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被霧氣半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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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斯時話音落下時,夏漓呼吸都輕了兩分。
相較於去星巴克,去公司,抑或直接去酒店開個房間,去晏斯時那兒根本算不得什麼妥帖的提議。
而她不知道為什麼,像有一半的理智被抽離,思緒晃了一下,就聽見自己說“那又要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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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左右,抵達晏斯時所住的公寓小區。
車駛入地下停車場,停好以後,晏斯時問她,行李箱需不需要提上去。
夏漓的筆記本電腦和充電器都在行李箱裏,便點了點頭。
晏斯時開了後備廂,拎下她的行李箱。
車位離電梯不遠,到電梯口,晏斯時拿卡刷開門禁,進去是一段大理石走廊,倒映潔凈到幾無人氣的冷白光。
一梯一戶的格局,懸停待機的電梯很快下落。
晏斯時伸手,虛虛地攔住了彈開的電梯門,讓夏漓先進。
夏漓立即想到了多年前,元旦之前的那個初雪夜,在KTV的電梯裏,晏斯時也曾有過這樣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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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目視着晏斯時按下27層的按鈕。
電梯一霎提升,人有種微微失重感。
廂轎四壁光可鑒人,夏漓有意只盯着指示樓層的顯示屏。
這種故作自然的心情,都有點舊日重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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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電梯,空間安靜極了,讓夏漓覺得被晏斯時推在手裏的行李箱,四輪碾過地面的輕響,都有些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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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目光越過玄關一眼望進去的空間,主色調為白色,灰與墨做點綴。
晏斯時開玄關櫃門,拿了雙未拆開的一次性拖鞋遞給夏漓。
公寓固定時間有家政過來做打掃,晏斯時不喜自己的空間有外人留下的東西,是以備了這些拖鞋。
夏漓換拖鞋時,不自覺地掃了鞋櫃一眼,清一色都是男士鞋。
走過去環視一圈,這裏潔凈的程度,叫人聯想到科幻電影裏那種高科技的無菌實驗室。
晏斯時讓夏漓去沙發上坐,自己往吧枱走去。
夏漓在黑色的皮質沙發上坐下,總有一種無法排遣的手足無措,她拿了一旁的抱枕抱在懷中,才覺稍微緩解兩分。
轉頭去看吧枱處的晏斯時,他正在清洗一隻玻璃杯,水流嘩嘩的輕響,反而又為這空間增添幾分叫人屏息的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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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好像離園區很近。”夏漓自覺這話題有點沒話找話。
“讓聞疏白找的地方。”晏斯時說,“只位置近,別的不算方便。”
她看見他關掉了水龍頭,接了杯凈水,而後問道:““要加冰塊嗎?”
“不用。”
晏斯時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杯子外壁殘留的水跡,端着水杯走過來,俯身,輕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夏漓輕聲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隔了一點空間,晏斯時在她身旁坐下。
一瞬間,只覺得周圍空氣都變成了一種有實質的東西,擠壓着她的呼吸節奏,她拿餘光瞟了瞟晏斯時,又喝了一口水,若無其事地說:“等下要借用一下你的餐桌。”
晏斯時看她,“不需要書房?”
“不用不用,餐桌就可以。”
夏漓說著便放下了水杯,起身朝玄關處走去,“我拿下電腦。”
晏斯時也跟了過去,問她要不要幫忙。
夏漓說“不用”,利落放倒行李箱,蹲下身拉開拉鏈,打開一線,往裏瞥一眼,動作卻一時停住——她的貼身衣物雖是拿分裝袋子裝着的,但一攤開就會看見。
她抬眼,看了看晏斯時。
晏斯時也看着她。
片刻,就在她決定大大方方攤開行李箱時,晏斯時似是反應過來了她這一瞬猶豫的原因,轉過身去,“我幫你收拾餐桌。”
那餐桌乾淨得要命,哪裏需要額外收拾。
夏漓驟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拿出裝在內膽包里的筆記本電腦和充電器,闔上了行李箱,走回到客餐廳里。
在餐桌旁坐下,接上筆記本店員,夏漓點開了網絡連接,問晏斯時:“可以用一下wifi么?”
