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進入醫院之後，維德斯看到的只有一派混亂場面。候診椅上幾乎坐滿了人，他們在椅子上偷偷地做着一些小動作，像是打噴嚏或者是咳嗽。而外一些人身上掛了彩，頭上纏着繃帶，一臉消極。還有些人則捂着半邊臉，另一半臉上掛着絲絲血跡。
哈羅德和安里爾並不理會這裏的混亂，對他們來說，這樣的混亂一直都有，而他們就是專門解決混亂的人。
不過他們現在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解決什麼問題，而是為了找哈羅德的侄女，克里斯丁。
他們走過長長的走廊，這裏的人更多，一些人甚至還靠着牆壁，一副將死的樣子。地上也有點點血跡，一直延伸向前，走廊深處還有人在哭泣着，哭聲中透露出恐懼。
維德斯從來沒有在落葉鎮看到過這樣的場面，即便風暴降臨，人們也會做好準備，靜待風暴消逝。可現在簡直是一團亂，風暴之前竟然還來了一場瘟疫，這場瘟疫無聲無息，在一天內就幾乎要了半數落葉鎮居民的命。
維德斯不敢相信，外面救護車還將帶回來多少生病的人，而這些人又能否熬的過那場風暴，又或者說，這家醫院是否有足夠的病床容納如此多的病人，醫生們能不能力挽狂瀾……
就在維德斯胡思亂想的時候，哈羅德突然拐進一個房間裏，安里爾停在門外，攔住維德斯，同時警惕地看着周圍。
維德斯不太敢正面看安里爾，他只是偷偷瞄一眼，有時候他發現安里爾的神情有些不對，後者看着周圍那些人，眼神里似乎充滿厭惡，尤其是不遠處有個女孩低頭嘔吐的時候，安里爾還皺了一下鼻子，隨後摸了摸下巴，似乎以此來掩飾自己剛剛的行為。
他還想繼續觀察安里爾，卻突然看到安里爾轉過頭來，而哈羅德也在這時候出來，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憤怒與不安。
“該死，克麗絲不在裏面，她跑哪去了！”哈羅德低聲悶吼，看得出來他快要氣炸了。
“哈羅德，放鬆，也許她去了廁所，這證明她已經醒過來了，這是好事，我們該在這裏等她回來。”安里爾說著又問了一句，這似乎是在暗示着什麼，“至少，裏面沒別的人對吧？”
“沒有。”哈羅德的語氣冷靜了不少，“不過我不可能在這兒等她回來。你也看到了，一切都亂透了，冥冥中彷彿有什麼，什麼鬼東西在破壞這座小鎮的安寧。”
他說完直接轉身離開，快步朝前走去，一名女護士也在前邊迅速行走，卻被哈羅德猛地抓住手臂，不過他說話倒是很客氣，並沒有為難那個護士，只是問了一下克里斯丁的去向。
“抱歉，我現在無法幫到你，你可以去前台諮詢一下，或是讓安保科幫你們找一找。”女護士說完便甩開了哈羅德的手，哈羅德陰着臉說了一句謝謝，隨後回頭看向安里爾和維德斯。
“天吶，克麗絲，你到底在哪呢？”哈羅德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頭髮，眯着眼看向兩人身後的長廊，那裏不斷有人在低頭咳嗽嘔吐，這讓他非常擔心，以至於忘記了他的侄子馬克的安危。
不過他現在倒是想起來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小男孩，那個男孩躺在一個女人懷中，眼睛無神地盯着天花板，嘴角邊還掛着血跡，彷彿全身已經失去了活力。
“安里爾，你先帶着他去我家，照看一下我的侄子，我找到克麗絲就會馬上回去。”哈羅德快步回到他們面前說道，安里爾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
維德斯不得已跟着哈羅德離開，
但他並沒有就此鬆一口氣，對他來說，危險並沒有因為他離開醫院而結束。顯然，糟糕的情況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改變。
而且，它還會隨着時間惡化，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維德斯真希望自己現在就能一步踏到薩爾市，至少還能讓他有時間準備一下，好離開這一整片是非之地，可現在，他只能硬着頭皮前進，跟隨兩位警探，直到有機會跟隨他們離開。
注意，落葉鎮的時空已經混亂
“哇哦！”司機驚聲大叫，“你真的是嚇到我了，哥們，別這樣，別隨便在我車上開槍！”
“繼續開車！”安里爾吼了一聲，接着朝外面開了第二槍。
維德斯轉頭看向窗外，雨幕中有好幾個影子在奔跑，他們長着人的形狀，可跑動的時候卻像是殘影一樣閃爍，每次閃爍都會跳躍更長一段距離。
安里爾每一次朝它們開槍，它們便會突然變換位置，繼續朝着車子衝來，直到其中一隻接近車尾箱，然後一下子跳到車頂上。
“那是什麼，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司機恐懼地看着上面。
