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長里短
第一百二十七章家長里短
寧渝到時覺得氣氛很怪,原本把他當親兒子的丈母娘此時總用斜眼看他。
面對寧渝疑惑的眼神,喬茗茗聳了聳肩,他瞬間就低調縮在一旁,估計是茗茗把還要回上陽村的事兒給說了,剛剛指不定這間房屋內爆發了一場大戰。
寧渝也不去招丈母娘的眼,該吃飯就吃飯該幫着洗碗就幫着洗碗。
洗完后坐在喬茗茗旁邊,眼瞅着茗茗抱着彰彰當護盾,他也攬着衡衡當護盾。
喬家房子如今不算小,但是這麼多人住着還是擠得慌。特別是此刻加上他們家四人以及大姐家四人,顯得就更為擁擠了,
喬為國作為大哥,品性頗為憨厚,吃完飯後見家裏兄弟姐妹皆已成家,坐在一堂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旁邊的喬小弟直抖:“大哥你別這樣,你每哭上一回我雞皮疙瘩都得起來。”
趙瓊花狠狠拍他:“沒心肝,你大哥這樣才是對的,你跟你二姐都不着家,哪裏能指望你們什麼事兒。”
喬小弟小聲嘀咕:“我二姐着家啊,姐夫有工作還得在村裡待着,那我二姐跟着,這不是着家是什麼呢?”
寧渝瞪他。說就說,扯他做什麼?
趙瓊花心說待會兒教訓教訓小兒子,撒出去沒兩年如今是皮也厚了骨頭也硬了,家裏說的話對他來講就是放屁。
喬小弟扔了個橙子給他媽,企圖堵住他媽媽的嘴巴:“您就歇歇吧,當年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成績就不咋地,現在管小一輩哪裏能管得起來,事實證明咱們家在學習上就沒什麼厲害的基因,天生就是要比別人學得吃力些。”
喬小弟聽呆了:“……送學校有啥用,爹媽都掰不過來老師哪裏能掰。”再說老師也不是爹媽,人家跟你無親無故憑什麼幫你啊。
被要錢的是大哥家的小兒子榮峰,從小身體不好,所以小心翼翼養大,沒被打過甚至沒怎麼被罵過。如今身體是好了,不會動不動就生病了,但那性格卻有點招人煩。
大嫂織着毛衣,聽到裏頭的動靜后急忙進去罵:“誰輸錢誰就掏,再敢哭爹喊娘的就都別玩兒了。”
喬小弟縮縮脖子:“我又不傻。”
大人們感傷之時,小孩兒幾個聚集在屋裏玩兒着紙牌還算熱鬧。
這些都是問題,他心裏想歸想,但卻明白自己說出來是找罵。
分成兩套小房子容易,廠里有那種一家兩代人分了兩套房的,隨着上一代越來越大得有人在身邊照顧,所以想換成一套大房,自家房子吃點虧不怕沒有人換。
可再怎麼管的嚴面對這種愣是耍無賴的弟弟也沒用,榮書只比大哥家的大兒子榮軍小一天,十三歲的年紀被小自己五六歲的弟弟這麼下面子,於是直接上手硬搶。
“給錢給錢,榮峰你要給我八分,你不許賴賬,昨天晚上你就賴了我五分不給。”
“屁!”趙瓊花心說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他們家裏人蠢嗎,“外邊一大堆小學的,咱們家你和你二姐可都讀高中了,你大哥二哥大姐也是初中畢業,怎麼就沒基因了?”
護食得緊,給他的東西不是最大份就耷拉個臉斜眼瞧你。喬小弟心說自己這暴脾氣肯定是忍不了,就看哪天實在手癢了。
往後兩個姐姐回來回哪個家?
而他住在哪裏?哪個算他家?
這擦那掃,終於把家裏收拾順眼的趙瓊花把房門拍得“哐哐”響:“別再打牌了,個個考不及格也好意思再打牌。”
房間裏沒一會兒就鬧了起來。
紙牌就是火車上玩的紙牌,那天玩完后直接塞喬小弟的行李包中,回來后就被家裏的幾個皮猴給掏了出來。
但轉念一想,自己還得回上陽村,於是話在嘴裏過一遍就又咽了回去。
“四個五,哈哈哈哈……”
外頭抹眼淚呢,裏頭哈哈大笑。
“啪”一聲,房間門被關上。
“不給,就是不給!”
