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寄生
子彈在脫離槍膛的瞬間,克拉克就抬起了頭。
時間在他湛如晴空、幽如深海的碧色眼眸里，陡然緩慢了下來。子彈在空中不緊不慢地前進着，掀起如波紋般的氣浪。
克拉克立刻無視了自己的褲子上的咖啡,徑直站起了身，想要幫伊諾克把這枚子彈給擊飛。
反正他的速度足夠快,哪怕他把子彈收進口袋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假裝無事發生,也不會被人發現什麼異常。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他看見伊諾克也動了一下。
在無比緩慢的子彈時間中，他看見伊諾克抬起了眼睛,以人類絕對不可能做到的速度看向了他。
相比於他自己，伊諾克的速度並不快，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伊諾克看清楚自己的動作了。
克拉克僵住了：…………
這下可壞了！伊諾克能看清楚的話,他如果把子彈擊飛了還能若無其事坐回原來的位置，不就完全暴露了他的超人身份了嘛！
但是他現在站都站起來了，難不成還坐回去？
更奇怪了好嗎！
無奈之下,克拉克只能放慢了速度,盡量讓自己的速度不要超出人類能力範疇太多。
隨後,他便在伊諾克錯愕的目光中，擋在了他與子彈之間。
克拉克：……只能先擋一下子彈了！到時候偷偷把子彈頭藏起來,再說法爾科內打了個空包彈！計劃通！
伊諾克也愣了一下。
他的反應速度是遠超正常人的,也正因為如此,他看清了克拉克在槍響的瞬間就站起了身,隨後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他在為自己擋子彈？
然而,伊諾克的速度畢竟遠遠不如超人,沒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思考太多,於是他抬起手，黑色的霧氣在他的指間迅速凝結，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克拉克的面前。
“嗡——”
一陣劇烈的能量蜂鳴聲傳來，那枚子彈被看不見的屏障給死死擋住，竟無法寸進！
而在克拉克的身後，伊諾克臉色微微一白。
他的力量不完全，且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調動起所有的力量來，因而那屏障不夠堅固，子彈集中一點的巨大衝擊力讓伊諾克皺了皺眉。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這瘋狂流逝以填補屏障的能量給吸走了。
於是，就在這短短一瞬，法爾科內預想中的畫面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滿心想看着伊諾克的腦袋綻放成紅白相間的花，如同咖啡一樣濺滿他的小情人一身，聽見迴響整個餐廳的恐懼的慘叫。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只看見那個諾恩的小情人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擋在了伊諾克面前，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幫他擋子彈。
法爾科內愣住了。
隨後，他只感覺一股氣血直衝上腦門，想要衝上去掐死這傢伙的心都有了！
——諾恩到底有什麼魅力？他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你們這幫和他非親非故的人一個又一個、不要命地幫他！？
好哇，既然你願意為他去死，那你就先去死好了，他彈匣里的子彈可不止一粒呢！
然而，那顆子彈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它在快要擊中目標的時候停滯了一瞬，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手死死攔截住了一般。
隨後，它被消耗掉了所有的能量，掉落在地上。
——發出清脆的響聲。
法爾科內臉上原本掛着的猙獰的笑容凝滯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聽見“嘭”的一聲巨響！
只見克拉克飛起一腳，在沒有任何護具的情況下，一腳踹在了旁
邊鋼架用作支撐的椅子上。
那一腳的威力相當可觀，法爾科內還沒能反應過來，就被這椅子的椅背直接創飛，其威力絲毫不亞於路上飛來一摩托，給他創到飛出去好幾米，才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落地之後，又被椅子給壓在下面。
法爾科內險些被這一椅子撞死，直接再起不能，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肋骨哀嚎不止。
救命，這小情人到底是諾恩那傢伙從哪裏找來的赫拉克勒斯，這麼遠距離竟然一腳踹把椅子就給他放倒了，哥譚什麼時候出了這號人才，蝙蝠俠都做不到吧！
然而此時克拉克根本顧不上管半死不活的法爾科內，他急急忙忙回過頭去看伊諾克的情況。
後者此時蜷在輪椅里，眉頭微皺，臉色發白，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柔軟的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皮膚上。他呼吸有些急促，一隻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另一隻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老闆！”克拉克連忙蹲下來，“你還好嗎？”
“呃……”伊諾克忍着噁心感開口說道，“我沒事。”
或許是一下子動用了太多的能量，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難受過的心口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那根一直釘入他心臟的木刺又開始清晰地通過他的神經末梢向他宣告着異物的存在，那種生理上極度不適的感覺幾乎讓伊諾克如鯁在喉。他沒有痛覺，或許正因為這樣，別的感官被補償性地放大，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臟給掏出來，遠遠地扔掉。
於是，克拉克就眼睜睜地看着，伊諾克按在自己心口上的手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然後噗嗤一聲，他的指尖突破了皮膚的阻撓，插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白色的襯衫在一瞬間被紅色染透。