與此同時，前方茫茫中出現一個影子猛跳過來，安里爾不由分說直接往前車窗開了一槍。
“專心開車！”安里爾說著換了個彈匣。
影子不見了，車窗上破了一個小洞，洞口周圍的玻璃裂開，呈輻射狀向外延伸。安里爾隨即抬頭看向車頂，與此同時一根漆黑的尖刺從上面插了下來。
安里爾似乎早已準備好，在尖刺下來的同時朝着上面開槍，可他沒想到第二根刺下來的之後直接落在司機頭頂，將他的頭刺穿在方向盤上方。
安里爾急忙開槍，那根漆黑尖刺瞬間消失，司機的頭壓在方向盤上面，喇叭聲驟然響起，而車子也打着彎撞向路邊的商店。
維德斯只感覺自己像是從二樓摔到了地上，手臂關節疼的要命，而且腦袋裏還有一種暈眩感，令他極其難受。車廂裏面漂浮着一股難聞的氣味，有點像是燃燒橡膠散發出來的惡臭，這樣的氣味加上眩暈，維德斯直接在車裏吐了起來。
副駕駛座車門打開，安里爾從裏面摔了出來，他伸手扶着車子來到後門前邊，拉了一下車門內鎖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真沒想到會這樣。”安里爾看着車裏面的司機，又看了看從車廂後座中爬出來的維德斯，隨後朝着車子另一邊的世界看去，在那一片暗黃色雨幕裏面，許多黑影朝他們緩緩走來。
維德斯咳了好幾下，直到感覺舒服多了才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安里爾靠着櫥櫃坐着，而他的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跡。
“怎麼回事？”維德斯三兩步爬到安里爾身邊，想要幫忙卻不知該怎麼做。
“別管這些了，你現在該去奧羅特街，找到馬克，帶他去醫院和哈羅德匯合。”安里爾雖然受了傷，但他還是咬緊牙把話一口氣說完。
“天吶，先生，你流了很多血。”維德斯驚恐地看着安里爾手指縫間冒出來的血，但又無可奈何。
“我撐不了多久了，帶多一個人，你也沒法逃出去，所以，趁現在，快點離開吧。”
維德斯獃獃地看着安里爾，安里爾突然抓住他的領子，無力地推了他一下，但沒能推動，可維德斯還是跌坐在地上。
“走！”安里爾怒叫了一聲，血從他嘴角流下，但他毫不在乎，只是舉起手槍對着維德斯的頭。
維德斯害怕地站起身來，他冷靜了下來，對着安里爾點了點頭，擦掉臉上的淚水之後往後門走去。
“我會給你拖延時間，你只需要去這個地方，奧羅特街二十六號，然後呃——保護好那個孩子。”安里爾說著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一點，“這樣我才能安心。”
維德斯打開後門，衝進雨里。安里爾看着車子外面聚集的黑影，他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連過去的記憶也開始湧現。
“你好，我是薩爾市新調來的/警/官安里爾，洛克局長安排我來當你的助手，以後請多指教。”回憶中的安里爾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小鎮，認識了自己的第一個搭檔，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對方馬上握緊他的手掌，並且用地道的南方口音說道:“很高興認識你，菜鳥，我叫西格斯，希望我們能夠愉快相處，這裏可是有無數的謎語等着我們解開。”
“可我還是一個實習生，長官。”
“我也是，菜鳥。”西格斯說著轉身朝前走去，“來吧，有案子在等着我們呢。”
安里爾跟隨着西格斯的腳步向前走，在昏黃的光線下，躺坐在櫥櫃前的安里爾露出了笑容，可這笑容又很快消失。
他看到西格斯渾身是血，手還抓着他的領子。他們正站在一棟廢棄倉庫二樓的窗戶前，外面陽光明媚，而裏面卻漆黑如墨，可怕的是黑暗中還漂浮着幾十雙血紅色眼睛。
“快離開這兒，安里爾，裏面全都是那些東西，我們必須有人知道這事，你必須活下來！”西格斯說完鬆開了手，他的指尖從安里爾衣領上刮過，安里爾拚命伸手要抓住西格斯的手臂，但就是差了一點。
這一點令他們天人永隔。
接着一個又一個搭檔的身影從安里爾面前閃過，隨着他的年紀增長，他漸漸變得冷漠，但冷漠中又小心地保護着自己的同事，讓他們避免步入西格斯的後塵。
但事情總是不可避免的發生。
直到這個人出現，安里爾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你好，聽說你是我以後的搭檔，所以我特意過來看你。聽着，我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只希望你醒來之後能忘記這些事，畢竟，你以為你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努力活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