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博士還鄉(1)

第三章 博士還鄉(1)

中國之所以能夠成為禮儀之邦,開創幾千年的悠久文明,是跟文仕結合密不可分的。春秋戰國以前,中國的選官制度是很不健全的,一般都是世卿世祿。只要身為貴族,世世代代都有官有爵,而且不用擔心被剝奪,對此,當時的人們也是普遍接受的。

到了戰國末,由於連年戰亂,人口減少,生產遭到極大破壞,各諸侯一方面要應對各種軍事鬥爭,另一方面又要恢復國內的經濟。所以國君就鼓勵軍民多殺敵,多墾荒種田。誰的軍功大,誰種的田多,誰就能當大官。這就是軍功爵制和闢田制。

這一時期,如果你確實有才,可你又不是世襲貴族,又沒有軍功,又不會闢田,卻又想當官,怎麼辦呢?也有辦法,比如,可以通過別人的推薦,比如鮑叔牙推薦管仲給齊國當宰相。如果沒人推薦,還可以自薦,但需要自己的勇氣足夠大,如毛遂。除了推薦、自薦之外,還有兩種方式是遊說和講學,最成功的當屬蘇秦和孔子了。

雖然有以上諸多途徑,但沒有一種正規的選官制度,大多數有才之人還是得不到發現,能夠為國家利用的只是鳳毛麟角。

到了劉邦統一了天下,雖然建立了漢朝,但留給劉邦的卻是一副爛攤子,國家千瘡百孔,急需治國理政的人才。劉邦求賢若渴,他的文化不高,他的那首著名的《大風歌》雖然略顯通俗,但足以表明他對人才的渴望: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劉邦是憑武力取得的天下,所以他比較重視武將,輕視文人。陸賈勸他用《詩》、《書》治天下,他卻說:“我是用武力奪得的天下,用《詩》、《書》有什麼用?”陸賈卻說:“你能在馬上得天下,但你能馬上治天下嗎?”一句話將劉邦給問住了。後來劉邦聽從陸賈的建議,下求賢詔。招募有才學的人來治理國家。這就是中國最早的正式選官制度——察舉制的開始。經過漢朝幾代皇帝的不斷改善,到了漢武帝時期,察舉制已經比較完善。察舉制的推行為漢朝籠絡了不少治世能人,出現“群士慕向,異人並出”的景象。為漢朝成為當時世界第一強國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察舉制就是要求各郡國每年都要向朝廷舉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的人才,然後國家對他們進行考試、錄用。當時,各地如果出了德才兼備的人才,名重鄉里,當地有身份的大族就會對其進行評議。這一點很重要,如果名副其實,郡守必須將他推薦給朝廷,然後朝廷會對他進行考核。漢代察舉的科目很多,總體上分為兩大類:常科和特科。常科也叫歲科,顧名思義,就是經常的每年都要舉行的科目。特科是根據實際情況,並不經常開設的科目。歲科主要有:孝廉、秀才等科。特科主要有:賢良方正、明經、勇猛知兵法等。所有科目中以孝廉一科最重要。孝廉就是孝子廉吏的意思。古代官員的基本道德標準是孝敬父母、清正廉潔。舉孝廉是以郡國人口多少來決定的。對於名額配比,各朝各代都不一樣,大約是:郡國人口二十萬以上的,每年舉薦一名;郡國人口不滿二十萬的,兩年舉薦一名;郡國人口不滿十萬的,每三年舉薦一名。孝廉一科是舉仕人數最多的科目。

察舉制推行了四百年左右,到了東漢末年,朝廷黑暗,戰亂不斷,人民流離失所,鄉里評議不能準確的判斷一個人的優劣。再加上世家大族把持了鄉里評議,任人唯親,真正有才華的人卻得不到推舉。造成了很多社會矛盾,察舉制已名存實亡了。

曹丕稱帝后,為了緩和這種矛盾,尚書令陳群創建了九品官人法,也就是後世所稱的九品中正制。九品官人法只是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對察舉制進行的改革,並沒有完全摒棄察舉制,還是要地方推舉人才,郡國舉孝廉,州舉秀才,只不過是取消鄉里評議,把評議權收歸政府。這也是九品中正制最大的特點。

政府專門設立一個叫中正的官來對被舉人員進行評議、定出品級。各郡的中正官叫“中正”,各州的中正官叫“大中正”,也叫“州都”。當時的州可與後世的州縣不同,而是一個省級行政區,全國只有十幾個州。各中正官都是由各自家鄉出身的中央官員兼任。

