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綳弦
迪克在看到來者之後,反應很快地抱着伊諾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但他的動作太快太急，伊諾克沒來得及調整酒瓶的朝向，淡黃色的香檳直接噴滿了他下半張臉。
伊諾克一邊用袖子擦酒,一邊道：“其實，我的下巴不如我的嘴喜歡酒,你不用喂它的。”
迪克此時哪還能去管伊諾克不合時宜的玩笑,他回過頭看向紅頭罩,皺眉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而且甚至是穿着紅頭罩的制服來的！
後者的目光卻一直牢牢鎖定在伊諾克的身上。
此時此刻,迪克正背對着他,而伊諾克則是軟在迪克的懷裏，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雙幽黑的、帶着慵懶笑意的眼睛正直勾勾望着他。
“晚上好。”伊諾克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口型，他的手順着迪克的背向上摸索過去,輕輕落在了他的後頸上。
那樣纖細的手指與雪白的指尖,卻彷彿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破開脆弱的、毫無防備的皮膚。
那一瞬間，紅頭罩只感覺自己全身都繃緊了。他不確定這究竟只是一個無意間的舉動，還是一次威脅。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裏？”紅頭罩冷冰冰地說道。迪克在伊諾克的手裏,他不敢輕舉妄動。
“……你別亂來。”迪克說道。
“你們認識？”伊諾克好奇地問道。
“誰認識他！”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並互瞪一眼，表示了對彼此默契的不滿。
“……你是誰？”伊諾克幽黑的眼睛望進了紅頭罩藏在罩子後面的眼眸,似乎帶了些好奇。
紅頭罩頓了一下，猛然間記起來黑晝失憶了,自然也就不會記得自己曾經險些就殺了他。
怪異的感覺再一次籠罩了他的心頭,正如他上一次在醫院中見到伊諾克時那樣。
他記憶中那個窮凶極惡、所到之處生靈塗炭的惡魔,就這樣以近乎荒誕的方式變成了一張白紙。
這傢伙的失憶,還多虧了紅頭罩自己和布魯斯的“完美配合”呢。
迪克卻緊張壞了,他生怕紅頭罩一開口就是什麼多餘的台詞，讓他和布魯斯精心營造了這麼久的騙局當場裂開。
幸好，因為戴着紅頭罩的關係，傑森並不打算暴露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只是伸手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目光銳利地盯着伊諾克。
法爾科內對付了黑晝兩次都失敗了。
甚至在昨夜，萊克斯·盧瑟也失敗了。
這難道還不夠說明黑晝的危險嗎？哪怕他失憶了，危險程度也絲毫不減！而布魯斯卻依然留着他，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傑森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布魯斯可能會動手對付黑晝的跡象。
本來傑森只是想着，他暫時不去管黑晝的事情，讓這幫反派自己內鬥個結果出來再說，結果你法爾科內和盧瑟兩個人加起來，竟然都干不過一個失憶的小瘋子。
可想而知，伊諾克·諾恩的能力已經覺醒到何等可怕地步了！
於是，在他接到消息說伊諾克出現在了附近的酒吧時，他第一時間就停下了手頭幫派的事情，制服都來不及脫下，便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然而此時此刻，擺在他面前的情況卻讓他進退兩難。
他死死盯着伊諾克輕輕放在迪克脖子上的那隻手，渾身都繃緊了。
這個小瘋子必然是在用這種方式威脅他！他看出了自己和迪克很熟，也看出了自己對他有敵意，於是他就用這種方式來脅迫自己！
……不是，他真是嗶了狗了，格雷森那傢伙竟然還能被這種傢伙的皮囊給欺騙！你是見到一個長得好看的就要泡是嗎，能不能有點追求啊！
而且布魯斯在幹什麼啊，
他是一直都沒有告訴格雷森那傢伙五年後的真相嗎？
傑森越想越覺得火大！
虧他之前還覺得伊諾克這個小瘋子失憶了之後看起來還挺無害的，果然對待超級反派就是不能心軟，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迪克也感覺到了不對，便說道：“伊諾克，別摸了，癢。”
傑森：愚蠢的格雷森，人家想要你命呢，你還擱這和人撒嬌！
伊諾克懶洋洋地哼哼唧唧了一會兒，緊接着就在傑森懵逼的目光中，把手給放了下去。
傑森：……
傑森：？
這麼聽話？這劇情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傑森剛才構建出來的認知框架隨着伊諾克放下的手而徹底崩塌，他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隨後開始如同運算宇宙大爆炸一樣開始超負荷運作起來。
不是，這是怎麼回事？伊諾克怎麼就把手放下來了，難道是他自己理解錯了？其實伊諾克不是在威脅他，只是在和迪克親密接觸而已？
他還在這紅棗問號臉，兩人又開始旁若無人地互動了，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犯困了。”伊諾克眯着眼睛說道，“讓我躺會兒，你去跳舞吧。”
迪克大為不滿：“我走了，你好繼續酗酒是吧！想都別想，你這嘴饞的小酒鬼，我在這還能幫你消耗掉一點……嗝。”他打了個酒嗝，又強調了一遍，“我不走！”
傑森吐血：……不，你快點走！
千杯不醉的伊諾克聽他這麼說，也不多勸，就樂道：“哈哈哈哈哈沒問題啊，接着喝，我讓人再上幾瓶，反正布魯斯買單嘛！”
傑森又是一口老血：給黑晝喝酒買單？布魯斯你在干神魔！
迪克也跟着樂，但仔細一想，現在還不完全是樂的時候，便回過頭對懵逼的紅頭罩說道：“我們現在需要一些空間，你看……？布魯斯在那邊，你要不要去和他敘敘舊？”