歲數也才比衡衡大一歲,差遠了。
喬小弟剛剛跟着喬茗茗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吐槽了:“大哥大嫂也是不得了,把榮峰養成狗憎人嫌的性子,要是什麼不如他的意哭鬧都算好的了,咬着你死都不鬆口這才倒大霉。姐你往後別逗這小子,要是哪天犯我手上了,我保准得狠狠打他一頓才行。”
她說得扶額,哎呀哎呀地嘆個不停。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喬茗茗還沒說話,他就被喬蘭蘭拍了拍,“你這話別在爹媽面前說,說來招打呢。”
橙子的香味兒在暖融融的屋裏瀰漫,喬茗茗問大哥:“大嫂的弟弟前些年聽說在學木匠?如今練出來了沒有,實在沒辦法送去舅家學,年後送去,你們到時候三天接他回來一次,九月份剛好能無縫銜接去學校。”
喬小弟把腿一翹,捂着耳朵偷偷說:“二姐你曉得沒,家裏每天就是這樣。大戰隨時都有呢,我要是爸媽,我得把這套房子置換成兩套小的,然後順勢分開得了。”
喬大嫂嘆氣:“我是想着給老師送條教鞭,送兩斤雞蛋過去,看看能不能狠些。我跟你大哥是沒啥法子了,他完全不怕我們,真的沒辦法了,得讓老師凶着來才行。”
世界上聰明人才是少數,像他姐夫那種畢業好幾年了做題還跟喝水輕鬆一樣的人更是鳳毛麟角,為什麼非得在學習上死磕呢。
榮峰不肯給,也不聽媽的話,努着嘴衝出來直接躲爹媽房間去。
她繃著臉,然後把圍裙一解,掛到門后,做回椅子上,問寧渝:“你說說現在的小孩,吃穿不愁,怎麼還學成這鬼樣。小寧啊,你小時候咋學的,這學期除了榮萱語文考個及格,還是剛到線的外,榮軍榮書是科科不及格。”
喬小弟怪想說:要不然我來,我能狠心,讓我揍幾頓說不定能老實。
問錢的是喬二哥家的榮書,喬二哥就這麼個獨苗苗,但平常管的還算嚴。
喬大哥倒是沒想到這一茬,不禁看向喬大嫂,喬大嫂想了想,點點頭:“那我問問我弟,他如今在我家那邊的收購站里上班,就是幫忙把舊傢具修修,平常也不忙。”
喬大哥也無奈:“過完年就送他去學校,往後老師怎麼管我們都行,只要不把人打壞,隨便怎麼管。”
可要是換來了,爹媽跟誰住?
為這孩子愁死了,喬大哥喬大嫂蹙着眉,夫妻當久后兩人此時的表情特別相像。
喬茗茗剝個橙子給大姐懷裏的卓文,這小子比彰彰晚幾個月出生,瞧着虎頭虎腦的,正是讓人稀罕的時候。
八個月的時間也夠讓這小孩吃足苦頭的,要不然送學校也是三天兩頭被喊家長。
“七連順!要不要,不要我就直接打最後一張牌了?”
喬小弟瞪眼,實在看不下去:“大哥,你小子你得好好掰正才行,什麼狗臉說翻就翻,一家子長輩坐着就摔門,這也就是沒有外人在,要不然心裏指不定怎麼笑話呢。”
喬小弟:“所以我才曉得讀書多累,我和二姐是差點脫層皮才踩線畢業。”
喬茗茗:“……”說你就說你,別帶上我。
衡衡聽了有些震驚,看着媽媽:“媽媽,原來你學習不好嗎?”
喬茗茗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道:“勤能補拙,我現在學習就挺好的。”
“對,就是這個道理。”趙瓊花讚賞地看了眼喬茗茗,又問寧渝,“有沒什麼一道題目讀個十幾二十遍,自然就會知道咋做的法子?隔壁老楊家他兒子就這麼說,說不會做還是沒讀題目,題目拿到手后要讀上三遍,再不懂就再讀三遍。”
“拉倒吧……”喬小弟擺擺手,搶先說,“照你這麼說學個認字就好了,反正會讀字就會讀題目,讀一讀就會做,還學什麼。媽,楊天剛忽悠你的,這小子自己都半桶水,你把他話當放屁得了。”
趙瓊花被這死孩子噎得徹底沒話說了,她看着衡衡和彰彰,笑着道:“咱們衡衡和彰彰好好學,學給你小舅看,往後跟你爸一樣,當個大學生。”
喬小弟還想說什麼,趙瓊花立刻刮個眼刀子給他:“閉嘴!”
