為了形象,為了共調,他不能吐。
他靈活地用力,翻上屋頂,從房檐下拿走自己藏在這裏的日輪刀,接着便抄這裏的近路直線想要更快地離開後巷,躲開這種味道。富岡義勇在不同的屋頂翻轉,腳步輕、速度快,在這個入夜之時沒有驚動任何人。
突然,一種混雜在腐臭味中更奇異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裏。
他的身體一頓,藏在腰后的日輪刀瞬間被握在手上,手背的青筋迸了起來。
雖然很淡,但絕對是那東西的味道。
誠然,他的嗅覺沒有變態到他某位師弟*那樣的級別,但是作為最頂尖的劍士,他的五感都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尤其是在面對宿命之敵的時候,他所做的一切訓練都是為了斬殺那種怪物,故而對這種味道極其敏感。
大拇指頂在刀柄下,他壓低身體,把放着他宵夜的袋子安置在房檐下的欄杆上,接着便循氣味悄無聲息地跳下屋頂。
或許是因為這裏的門面房並不經營餐飲類的緣故,這裏的後巷的味道淡了許多,這讓那種食人者的腥味更加清晰。
從後巷繞得更深,錯落的幾座小樓排成行列,隔着各種窗帘的樣式,裏面的燈光帶着暖意,這裏已經是普通居民居住的地方了。
路燈壞了很多,破碎的燈泡里還沉積着灰,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試圖來維修過,富岡義勇鼻翼一動,隔着牆,他好到了味道最為濃烈的地方了——這是味道的源頭。
蹲在窗下,豎起耳朵,他聽到了聲音。
就是這裏。
富岡義勇貼着窗檯邊緣起身,透過窗帘的縫隙依稀看到了裏面的場景。
“艾登那傢伙怎麼還沒來?馬上就要到時間了。”說話的是個看上去身材壯碩的男人,光頭上紋着黑色粗線條,線條匯聚的節點上能夠明顯看到凸起,就像是多出來的一節骨頭一樣。
這是身體異化之後的一種外在表現。
是“鬼”無疑。
而同樣的怪物,這房間裏,顯然不止有一個。
“誰知道,那傢伙不是前幾天還叫囂着發現很重要的線索可以獻給‘那位大人’嗎?”女人撩着碎發別在耳後,她的聲音有些發酸,聽起來多少有些陰陽怪氣,“少操閑心吧艾伯特,人家和我們可不一樣,他的進化程度比我們高,得到的寵愛自然也比我們多,我們怎麼管得了人家。”
“你的意思是,他不打算來參加自己的‘派對’了?”
派對?
富岡義勇眼睛一亮,原本已經出鞘一寸的刀頓時鬆了回去。
“我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愛來不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女人站起身來,一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一手把盤子裏剩下的最後一個眼球丟進嘴裏,“不早了,他不來,我們可別遲到。”
艾伯特默認了她的決定,跟在她後面,“這周‘派對’的負責人是誰?”
“是丹尼爾,他的獵物向來都很不錯,”女人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着什麼,“不知道這次他準備了什麼遊戲消遣,我可是專門等着他這一頓呢。”
她看上去非常期待的,語氣輕快,眼神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義勇甚至能夠聞到女人身上鬼血興奮着沸騰起來的味道,他收斂氣息,跟上他們離開房門后穿梭在黑暗中的步伐,看着他們坐上了車便趁着發動機打響的聲音輕巧落在了車頂,沒有引起車內一對男女的注意。
和女人的興奮不太一樣,艾伯特開着車,看起來多有顧慮,“最近動作太大了,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女人明知故問,“被誰?”
“……你知道的,那隻蝙蝠。”男人壓低嗓音,明明知道自己在封閉環境當中,但眼睛還是不自主地朝兩邊的窗戶確認了一下,生怕會被聽到似的。
女人嗤笑了一聲,“有什麼可怕的。”她看着自己塗紅的指甲,指甲尖尖反射着一絲鋒利的光,看上去能夠輕易捅穿鋼筋鐵甲,“他就是再厲害,也而不過就是個普通人類而已,一個沒有進化過的人,能有多可怕?”
“那不是人,是蝙蝠。”男人只是提起那個名字,便感覺一陣恐懼瀰漫在心頭,陰霾感頓時揮之不去。
在黑夜中來無影去無蹤,怎麼可能只是普通人?
普通——這個詞他實在是不敢放在蝙蝠俠的身上。
“可笑,”女人不以為意,她只把蝙蝠俠當做是一個傳說,傳說就是再可怕也從來都只是傳說,她獲得了“進化”的了力量,再不把自己和人類放在同一個群體當中,看待“人類”都像是在看待隨時可以宰殺的家畜,理所當然看待人類的傳說也不再用和原先相同的眼光,“如果他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可怕,怎麼他還無法獲得那位大人的青睞?艾伯特,我們是被選中的,不是他。”
或許是被女人那種俯視般的語氣鼓勵到了,男人的心逐漸平息了下來。半晌,他點點頭,一邊給車輛加速,一邊重複着,“沒錯,我們是被選中的進化者,我能和那隻蝙蝠戰鬥。”
女人眉毛一挑,眼中閃爍着紅光,“你能殺了他。”
富岡義勇聽着他們的對話,把“蝙蝠”這個詞記在了心裏,聽上去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人在突然獲得這樣遠超常人、足以脫離種族的力量之後,往往會迅速膨脹。但在這樣急速的膨脹之中,依然能夠用一個稱呼就起到震懾作用——
他有一瞬間懷疑“這隻蝙蝠”的身份,並且把對方放到了自己的調查名單上。
這種名字就天然帶有的震懾力,他只在“鬼王”身上看到過。
腳下的車內,男女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些沒營養的話,彼此吹捧着,膨脹了他們的自信心,車輛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很快靠近了一座緊閉着大門的廠區,裏面沒有一絲燈光,但和昨晚富岡義勇到達的那個相比卻沒有那種破舊廢棄的感覺。
這裏面應該沒有被完全廢棄,或者至少沒有被廢棄很久。
富岡義勇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裏面交集盈滿着大量和這對男女一樣的氣息。
看來這就是“派對”的地點了。
富岡義勇腿上用力,從車頂平地起跳,踩在了頭頂的樹杈上,把自己的身形隱秘在枝葉之中。
看着那車輛緩慢停在大門門口,落窗和門口的什麼人說了些話,接着才被放了進去。
他快速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從正面突入太容易打草驚蛇了,得從側面進。
廠房一圈都是兩三米高的圍牆,牆上還有卷着帶刺的鋼絲繩,這對普通人來說絕對是不可輕易跨越的障礙,但對於富岡義勇來說,這卻並不能稱之為問題。
同樣的,在廠房的另一邊,對於潛入的蝙蝠來說,這樣的高牆也一樣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