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回 失蹤的探親女修
古華珠行色匆匆與常澤寶聯袂而去。季恆與程素君則從聽坤門曹霜華處得知,晨間她聽到隔壁正陽宗男修房間有吵鬧聲傳出,以為是同門爭吵,不好參與。做完早課功夫,隔壁吵鬧聲已停,她敲門詢問,不想房門一推即開,屋內有打鬥過的痕迹,也有陣法靈氣殘餘氣息。
今次來的七人,以古華珠修為最高,她與常澤寶判斷現場有三股不同靈力波動。正陽宗兩名弟子與人動手絲毫未驚動他們,襲擊者必定使用了陣盤將空間封鎖,而且從殘餘的靈力來看,襲擊者比昨日遇到的義安宗弟子修為要高。於是二人追蹤過去,留下客棧三人以備完全。
臨近中午,不見二人迴轉,也沒感覺周遭靈氣波動,季恆打算去附近覓食,順道買些東西回去。程素君囑咐她早去早回,便隨她去了。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綠葉繁茂,時花鼎盛,偶一張望,就見鮮艷的花朵從牆內側出。季恆走在街上,兜里裝得是出發前姐姐給的銀子,時不時買些零嘴小吃,美中不足者身旁唯缺姐姐一人爾。
路過一家書鋪,挑選近幾年新出的玉溪生所著話本收進儲物袋中,忽然瞧見外頭有個面人攤。捏麵人的老頭打扮整潔,手指靈巧,攤子上的老虎、猴子、王母、土地公栩栩如生,季恆心生歡喜。
“小娘子要捏什麼?”
“兩個面人,一個我,一個我姐姐。”
面人老漢笑容和藹,“使得,令姐何等樣貌?”
要說季清遙的樣貌,季恆腦袋裏冒出許多詞,什麼五官精緻,風姿綽約,鍾靈俊秀,笑容如春風化雨,教訓她的時候亦別有情致,想來想去實在難以描摹姐姐萬一,又不能當場畫個像給老頭看。在攤子前足足想了一盞茶功夫,季恆道:“我姐姐的臉型,唔,比我臉上肉少些,鼻子比我的挺,眼睛比我的大,嘴唇比我的薄些。啊,要不,老翁翁就按廟裏的觀音像來捏,要仙氣端莊又有些活潑,不能俗里俗氣的。”
面人老漢樂呵呵笑道:“使得。”
彩色的麵糰在面人老漢手裏漸漸眉目清晰,季恆的面人靈動可愛,活靈活現,季清遙那個還真是根據觀音像捏的,姿容貞靜。付過錢,拿在手中,季恆愛不釋手。
忽地,她心中一跳,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把面人塞入儲物袋,展開神識,在人群中捕捉一絲熟悉的氣機,與昨日坊市內感覺的另一股十分相似。
季恆驀然抬頭,目光如電,朝氣機所在方向看去,卻見一名凡婦打扮的女子正偷偷打量她。那女子沒想到她會如此敏銳,視線相觸,勃然色變,轉身就走。季恆想也未想,跟了過去。
即便在人群里沒有使出御氣之術,女子步態輕盈,一看便是個修士。季恆隱約覺得此女身法與古華珠有相近之處,說不定是牽機門弟子。
失蹤的牽機門女修也是築基修為,二個月前回家探親,一去不回。出門前季恆特意打聽了一下,女修的家鄉在青牛鎮。青牛鎮就在岩羊鎮附近。來的路上她還與古華珠說可能是女修回家后戀棧紅塵,不願繼續修行。被古華珠斷然否定。對於修二代而言,修仙是唯一大道,無上道,無等等道。
那女子在小巷中穿來鑽去,以為能就此擺脫季恆。誰知季恆沒修鍊時常在田間山裡跑,修鍊了又在違命殿階梯上鍛煉過好一陣,不動靈力不用御氣,光憑腳丫子撒腿跑,葉吟也未必是她對手。
二人在宅院間你追我趕,季恆正待加速將人抓住,一旁的民宅中竄出個民婦狠狠向她撞來。她眼明手快,閃身躲開。撞她的女子卻是收勢不急,摔向土牆。
就在此時,前方逃竄的女子驚呼一聲:“錦娘。”足下生風,一帶一拉,將撞她的女子攬入懷中,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你身子不好,怎麼出來了。”說完竟還瞪了季恆一眼。
季恆指着撞她的女子道:“瞪我做什麼。是她撞的我,幸好我躲得快,否則豈不是讓她撞個四腳朝天。我還沒問你呢,你跑什麼跑。”
“若不是你追我,我怎會跑。”
“要不是你見我就跑,我怎會追你。昨日今日,都是你在坊市偷窺我們。你是誰,內院探親未歸的師姐?”