得,閉嘴就閉嘴。
但真別說,下一輩的小孩,目前瞧着會讀書的只有衡衡和大姐家的婉文,彰彰和卓文以及峰沒上學,還看不出來。
家裏的煩心事也挺多的,說完這一茬也就不再說了,最大的榮軍和榮書過完年就要考高中,讀初中時就雙雙留級,喬茗茗覺得明年的升學也挺懸的。
但這話能說么?當然不能。
明年恢復高考,你要是說了,家裏聽了,到時候初中結束就把小孩塞到廠里當臨時工。結果一個月後恢復招生,這在孩子的父母看來就是絕了孩子一半的大學路啊。
這段話被喬小弟插科打諢地混過去,之後說說廠里這幾年的變化,大夥漸漸笑出聲。
天色漸漸黑了,再不回去就要趕不上末班車了。
喬茗茗最後看眼隔壁的房子,就拎着一大袋來自趙瓊花女士的投喂回家。
公交車上。
“這房子可以讓媽整出來,往後你忙我也忙的時候把衡衡和彰彰送過去。”她說。
然後又笑笑:“買得挺好,往後就是拆了也划算。”
寧渝也忍不住笑了:“你這人,怎麼老是心心念念惦記着拆房?”誰買房總想着拆房啊。
喬茗茗把圍巾攏攏:“我又沒住,自然就等着它拆啦。”
拆后一間房變一套房,租出去就可以躺着賺錢啦。
實不相瞞,她從前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包租婆,能有幾套房源源不斷地給她提供錢。
夜晚的公交車上人還挺多,多是夜班回去的工人。
回家后,迅速躲回房間中,寒冷到哆嗦的身體才慢慢暖和起來。
洗個澡換身衣服,出來時寧渝正在給衡衡和彰彰畫電視:“……這就是電視機,如今有彩色的了,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會變成彩色,怎麼變成彩色呢……”
喬茗茗擦擦不小心被水打濕發尾,說:“你這是又起了什麼念頭?電視還是別買,現在的電視上沒啥好看的。”
她覺得完全可以等到八十年代,起碼得等到《西遊記》出來后,電視上才有東西可看。
寧渝摸摸口袋:“這不是這幾年的工資補發下來了嗎,還有各種票……”
“什麼”
喬茗茗瞪眼:“補貼,你還有補貼?!”
她瞬間站直了,毛巾也給扔一邊了,整個人樂起來問:“你行啊,你憋這麼久不說,你快拿出來,快拿快拿!”
寧渝把口袋內兜的錢掏出來,那口袋鼓囊囊的,喬茗茗看直了眼。
“工資全額,但是票證和年底福利這些已經沒辦法算了,錢總共就2584,各種票不少,還有兩張電視機的票。”寧渝全部放在桌子上,驚得兩個小孩兒扒拉着桌子邊緣,哇哇直叫。
他道:“既然電視機沒必要買,那這兩張就換出去吧,說不準也能換七八十。”
說著,嘆了嘆氣,他真挺想買的。
喬茗茗趕緊把錢塞抽屜去:“不買,現在買不划算。”看慣液晶大屏后總覺得花幾百元買黑白小匣子電視太虧了,還不如留着買房。
有了這錢,加上先前攢的,完全可以買套偏僻點的小院子了。
想到這兒,喬茗茗不禁愣了愣,疑惑:“那我呢,我怎麼沒有?”
寧渝優哉游哉站起來,拿起一旁的衣服準備洗澡,邊走邊說:“你屬於主動提出下放的,能把崗位還回來就特別不錯了。”
喬茗茗深吸一口氣,臉上震驚,跺腳:“怎麼還這樣呢,主動被動,反正都動了嘛!”
本來不覺得虧,可有寧渝這麼一對比,她覺得自己虧死了!
