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變故
姜環端着茶進來時,李澶坐在書案前,手中拿着一隻撥浪鼓怔怔出神。
這是他五歲以前唯一的玩具。五歲后他的玩具就變成了刀劍,墨筆,和各種書籍。可哪怕他已經不再是個孩子,還是經常將這撥浪鼓拿出來搖一搖,聽着那清脆的聲音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期。
蹣跚學步的他搖搖晃晃地跑去拿女妃手中的撥浪鼓,因為太急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時,一雙大手將他抱了起來。父皇將他舉過頭頂,女妃則在一旁笑,那笑是他見過最美的笑容。
彼時,父皇是全天下最慈愛的父親,女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是全天下最受寵愛的孩子。
可美好總是轉瞬即逝,父皇有更愛的女人,還有更愛的兒子,而母妃,再沒有那般笑過,她成了一個被拋棄的女人。
他,也成了那個想要再次得到愛,而再也沒有童年的孩子。
如今,他更是成了一個孤獨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再得到父母的愛。
眼淚溢在眼眶,五歲后,他便忘了哭是什麼。
姜環用手帕拭去他將要滑落的淚,此刻的李澶眼眶通紅,脆弱又無助,讓人心疼,她輕輕抱住他。
李澶像個孩子一樣將頭埋進她懷裏,雙肩微微顫抖。
他哭了,但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五歲以後,他便知道,就算他哭的聲嘶力竭,也再沒有人會哄他。
姜環抬手輕輕撫摸他的頭,就算他是那個身披光環,無所不能的男主,此刻也柔弱地像個孩子。
“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你了!”李澶哽咽道:“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
姜環深吸一口氣,將眼淚憋了回去,笑道:“那你得趕緊對我好一點!”
李澶放開她,拉他坐在腿上,無比認真地對她說:“我會拼盡全力,保全咱們的未來。”
他和她的相濡以沫才開始,不想這麼早結束。
姜環點點頭。
希望她和李澶的緣分,沒有那麼淺。
七月十八,大吉。宜喪葬。
停留了二十一天的梓宮終於要移入皇陵安葬。
整個皇城靜默,街道上空無一人,商鋪歇業,皆掛白幡。
滿朝文武,皇親國戚組成浩浩蕩蕩的送殯隊伍。
李澶和李淇為首領着百官在前,姜環則是領着官家女眷走在後面。
她沒見到胡萱兒,隱隱有些不安。
先帝梓宮後面還有一具金絲楠木的棺槨,是殉葬的彤貴妃。
而李澶便走在棺槨後面,眼睜睜地看着。
姜環擔心他會做什麼傻事。
好在整個下葬過程相安無事,先帝自然是與已故的皇后合葬一起,而彤貴妃只能入葬妃陵。
她在皇宮裏蹉跎了半生歲月,爬上貴妃之位,但死後也與其他妃嬪沒什麼兩樣。
送葬歸來,李湛三日後登基的消息便已昭告天下。
姜環和李澶剛下馬車,便見府門外站着的王朝,他已等候多時。
“陛下召王爺入宮,有要事相商!”
姜環緊緊抓住李澶,李湛這時候讓他入宮定不安好心。
李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囑咐:“若我天黑還未歸,你趕緊去找你姜恆!”
姜恆握有兵權,李湛暫時不會動他。
說罷,轉身對那王朝說:“走吧!”
姜環看着遠去的馬車,心裏不安。
直到日落黃昏,李澶也沒有回來。
眼看着天已黑了,宮門這時候也已經下鑰,姜環直覺李澶出了事。
“王妃,風決回來了!”青兒跑進屋。
姜環趕緊跑出來,風決匆匆進來,她剛想問李澶的事,風決焦急道:“屬下護送王妃去找姜元帥!”
“王爺呢?”
“王爺被安王軟禁在宮裏了!”風決催促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走!”
姜環來不及細問李澶的事,點點頭:“好!”
三人從後門出去,剛出門,便聽見一陣嘈雜,王府大門外火光衝天,個個着夜行衣,矇著面,帶着刀。
“包圍景王府!”有人下令。
風決低聲道:“快走!”
趁黑衣人衝進王府時,三人趁着夜色拐入一條巷道。
沒走多遠,風決停下,警覺道:“有人追來了!”
“青兒姑娘,帶王妃先走!”
青兒點點頭。
“萬事小心!”姜環叮囑了一句,跟着青兒快速往前跑,風決則留下迎敵。
兩人匆忙從巷道里出來,眼前又是兩條黑漆漆的巷道。月光照不進來,周圍靜謐一片,兩人也不知道該走哪一條路。
“快,剛才看到就是往這邊跑了。”
後面的火光由遠及近,是那些追殺她們的人。
兩人顧不得許多,忙跑進左邊的巷道。
“在那邊!”
後面的人聽到動靜向她們追來。
“王妃,你快跑,我拖住他們。”青兒說道。
“要走一起走!”姜環說著拉住她。青兒一個弱女子又能抵擋得了多久,她不想她白白送命。她四下看了看,想找個地方躲藏。
這時,巷道里的一扇門突然開了。
“兩位姑娘快進來!”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
眼見追兵快到了,姜環顧不得考慮這人是好意還是歹意,拉着青兒閃身進去。
很快,後面的人便追了上來,火光從門的縫隙透進來,門背後的三人屏住呼吸,等人走遠后,才呼出一口氣。
“多謝公子相救!後會有期!”姜環正要打開門出去,男主勸道:“姑娘這時候出去恐怕不安全,那些人一定還在附近。姑娘不妨再等等。”
姜環沉默。她不想耽擱,她要讓姜恆趕緊去救李澶。
“姑娘放心!”男子又道:“在下絕非壞人。姑娘若信得過在下,便請進屋歇歇腳,等那些人走了再出去。”
他話剛說完,果然又有人聲傳來。
“明明看到跑進來的,怎麼不見了!趕緊搜,仔細地搜。”
姜環退回來,壓着聲音:“那便叨擾了!”
男子趕緊將兩人請進屋,點亮油燈。
姜環看了看,屋子不大,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張椅子,看着破舊不堪。但那桌上文房四寶齊全,牆上又掛着好幾幅字和畫,可見這男子是個讀書人。
男子端來唯一的一張椅子:“姑娘請坐!”
他抬起頭的一瞬卻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