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
哪怕北境淪陷，城市北面的大門全部封閉，夜宿城也還是溝通東、西、南三個方向人類領地的重要交通樞紐，車來車往間儘是商機
城一天不破，夜宿城裏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天不會減少
哪怕入夜，人們仍會點燃油燈，夜以繼日的穿梭於被燈光照亮的街道上
攤販在捕捉任何一次成交的契機，奴隸在搬運各種貨物，精心打扮過的男人和藏頭露尾的貴婦在互相狩獵，流鶯遊盪於街邊巷尾，禿頭的神使忙着宣揚那狗屁不通的教義，無任何價值的老嫗餓死路邊……
而一隊隊巡夜的士兵則擦亮他們的劍鋒，在火把的光輝中反射着秩序的寒芒
喬維倚靠窗檯，望着下邊來來往往的行人，越發覺得，在這種環境下，想要認出一個自己只見過一次，甚至一次的都沒見過的人，幾乎不可能
經過這兩天的確認，夜宿聯合商會確實在通緝他們三個，新城裏關於暴風劍在厄納努斯手裏的流言愈演愈烈了
然而，這個時代可沒有高清照片，沒有打印複印技術，更沒有天眼系統，而且你夜宿聯合商會要抓沃德郝巴巴，跟我尼古拉斯·宙斯有什麼關係？！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不可取的，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更加不可取
否則如果恩緹雅一直處理不掉那批貨，他們就一直不能跟着離開夜宿城，而且即便順順利利跟着縫衣針商會去到另一個地方，又能怎樣，是繼續躲躲藏藏，還是繼續寄人籬下？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遲早都要做的事為什麼不馬上做？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停在身後
喬維回頭，果然看見赫因薇爾站在後面，這傢伙微微仰着頭，睡裙不太合身，領口略大，一線天
“我想和你談……一談。”赫因薇爾看一眼自己領口，用手擋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剛洗完澡的原因，臉蛋紅撲撲的
她朝後張望一眼，又看向喬維
縫衣針臨時駐地大部分空間都被貨物佔據，能住人的房間並不充裕，恩緹雅安排厄納努斯雙雄和自己住，安排喬維和其它傭兵住，畢竟現在對外他只是赫因薇爾的護衛
因為沒有私人空間，所以這兩天他們如果要溝通什麼都是找個沒人的角落說
喬維仔細分辨了一下，走廊對面盡頭那個房間裏好像有對男女正在互相獎勵，樓下那兩位大媽又在非議恩緹雅的長相，倒是近處好像沒人
“……願聞其詳。”喬維清清嗓子說
“我想向恩緹雅借一筆錢，在舊城區成立一家商會，然後找代理人去新城區招募傭兵，新城區的人幾乎全來自北境，跟夜宿聯合商會不是一條心的居多。”
“這件事我一個人去做就可以，而且和我們跟着恩緹雅離開夜宿城的計劃並不衝突，只是如果我們有充足的人手的話，可以做的選擇更多。”
見喬維好像不置可否的樣子，赫因薇爾補充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就瞞着你去做。”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不同意？”
“你為什麼總是偷瞄恩緹雅？”
喬維眨了眨眼，“……我有嗎？”
“有。”
“不可能，扯遠了，”喬維擺擺手，“總之你的提議很好，但不是你自己去，而是我們三個都要走。”
……
芙莉妲把剛換洗下來的衣服一件件掛到晾衣繩上
恩緹雅看見了，好奇地走到其中一件三角形的面前，
細細觀摩
布料是用的他們現在砸在手上這批貨的其中一種，絲滑柔軟，觸感很好
恩緹雅又走到另外一款由帶子和兩個罩子構成的旁邊，這款比較複雜，由好幾種材料結合而成的，有柔軟絲滑的，也有形狀固定的
過程獨眼的傑恩湊過來，這看看那看看
“芙莉妲，可以告訴我，這個是用來做什麼的嗎？”恩緹雅問道
其實憑藉著女人的直覺，恩緹雅對這幾款形狀奇怪衣物的作用已經有大概的判斷，即便判斷是錯的，她也要照着這幾種款式批量仿製，因為這很可能就是解決他們目前窘境的關鍵！
但目前還不行，只是這幾個款式的話還不夠
恩緹雅想要知道這幾件衣物是誰設計的，能鑄造出一把劍的鐵匠肯定擁有一個完整的鐵匠鋪，能寫出一首詩的詩人不可能只認識剛好能湊齊一首詩的字
“肯定是這樣戴的啦恩緹雅大人！”