那女子冷哼一聲,“昨日你果真發現我了。古師妹自詡內院強手,神識尚不如你和那個蒙面女修。你不過鍊氣修為,牽機門外院怎容許鍊氣弟子出外歷練。”
“稱古師姐為師妹,你便是內院那個師姐。我要怎麼稱呼你,你不說我就叫你餵了。喂,你是怎麼回事,那娘子又是怎麼回事,氣色不佳,身子骨又不好,故意撞我該不會是想訛錢吧。”
“呸。誰想訛你錢,錦娘是為我。我姓祝。”女子姓祝,名香,正是探親二月未歸的內院弟子,一月前與兒時玩伴到岩羊鎮落腳。昨日季恆等人在鎮外疾駛,她便感應到鎮外靈氣波動。怕她們此來為她,也怕受到宗門懲罰,故而幾次遠遠查探,盼她們辦完事即刻離開。
同在內院生活,祝香對古華珠並不陌生。只要自己小心謹慎,必不會被古華珠發現,哪曉得一露面便為人所感應。而後義安宗的人出現,恰好是她離開的機會。她原以為發現她的只是蒙面女修,不想這鍊氣弟子的神識比古華珠要強。
內院弟子自有天地,但也不是對外院的事一無所知。祝香回鄉之前,聽說過外院有個髒話連篇讓掌門沒法容忍的女弟子。女弟子詭計多端,又修有妖術魔攻,敗內院弟子在先,操縱靈獸襲擊霍齊在後。而她之所以讓霍齊受盡靈獸□□乃是因為霍家父子對她姐姐心存歹念。當時聽來只覺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祝香心中一動,那讓霍家父子吃癟的,該不會就是此女。
出來買東西遇到失蹤女修這事,季恆從未想過。看這女修不像是被人脅迫襲擊,應當是趁回鄉之際主動離開,恰巧被她遇到。她不是古華珠,自己就動過跑路的念頭,別人離宗更與她無關。只是看她將那柔柔弱弱的錦娘護在身後,聯想到方才着緊的樣子,好奇問道:“你們是姐妹?道侶?”
“錦娘是我進宗門前的鄰居,她不是修士如何能稱為道侶。”說到道侶,祝香臉上劃過一絲羞赧,拍拍拽住她衣衫的錦娘道,“不必驚惶,她是我們宗門的外院弟子。”
錦娘看起來四十歲上下,面色蒼白,身子單薄,發間已有幾縷銀絲。而祝香在宗門修行到築基,年紀看起來要比她小許多。經過古華珠一通女女道侶的教導,再看祝香面上可疑的神色,季恆心裏已有計較,左右打量二人後道:“你們這,是私奔啊。”
“什麼私奔,休要胡言亂語。”祝香偷看錦娘一眼,急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被掌門懲罰,不許說話的季師妹。”
“師姐一門心思私奔,消息倒是靈通。只是不知,宗門對於私自逃走的弟子會有何等懲罰。”
“你!”
“她不是私自逃走。”錦娘道,“季小娘子,季仙人,方才是我撞的你,我怕你傷害阿香。她遲遲不回去全是為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阻止祝香開口,錦娘咳了幾聲,繼續說道,“阿香是為救我才耽擱至今。如今我已是大好了,阿香,你就隨她們回去吧。我們仙凡有別,註定是,註定是……”說到激動處,錦娘胸前起伏不定。
祝香見她如此,心裏焦灼萬分,哪管季恆還在跟前,連連提她順氣,柔聲道:“錦娘,我們已是說好,從今往後再不分開。什麼仙凡有別,莫說我資質平庸,成不了仙人,就是可以成仙,通玄界沒有你,我回去又有何益。錦娘,我是不會繼續修行的。想當初也只是因為我身具火靈根方被選入宗門,你比我聰慧百倍,如能入宗,如今成就遠高於我,是他們不識貨,只知道靈根。若是你能一起入宗修行,也不用成親嫁人,也不至於……錦娘,你身子弱,少說些話,待回家我燉雞湯與你喝。”
錦娘卻是看向季恆,黯然又堅定的眼眸中似有哀求。
季恆默然無語,只想着祝香剛才所言,她身具火靈根。
祝香正容道:“季師妹,探親不歸是我有愧宗門,可我沒法坐視錦娘受人欺辱,任人擺佈。你年紀雖小,你也是女子。你想想,若是,若是你姐姐,婚後丈夫去世,她寧願守寡過完此生,可是她婆婆為了銀子,又讓她改嫁他人。她不願意,假裝瘋了,被人關在,被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你回家探親得知此事,想要把人救出來,給他們銀子了結,對方卻諸多刁難,污言穢語,不肯放人,你待如何?”
春夏之交,又值正午,站在陽光底下,季恆覺得有些熱。可錦娘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顫顫巍巍站在祝香身旁,與人一種隨時有陣風會將她吹走的柔弱。錦娘或許自己沒意識到,她不時拉扯袖子領口,像是怕人看見衣衫底下的肌膚。越是遮掩,越是明顯。那模樣像極了初到齊石鎮用布遮住臉的季清遙。
“不會有那樣的事。我姐姐不會嫁人,也不會被人改嫁。誰敢對我姐姐做那樣的事,不管他是誰,我都要他的命。有一個算一個。”說完,季恆背轉身,故意大聲說道,“也不知古師姐回來沒有,這鎮上不太平,不知他們去哪找人。我還是去找找她,免得她被壞人抓走了。”
祝香與錦娘望向她的背影,同是鬆一口氣,不敢相信此事會如此輕易解決。
就在此時,一聲尖笑從四面八方傳來。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