在家的時間很快過去,喬茗茗如今每天待在暖氣房裏。
寧渝事兒倒是多,他被院裏拉去當人力,說是院裏忙着。空閑時間,也要去拜訪拜訪幾年沒見的老師,喬茗茗有時會跟去。可隨着雪越下越大,她就不想再去了,恨不得一整天待在家裏不出門。
衡衡精力旺盛,次次拜訪他都得跟着。還得跟他舅舅去他舅的師傅家去,據小弟說,他的顧老師還挺看得上衡衡的。喬小弟沒說的是他老師不僅是看得上衡衡,簡直恨不得把他這孽徒趕出門,換他的外甥來。
甚至時常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他,惹得他這陣子戰戰兢兢,就怕哪天因為自己左腳先進門而被趕出門。
彰彰呢,經常被她奶奶接走。
喬茗茗特別好奇她媽到底給她婆婆灌了什麼[***],這次回來后,她覺得她婆婆都跟變個人似的,鬥志昂揚,整個人有股衝勁兒,沒去街道幹活實在可惜。
這股勁兒,少說能當個婦女主任。
她婆婆帶着彰彰到處玩兒,去不需要門票的公園看梅花,去百貨商場裏買發卡,甚至還去飯店裏點了一桌十多塊的大餐……
彰彰頭一回隨着奶奶出門時還抱着她的大腿說“不要不要,捨不得媽”呢,結果回來后,就拉着她奶奶的手,依依不捨,抹眼淚問:“奶奶明天再來接我好不好?”
李桂芝心要碎了,連忙點頭:“我的乖,明兒給你買巧克力吃。”
彰彰眼淚直掉:“記緊嘍。”
喬茗茗:“……”
完了,她眼裏完全沒自己這媽了。
等寧渝回來,喬茗茗就悄悄說:“幸好不是長期讓你媽媽帶,要不然得慣出個榮峰來。”
寧渝反駁:“不會,衡衡彰彰天生就是懂事的。”
喬茗茗:濾鏡真大。
接着轉念一想,寧渝又說:“倒是別買糖了,衡衡還好些,彰彰天天巧克力大白兔,我真怕她牙疼。”
於是第二天,寧渝特意晚些出門。
等李桂芝來時,他就交代了這事兒,李桂芝撇撇嘴:“誰天天吃糖啊,我們今兒要去老莫吃飯,得,別耽擱我們了。”
說著,笑容馬上上臉,招招手:“彰彰,來跟奶奶走,今天咱們吃西餐去。”
又抱歉地對衡衡說:“乖乖,改明兒奶奶也帶你去。”
說完,祖孫倆走了。
面對寧渝懵逼的眼神,喬茗茗雙手一攤:“每天都是這樣,我真沒轍。”
你還能擋着老人給小輩花錢嗎,這要是真往深了說,就是自己不知好歹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除夕。
為啥呢,因為好多地方關門放假,她們終於沒得去了。
除夕這日,天氣難得放晴。
雪停風小,整個巷子熱鬧了起來。
今年過年難得團聚,喬茗茗就想着讓喬家人過來,在院子裏吃飯。
趙瓊花無奈:“你這孩子,怎麼會做人不會做事兒。跟往年一樣,你們去家裏過。你實在不樂意就你們一家四口在院裏過,沒得我們來的,傻不傻。”
家裏婆婆還在呢,我們一家子來,親親熱熱的,讓寧渝咋想?
趙瓊花也曉得小妹對她二嫂還有心結在,往常見面都不打招呼的,更別說好好坐下說說話了。所以要是不想去,自己在家裏過也舒服點。
喬茗茗撓撓頭:“你擔心寧渝,他肯定沒什麼想法。”
趙瓊花:“傻姑娘,他沒想法,可咱們不能欺負老實人,你得多體諒體諒他才成。”
說完,嘆口氣,放下東西就走了。
走的時候就想,這段日子趁着沒事兒干,得多跟小妹說說這些人情往來才行,她是半點都不懂啊。
喬茗茗無語,憋着笑,回屋,把寧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正在給茗茗出卷子的寧渝,摸摸頭又摸摸臉:“怎麼了?我身上有東西?”
喬茗茗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來:“有,有老實呢,我媽說你是老實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