可伊諾克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自殘行為，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法爾科內身上，十分好奇地對克拉克說道：“你以前是足球運動員嗎？踢得好准啊，你的腿沒事吧？”
克拉克：…………
克拉克已經驚呆了！
“伊諾克！”他震驚到理智全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快停下！你在做什麼？！”
伊諾克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克拉克為什麼這麼震驚，意識到後者正在盯着他的胸口，伊諾克這才如夢初醒地低下頭。
然後他就看見了自己已經插入胸口半個指節的手。
伊諾克：…………
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指給拔了出來。
拔完之後，鮮血更是狂飆了出來，觸目驚心。
伊諾克聽着拔出手指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被戳中了笑點，樂得前仰後合，對瞳孔地震的克拉克大笑着說道：“你聽這拔手指的啵啵聲，像不像在開香檳？”
克拉克：…………
根本笑不出來！你到底在講什麼地獄笑話啊！
伊諾克看向一旁已經徹底驚呆的餐廳老闆，說道：“約翰，麻煩你給我拿點毛巾來。”
他給老闆展示了一下自己滿是鮮血的手，無奈道：“我需要擦擦手。”
餐廳老闆：…………
餐廳老闆和克拉克一起瞳孔地震，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諾恩先生，我、我給您叫救護車吧！！”
伊諾克說道：“不用，小傷。”
餐廳老闆和克拉克：……怎麼看都不像是小傷吧！！
倒在地上已經快要咽氣的法爾科內：……你不要救護車，我要啊！來個人看看我啊我要死了！
克拉克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對着餐廳老闆說道：“你先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倒在那邊的那個人。我送伊諾克去醫院。”
餐
廳老闆此刻已經是六神無主，聽到有人指揮，連忙點頭，撒開腿就跑向了電話，急急忙忙報警。
隨後克拉克直接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伊諾克身上免得他凍着，隨後他連人帶外套抱起了坐在輪椅裏面、滿手血腥的伊諾克，直接穿着一身單衣就往外跑。
最近一家醫院距離這裏不到一千米，他跑過去比開車要快得多。
伊諾克在他懷裏輕輕咳了兩聲，說道：“克拉克，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克拉克這會兒都急壞了，哪還能聽得進去：“我很快就到了，再堅持下。”
伊諾克從他懷裏露出了半個腦袋，立刻就被外面的風凍得縮了回去。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被公企鵝放在腳上保暖的小企鵝幼崽，稍微探個頭就能被雪堆給埋了。
“你不冷啊？”伊諾克說道。
“不冷。”克拉克說道。
“那就行。”伊諾克一邊說著，一邊裹緊了克拉克的外套。嗯，就算搶了人家的外套，他也得多問一句，把自己的道德負擔給扔掉。
然後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說道：“克拉克，你停一下。”
狂奔的克拉克停下了腳步，低頭看向被自己抱得緊緊的、以防止過度晃動的伊諾克，語氣急促：“弄疼你了？”
伊諾克聽到疼這個字就很是無語，心裏暗罵這個傻大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疼。”他說道，“你先放我下來。”
克拉克不明就裏，但還是蹲下身，讓伊諾克靠在自己身上。
伊諾克扯開了套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又扯開了自己被染紅的白色襯衫，露出了已經完全痊癒的光潔的皮膚。
“哇，已經好了。”伊諾克驚喜地說道。
好耶，他傷口癒合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克拉克：…………
事發緊急，他倒是忘記了，黑晝是有自愈能力的——而且還是個攻高防低血脆，但一口奶量驚人、只奶自己的屑奶媽。
克拉克這才鬆了口氣。
他感覺到伊諾克打了個寒顫，立刻又用自己的外套把伊諾克裹得緊緊的，順便衝進了旁邊的一家門店蹭空調。他抱着伊諾克在店內的沙發里坐下，擔憂地說道：“沒事就好，你剛剛真把我嚇到了——你怎麼會自己把自己傷成那樣？”
聯想到剛才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克拉克有理由懷疑，伊諾克動用自己的超能力會不會是以自殘為代價的？
伊諾克被空調的暖風一吹，僵硬緊繃的身體立刻就放鬆了下來，在沙發裏面癱着，像是一灘融化的奶油一樣，懶懶散散地說道：“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因為我心臟裏面有個寄生蟲。”
克拉克：“……？啊？”
這是什麼高級的修辭表達手法嗎？伊諾克是在暗示他有心理問題還是怎麼？
伊諾克又補充了一句：“就是字面意思，醫院裏面查不出來是怎麼回事。我覺得難受，有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去撓去抓，一抓就容易抓出事。”
“你是說，你感覺心臟裏面有異物？”克拉克問道。
伊諾克點了點頭：“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難受過了，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克拉克皺了皺眉。
此時，店內的員工已經走了過來，非常貼心地給兩人上了兩杯熱水，還一人附送了一塊巧克力。克拉克這才發現，他倆竟然是進了一家電子產品的門店，裏面放着各種各樣充滿了科技感的產品。伊諾克似乎是對不遠處貨架上的設備感興趣，開始拉着員工嘮嗑。
克拉克便趁此機會，施展了自己的透視眼，看了一眼伊諾克的心臟。
他很快就在心臟附近找到了伊諾克口中的“寄生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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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已經在他血管里蟄伏了數月之久的納米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