傑森：…………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亮。
傑森□□沉默了。
不是吧，不是吧，你們兩個不會是玩真的吧？
不！！這不是真的！！這個世界怎麼了！？
傑森內心的小人在一瞬間化作了顏藝版盧走天。
“傑森？”
就在他大為震撼的時刻，終於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拯救他於水火之中。
紅頭罩看向走過來的布魯斯，突然反應過來這傢伙叫了他的原名。
傑森：……
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變得不太真實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布魯斯問道。
“……你叫我什麼？”傑森還是感覺有點不敢置信，他不信布魯斯竟然會當著黑晝的面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來。
“傑森啊。”布魯斯就像是完全沒聽懂傑森的言外之意，“難道你要我喊你紅頭罩嗎？”
他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無奈的神色來：“你知道我不是很支持你把他當作偶像的，義警這種工作畢竟太危險了。”
傑森懵了：“啊？”
布魯斯接著說道：“而且，上次你和迪克都因為這件事情吵過幾次了。”
迪克看了一眼布魯斯，又看了一眼傑森，立刻就意會了，連忙接過話茬：“就是！都說好了追星行為不要帶到家裏來，你這簡直魔怔了。”
傑森稍微反應過來了一些。
合著布魯斯和迪克在試圖把他和紅頭罩做一個切割？
見傑森沒有說話，迪克又補充道：“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歡的義警是夜翼，明明夜翼才是最酷的，甩紅頭罩好幾條街。”
傑森：？？？
你放屁！
布魯斯又說道：“而且紅頭罩之前對
伊諾克有過不友好行為，你還是別嚇到伊諾克了。”
“不友好行為？”迪克說道。
布魯斯看了一眼伊諾克，見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才若無其事地說道：“法爾科內雇傭過一些人來刺殺伊諾克，他也是其中一個。”
迪克一怔，最後不敢置信地瞪向了傑森：“你……紅頭罩刺殺過伊諾克？”
“有什麼問題嗎？”傑森挑釁般說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格雷森！”
“你怎麼能……”
迪克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布魯斯打斷了施法。
“好了，別在伊諾克面前吵，有什麼問題我們回家再說吧。”他語氣平穩地說道，“傑森，你也別總是和伊諾克鬧脾氣。”
他的神色那叫一個憂傷和無奈，就像是一個操心自家叛逆兒子的老父親。
聽懂了布魯斯言外之意的傑森整個人都麻了：“我……你們……”
全程吃瓜看戲、在角落裏當隱形人的托尼樂壞了，趕緊打開了攝像頭，開始記錄蝙蝠家族の混亂史。
打起來！打起來！這瓜真好吃！
伊諾克好奇道：“傑森？”
“哦，抱歉，忘記你不記得了。”布魯斯十分歉意地說道，“他也是我的養子，迪克的弟弟。”
迪克補充道：“是個紅頭罩的腦殘粉。你說，是得有多喜歡那個審美有問題的傢伙，才會花大價錢一比一復刻了一份cosplay的裝備？”
傑森大怒：“你審美才有問題！”
“好吧。”迪克聳了聳肩，不予置評，“但我至少不會穿着cos服跑到夜店裏面來。”
伊諾克笑了起來，說道：“有什麼不好的？這衣服不是挺帥氣的嘛，我就喜歡傑森這樣有個性的人！”
他此言一出，就像是給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定下了基調，迪克和布魯斯都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被黑晝說喜歡的傑森：……
他已經徹底被眼前的情況給弄懵了，直到他被迪克拉着坐在了旁邊，並且從伊諾克手裏接過了酒杯，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不是，我明明是來找麻煩的，怎麼突然就變成加入了你們的夜店狂歡啦？
傑森還是覺得不行，他端着酒杯猛地站了起來，說道：“不，我不接受。”
布魯斯和迪克望向他。
“為什麼你們能在發生了那些事情之後還能對他是這個態度？你們是選擇性遺忘了嗎？”傑森難以置信地說道。
布魯斯和迪克都沉默了。
他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至少在伊諾克面前無法回答。
就在布魯斯準備開口扯開話題的時候，伊諾克卻開口了。
“抱歉，傑森。”他說道，語氣稱得上是輕柔，“我以前是做了錯事，破壞了你的家庭，這些我都知道。但，相信我，我會好好重新做人的。”
傑森僵住了。
他更加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告訴他了？”
布魯斯和迪克一聽伊諾克開口說的話，就知道大事不妙。
這倆人跨頻聊天竟然對上電波了！
但他們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伊諾克開口道：“我自己有腦子，可以推理出來啊。”
傑森一愣：“推理？”
人還能推理出未來發生的事情？什麼大預言家？
伊諾克說道：“我不該在和理查德談戀愛的時候出軌布魯斯。我有罪，我有在懺悔了，真的。”
傑森：…………………………
傑森：？
傑森停止了思考。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他默默望向也陷入了沉默、完全沒有要反駁的意思的布魯斯和
迪克。
傑森：……你們為什麼只是看着？
傑森此刻的表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一定要描述的話，大概就是懵逼中帶着點好奇，好奇中帶着點嘲笑，嘲笑中帶着點釋然，釋然中帶着點懵逼。
那一刻，夜店裏的彩燈顏色一轉，夢幻的熒光綠灑滿了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