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女替子孝
我們村裏頭有個奔喪的習俗,叫做孝子磕頭,一路平安。
講究的是老人去逝之後,在送上山途中遇到小河、坎路,孝子必須磕頭燒紙請神幫助。
直到後面的鞭炮聲停了,才能起來。
養兒送終,求得就是這一天能走的光鮮亮麗!
若養兒不孝,不磕頭,那老人就會死不瞑目,而且抬上山的路也很堅難。
自從爺爺死了之後,奶奶成了雜貨鋪唯一主人。
爸媽早就勸她別幹了,搬去城裏一起生活,可她就是不聽,為了手藝不在失傳。
蘇毅因失業加失戀,情緒低落,被奶奶拖回村裡,也興緻勃勃跟着她學這門手藝!
如今不比往年,以前只能靠手慢慢刻印,現在都是機械做出來。
以前窮人只能裹草席下葬,混得好的有一口薄棺。
如今不但講究公墓,還禁上山燒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卻不曾想,蘇毅剛來就撞見了怪事!
事情得從那天響午,村裡吳磊上門賣大批量的紙幣,經打聽才知道是吳秋月他爸吳木匠,三天前出意外沒了。
我奶奶臉色微變,“她家這事有點難辦嘍!”
吳磊回道:“誰說不是呢?”
吳木匠不過六十歲出頭,身體健壯的很,咋說就沒了?
吳磊一邊裝車,一邊說了原因。
“她爹切木材時,木架子倒了,硬生生給壓死了。”
“而她三個哥哥在城裏頭不願意回來,都不想給他爹磕頭。”
“說什麼厚養薄葬,喪事辦完了通知他們就行。”
吳秋月現在在家哭得梨花帶雨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奶奶立刻面色大變,長嘆一口氣,搖頭道:“九子不葬父,一女打荊棺。”
這話的意思,就是生了多少兒子,都不能給老爹辦喪事。
只有一個女兒,就算是窮的只能用山上的荊棘編織棺材,也要安葬老爹。
我聽着也覺得心裏頭不舒服,替昊木匠不值。
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三個兒子,還不如一個女兒管用!
“這裏是六百八十元,你先收下,後續不夠我們在來。”
吳磊走後,奶奶把錢放進柜子裏鎖着。
“奶奶你們剛才在說都是什麼,我咋沒聽說過呢?”蘇毅滿臉問號道。
“孝子不磕頭,事主就不肯走,這是犯忌諱的白喪,手段不夠硬的先生,有幾個搭進去幾個!”奶奶憂愁地回道。
吳木匠三個兒子,個個不孝,他還是橫死的,天知道有多凶!
“養兒不孝,鬧鬼化煞,竟然有人敢接下這事。”奶奶好奇地說道。
奶奶轉頭向蘇毅說道:“到時候帶你去開開眼界,看看百年難遇的奇事。”
出殯當天蘇毅與奶奶老早就到吳秋月她家。
我家離吳木匠家不遠。
有個十來分鐘路程,就到了一個大院外頭。
青磚的院牆,牆頭上放了防盜的鐵絲扎網。
院頭門是上着紅漆,院檐是木雕刻的瑞獸,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一進大院,就看見正中心擺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槨,三張紅色長木凳架起來。
前頭是靈堂,擺着香燭供果,還有就是吳木匠的遺照牌位。
灰色的照片裏頭楊木匠眼皮拉着,眼眸沒有絲毫神色。
面色僵硬也無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死人臉。
一般情況下,農村的老人會在屋裏擺着一副棺槨,
預防自己喪命了,能及時入棺。
也會在自己覺得身體不太好的時候,提前拍上遺照,方便以後使用。
正常情況下,遺照都會帶着點微笑,至少不會那麼死板。
吳木匠死於意外,多半是放置一張死人臉,才會那麼無神。
我與奶奶走到靈堂前祭拜楊木匠。
吳家裏有不少人。
堂屋裏擺着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十個人正值壯年,三十幾歲的幾個漢子坐着喝茶聊天。
他們帶着紅白相間的圓帽,腰上纏着浴巾,穿着麻布衣褲,白底黑布鞋!