所有想入仕和已經入仕的官員都要經過各自籍貫所屬的中正官進行品評。品評主要分為三個環節:考察評議、作狀語、定品。這些中正官對本鄉的士人進行考察評議的內容有二項:第一是家世,就是這個人的家庭背景,他的父祖輩是做什麼的,有沒有當過大官,是豪門還是寒門。第二是品德、才能。接下來,根據這個人的家世、品德、才能,對其作狀語,就是極簡短、極概括性的一句評語。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就是對所評議的人物確定品級,即“定品”。

這個品叫做鄉品,雖非正式官品,但卻與官品息息相關。鄉品高的,起家官也就越高,鄉品低的起家官也就越低,甚至無緣入仕。鄉品共分為九品: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類似於九宮格,現代人力資源管理中也有類似的曲線。

雖為九品,但最高品“上上”被認為是聖人之品,無人能達到,所以就形同虛設。二品“上中”就成為了實際上的最高品。二三品為上品,七八九品為下品,如果被評為下品是沒有機會當官的了。各中正將各人的評定結果交給朝廷,留作選官的依據。各中正官不光對本鄉的初入仕的人進行評定,還對現任官進行評定,定期進行,根據其在任期內的表現對其進行升品或降品。

九品中正制實行之初,德才是重要的評定標準。到了後來,由於出任中正官的全都是豪門貴族,這些豪門貴族把持了品評權。他們偏袒豪門子弟,家世的好壞直接決定了鄉品的優劣。德才的好壞已不再重要,久而久之,形成“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狀況。士族也叫勢族,可以理解為士大夫家族,有名望的大族,有勢力的家族,總之就是有影響的豪門望族。與這些豪門望族對應的就是廣大庶族小地主和貧民,他們統稱為庶族、寒門。

東漢末年,那些豪門望族的勢力相當的大。曹操家族想把仕人的品評權由鄉里評議變為朝廷所有,但卻很難實施。這個時候出身豪門望族同樣又是政府高官的司空、尚書令陳群創建了九品官人法,中和了皇權和豪門望族的矛盾,但仍然沒能挽救曹氏家族覆滅的命運。

自曹丕代漢稱帝建立大魏以來,至甘露年間,曹家共傳了四任皇帝,分別是文帝曹丕、明帝曹睿、齊王曹芳、現任皇帝曹髦。魏武帝曹操其實並沒有當過皇上,魏武帝之名是曹丕繼位後為其追加的。曹操是三國一代梟雄,確實是文韜武略,挾天子以令諸侯,逐漸掃平了中國北方的所有軍閥,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是,他的子孫卻一代不如一代。曹家的大權逐漸落在了司馬氏家族的手中。

曹操一生最大的失誤,不是在青梅煮酒論英雄中放掉劉備,更不是赤壁之戰中被周瑜燒了一把火,而是沒有除掉司馬懿這個大禍患。司馬懿狼顧鷹視,野心勃勃,又深藏不露,更可怕的是,他的繼承者——兩個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也都是文韜武略,能夠安邦定國的人物。當年曹操經常做一個夢,夢見有三匹馬食於一槽。這引起了他的猜忌。“槽”通“曹”,三馬同食一槽就意味着曹氏可能會受到三個姓馬的人蠶食。有這種重大隱患還得了嗎?於是就對所有有潛在威脅的馬姓人來了一場清洗。起先懷疑“三馬”可能是馬騰、馬超、馬岱這一家父子叔侄三人。因為馬超、馬岱堂兄弟兩個起兵對抗曹操,於是曹操便將身在朝中的馬超的父親馬騰一家老小全部誅殺。可是殺了馬騰一家之後,他依然做那個三馬同食一槽的夢。他哪裏知道,“三馬”暗指的是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父子三人呢。曹操不是沒有懷疑到司馬懿頭上,可是當時司馬師、司馬昭還沒有嶄露頭角,湊不上三馬之數,再加上司馬懿與曹丕非常交好,在曹丕的力保之下,司馬家族得以保全。