旁邊傑恩粗魯地扯下一條三角形的罩到自己頭上，獻寶似的嚷嚷，“噹噹當，你看，這一定是改良版的匪徒頭罩！兩個眼洞開得有點大，但看起來卻非常有威懾力啊嘎嘎嘎！”
很多時候大商隊在外面遇見比自己弱小的商隊時，會派出旗下傭兵扮成盜匪殺人越貨，縫衣針商會自然也沒能免俗
喬維和赫因薇爾過來找芙莉妲的時候，正好看見這兄弟把他的內褲罩自己頭上的畫面
攔下要打人的芙莉妲，赫因薇爾和恩緹雅正式提出他們要離開的事情
“等等，你剛才說，這些內衣都是出自你的護衛尼古拉斯·宙斯之手？”恩緹雅從和赫因薇爾的對話中抓住了絕對重點
赫因薇爾有些不解地點點頭，其實準確來說，這些內衣都是她親手做的，畢竟男人哪裏懂裁縫，而想法是喬維提出的
“尼古拉斯，”恩緹雅一步步走到喬維面前，“我猜你腦子裏肯定不僅僅只有這幾個款式，對嗎？”
“……是的。”
當喬維給出肯定的答覆時，恩緹雅面前的喬維彷彿突然變成一盞超大功率聚光燈，映得她雙眼閃閃發光
這個世界目前還沒有定位精確的內衣，起內衣作用的很多時候是一塊破布，一條舊的褲子，或者像赫因薇爾之前穿的那種寬大的睡衣，又或者其它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起初因為一直在逃亡，所以喬維雖然不習慣但也沒顧得上這些小事，但這兩天安穩下來了，加上撞見過芙莉妲洗完澡出來那蹦蹦跳跳的畫面，看她拿條老長的布帶在那纏啊纏的，麻煩又有害身心健康
一問赫因薇爾，居然也是這樣裹的
正好這裏又有很多布料，赫因薇爾也懂裁縫，索性就折騰了幾套內衣出來用
他們都完全沒想到，這幾件內衣給了恩緹雅多大的啟發和幫助，更不會知道，北境淪陷，科爾頓家族覆滅，這麼大一批貨砸在夜宿城，一手主導這單生意的恩緹雅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壓力
對這個風頭正勁的後起之秀，縫衣針某些高層那是既忌憚又嫉妒，打壓的手段也越來越不計代價，這一回他們甚至把恩緹雅的底透給夜宿聯合商會，導致夜宿聯合商會坐地起價
恩緹雅無路可退，只能自掏腰包墊付費用拖着，她也知道這樣正中某些人下懷，拖下去自己鐵定要給這批貨陪葬，可問題是她也無路可進
直到剛才，恩緹雅因為多看了芙莉妲一眼，繼而好奇於她晾曬的這些內衣，然後就發現了一個幾乎完全空白的市場
只要能成功打開這個市場，那夜宿城內，甚至整個中部，都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能跟她競爭，因為現在這批砸在手裏的燙手山芋，將會搖身一變成為她壟斷這個市場的殺手鐧
而其中關鍵就在於，如何能拿捏住赫因薇爾身邊這個，能把她手上這批貨裏面各種布料全部轉化成這種兼具漂亮、實用、新奇、性感等等屬性的產的護衛
“尼古拉斯·宙斯，無論赫因薇爾給你什麼，我都給你十倍，你願不願意向我效忠？”恩緹雅眼裏閃過一切盡在把握的光芒
也是在這一刻，一直沒怎麼看中那幾件內衣的喬維，終於是把它們和恩緹雅現在所面臨的困境所聯繫在一起
“忘記和你介紹了，他是我的未婚夫。”赫因薇爾及時地擠進兩人之間，昂首挺胸地看着恩緹雅
“……未婚夫？”
“是的。”
“哈哈哈哈！！……”恩緹雅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一把撥開赫因薇爾，“別開玩笑了，像你我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有未婚夫！”
“而且還是如此英俊的未婚夫。”
恩緹雅把手拍在喬維肩膀上，
“你居然說這是你的未婚夫，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被一百個男人排着隊拒絕的小矮子，簡直失心瘋了，哈哈哈哈！……”
“快點，尼古拉斯·宙斯，向我效忠吧，無論赫因薇爾能給你什麼，我都給你十倍！”
喬維把肩膀上那條胳膊推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恩緹雅女士。”
“哈哈哈哈……哈？為什麼？！”
恩緹雅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看向赫因薇爾，“你手裏是不是握着人家的什麼把柄，快交出來，無論那是什麼，我支付你十倍的報酬。”
“恕我無能為力。”赫因薇爾聳聳肩
“該死的，難道連厄納努斯也要對我坐地起價嗎？！”
“我們之間仍然可以合作，恩緹雅女士。”喬維走過來擋在赫因薇爾面前，“當然，是以我提出的合作方式來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