“他們是幹啥的,咋穿着這麼奇怪?”蘇毅向旁的奶奶問道。
“這是我們村裏的八仙君!”奶奶向他們點了點道。
“八仙君是做什麼的,咋沒聽說過?”蘇毅差異地問道。
“八仙君又叫做抬棺匠,不管村裏有沒有白事先生,或者是外來的辦事先生,都會遵循規矩,在本村找人抬棺。”奶奶津津有味道。
看來吳家雖然沒找到先生來辦法事,先請了八仙君做準備,看來吳秋月的確孝順。
堂屋旁邊的偏屋開着門,拉了一張白布孝帷。
裏頭都是吳家女眷,在裏面低頭悲哭,聲音很小,但也靡靡不斷。
而靈位前跪着一位身穿男裝,外披孝服,頭剃短髮,還不讓說話,怕漏了女兒的怯!正是楊柳月。
“奶奶,這是咋回事?”蘇毅驚訝問道。
“女兒三千青絲,兒子一頭短寸,女兒代替兒子就是這樣。”奶奶跟個明白人似的說道。
我一聽,心都砰砰的跳到嗓子眼了。
我懷着驚悚與好奇的心態堅持到最後。
堅持到最後才知道村裏有一個奇怪風俗。
喪者有喪時,一般在家停屍三,五,七日不等。
橫死三日喪,病死意外死五日喪,壽終七日喪。
要是沒按照喪時,抬棺在半路就得出事。
吳木匠屬於橫死,今天是第三天,必須得送走。
送不走就得鬧鬼化煞。
正在這時有一位身穿八卦服的先生正從大門緩緩而入,道:“這事我接了!上路。”
正當口,吳秋月換好衣服,從後院走出來。
一身乾爽的白布衣,束腰,紮緊了褲腿,穿着里黑布白底鞋。
頭上戴着一頂白帽子,連鬢角都給包了進去,又披着一塊粗麻布的孝服。
本來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團,這時都以平下去了,多半是裹了胸。
乍一眼看去,還真像個清秀的小夥子。
先生一本正經的抬頭頭,拉長了脖子喊道:“事主不幸,橫死家中,孝子跪拜,磕頭送終!”
吳秋月衝著棺槨跪下,端端的磕了三個響頭。
當她抬起頭時,額頭已是一片微紅。
吳家主事鐺的一聲敲響了鑼,聲音雄厚且凄涼,“孝子磕頭,逝者一路平安!”
這聲音,讓我直起雞皮疙瘩。
堂屋裏頭吃喝的八仙君,也都扭頭看了出來。
他們眼中驚愕。
“這是從哪弄個孝子出來。”
隨後門外一陣刀搞碗碎的聲音響起“起棺!”
吳木匠送葬地,路非常難走,而吳秋月每隔一小段路就要磕頭燒紙。
這時我總感覺在一路有陣冷颼颼的微風吹得我後背發涼,這時候可是夏天呀!
乍一看,我發現不對勁……
棺槨旁邊,怎麼杵着一個老漢。
他傴僂着背,臉色蒼白,怔怔的看着吳秋月磕頭的身影。
耷拉的眼皮下頭,競然有渾濁的淚水。
下一刻,我身上的汗毛都乍起來了。
這是吳木匠,哈時候從棺槨里跑出來了?!
我嚇得腿都軟了,喊了聲“奶奶”。
結果棺槨旁的老漢卻扭過頭,瞅了一眼。
眼神別提有多滲人,陰森無比!
“咋了,小毅哥?”奶奶也看向我,皺眉道。
蘇毅緩緩的抬起手來,指向那離去的棺槨旁邊。
“我……我剛看見……那……”蘇毅不敢說看到吳木匠。
奶奶見蘇毅的樣子道:“別出聲,他只是回來看親人最後一眼!”
我也沒大驚小怪,這樣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