一失策成千古恨。就像曹魏代漢一樣,司馬氏代替曹魏也終究不可避免。

目前正是甘露五年,當今的皇帝曹髦只是個傀儡,國家大權早已經落在司馬懿的兒子——司馬昭之手。司馬懿死後,本來把晉國公的爵位傳給了大兒子司馬師,可是司馬師得眼病死了,他的兄弟司馬昭就繼承了爵位,現在,朝廷的各種政令都由司馬昭做主。“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曹髦對此深感憂慮。想到司馬昭早晚必然謀反,祖上辛辛苦苦創下的江山都會拱手送人,他寢食難安,整天想着如何除掉司馬昭。但想歸想,實際操作起來卻相當的困難,且極度危險。因為經過司馬氏家族幾代的經營,現在朝廷內的文武大臣,大多數都站在了司馬家族的一邊。

這天,曹髦召集三名心腹商量討伐司馬昭之事。可他沒想到,這三名心腹之中的兩名早就是司馬昭的人了。他們兩個偷偷跑去報告給了司馬昭,讓他早做防範。曹髦一看,事情已經泄漏,事不宜遲,馬上帶劍乘輦帶領三百宿衛軍去攻打司馬昭。哪知道,司馬府的人早有準備,迎面正碰上中護軍賈充帶領司馬相府的人來迎戰皇上的宿衛軍。

曹髦見狀大喊:“討伐反臣司馬昭,誰敢阻擋,誅其三族。”

皇上畢竟是皇上,司馬府的兵將一看,是皇帝親自帶兵來了,一個個嚇得都不敢動了。畢竟劫殺皇上那可是謀反,可不得了。

眼看司馬相府的人沒了士氣,這時候,賈充大急道:“司馬公養你們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今天嗎?你們怎敢退縮?”

手下的太子舍人成濟是個莽夫,他一聽賈充的話,來了精神,問道:“是當殺,還是當縛?”

賈充狠狠道:“司馬公有令,要死的。”

曹髦大驚喊道:“匹夫想要造反嗎?”

話音未落,成濟綽戈在手,照着曹髦的前胸就是一戈,鐵刃從曹髦後背透出,當時掉下輦來,死於非命。

賈充、成濟擅自做主,殺死了皇上,這件事卻讓司馬昭着實一驚。他雖然有不臣之心,但他不想事情發展得太快。況且殺死皇帝名聲也太不好聽了,於是他就召集百官商量對策。

有人出主意道:“事已至此,只有腰斬賈充,才能稍微減輕一點罪業。”

賈充跟隨司馬昭多年,這個人極其狡猾,是司馬昭的得力助手,司馬昭當然不同意殺了賈充,他搖頭道:“不可,再想想其他辦法。”

那人又道:“殺賈充是最好的辦法,哪還有其他辦法?”

司馬昭心裏早就有了主意,他大喊:“成濟大逆不道,弒殺皇上,必須剮了成濟,滅其三族,才能以謝天下。”

成濟正美滋滋地等着領功呢,卻聽司馬昭說出如此話來,如一個晴天霹靂一般,大喊:“非我之罪,是賈充傳達你的命令,說是要死的,否則我怎麼敢殺皇上?”

司馬昭一聽,唯恐其亂說,馬上命人割掉成濟的舌頭,令其不能說話,然後滅其三族。從古至今皆是如此,老虎犯罪總會有一隻羊來替罪。

在中國歷史上,大大小小上百個王朝,幾百位皇帝中,被臣下殺死的大有人在,但他們殺皇上大多都採取隱匿的方法:要麼暗中下毒,要麼偷偷勒死;要麼在月黑風高之夜,要麼在掩人耳目之所。像這種還沒做好登基準備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胆地直接用兵器殺死當今皇帝、而又若無其事的也就僅此一樁了。

殺了曹髦,司馬昭另立新皇,新皇帝的名字叫曹奐,並改年號為景元。從此司馬昭對賈充更加信任,他也更加肆無忌憚,司馬氏代魏只是時間的問題。

司馬昭此行,引起了朝中很多人的憤恨,其中就有一位太學博士。太學是朝廷的最高學府。太學裏的學生叫博士弟子,他們大多都是名門望族子弟,寒門出身的人除非特別出眾,被當地州郡推薦,否則是不能夠進入太學讀書的。教授學生的人叫五經博士,主要教授《詩》、《書》、《禮》、《易》、《春秋》五經。這位博士名叫舒博廣,在太學中主要教授《詩經》,當時叫《毛詩》。他出身寒門,精通經史,博學多才,仁義至孝,名重鄉里,后被郡守舉薦,朝廷征納他為五經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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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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