晏斯時點頭,“密碼是219的二進制。”
“219的……”夏漓懵了一下。
晏斯時頓了頓,走到她身旁,左手手臂往她背後的椅背上輕輕一撐,右手探向筆記本電腦鍵盤。
夏漓放在鍵盤上的兩隻手立即回撤。
她一動也不敢動,那呼吸就在頭頂,清冽氣息如清冷山谷間彌散的涼霧,而她正被這霧氣半擁。
垂着眼,只敢盯着眼前的電腦鍵盤,看他迅速敲下一串數字,1101……
後面是什麼,她走神了,被那隻皮膚薄白,指骨分明的右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晏斯時最後點擊了一下回車鍵,片刻,說:“好了。”
頃刻後撤,那氣息也一併遠離。
“……謝謝。”
唯獨心跳幾分失衡。
好在,忙起來以後,夏漓便沒空關注其他。
晏斯時翹腿坐在沙發上,膝上攤着一冊雜誌。
他緩慢翻過一頁,目光越過書頁,朝餐桌那方看去。
夏漓正全神貫注地瞧着筆記本電腦,神色嚴肅,飛快敲一陣電腦鍵盤,停下,再敲一陣,形成了某種規律不明的節奏。
有時候停得久一些,就去摸電腦旁的水杯,喝上一口,放下,再繼續。
其間,他見她杯子裏水將要喝完,起身去冰箱裏拿了一瓶純凈水,放在杯子旁邊。
她稍稍分神說了聲謝謝,但貫連的節奏並未被完全打亂,隨即便又投入進去。
他在她身旁站了片刻,沒作打攪,回到沙發坐下。
午後日光灼目,叫遮光的紗簾過濾,透進來只見其淡白天光,不見炎熱。
她在這種明凈里似乎成了一種永恆的存在,無由地叫旁人也心情靜定。
大約過了下午四點半,晏斯時聽見頻頻的呵欠聲。
幾次之後,再朝着餐桌邊看去,卻見她腦袋趴在了手臂上,一動不動。
晏斯時起身走過去,腳步輕緩。
睜眼,打個呵欠,坐起身時,有什麼從肩頭滑落。
她這樣一說,晏斯時便拉出餐椅,在她身旁直接坐了下來。
那時候徐寧過生日,她們去吃過,對得起人均三百的價格,尤其那酥香甜軟的菠蘿油包。
淡白的燈光下,她幾乎都能聞見那日清潮的雨水氣息,整個世界成了澤國,沉沉浮浮。
那三份資料被遞過來,晏斯時說,“好了。”
“都可以。”
晏斯時在她身旁坐下,捏着那隻筆,翻開了第一份資料。
夏漓瞳孔微放,一下說不出話來。
片刻,她聽見前方房門緊閉的房間裏,傳來了隱約的刷刷吐紙的聲響。
她還記得他的字,欹正相依,清逸洒脫。
靜謐、心口微漲的情緒,都是如此的如出一轍。
夏漓拆筷子時,看見了那上面的餐廳logo,很是疑惑:“我記得這家好像沒開通外賣?”
晏斯時神情沒有任何起伏,說:“可能剛開通的。”
只是此刻,他也正看着她這方,像是就等着她抬眼看過去一樣,在目光相觸瞬間,他淡聲說:“醒了?”
她的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的雨後圖書館。
跟她確認后,他依次點開了那三份文檔。
夏漓一頓,“你晚上是不是有安排了?如果不方便的話……”
“想吃什麼?”
“要出去吃嗎?”
她是英專的,讀起來應該毫無難度,只是內容都很長,一份就有三四十頁。
夏漓也就信以為真,沒細究,因為實在太餓。
伸手去抓,發現是張米白色的薄毯。
順次地看過他衣袖挽起的手腕,白色襯衫的衣領,清晰的頸項線條……
晏斯時起身朝那房間走去。
她立即收回目光,看向筆記本屏幕。
夏漓抬眼看他,“嗯?”
她愣了下,抬頭看向晏斯時。
那資料上,大段大段被晏斯時圈出來,旁邊空白處,紅筆批註兩個字:廢話。
夏漓看見他無意識地轉了一下筆,一下晃神,想到當年他也有這個習慣。
不是那樣簡易的打包盒,是個竹編的提籃,打開來四樣菜,裝在精緻的碟盤中。
他翻了那餐廳點評網上的菜單,挑了幾個菜給聞疏白髮過去。
吃過晚飯,夏漓繼續投入工作。
晏斯時處理完那提籃和餐盤,走到餐桌旁,問夏漓:“工作還剩多少。”
夏漓有點心動,她實在加班加得沒脾氣了:“可以嗎?”
撐着桌沿,低頭看一眼,聽見低緩均勻的呼吸,確定她是真睡著了。
“五點了。考慮晚上吃什麼?”
像一記絕殺。
此刻,他略作斟酌,“我來點吧。”
那時候聞疏白帶他來看公寓,提了一句,說當時住在這兒,為了有個隨叫隨到的便宜“食堂”,隨手就投了一家餐廳。沒想到發展得挺好,賬戶上數字年年攀升。
“你有吃過什麼味道比較好的嗎?”
夏漓點頭,“麻煩啦——那我先繼續忙一下?”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像她睡之前那樣翻着雜誌。
聞疏白簡直莫名,發來一串問號,說:就為了這點屁事兒聯繫我?
晏斯時也看着她,目光清邃,語氣一如既往的淡而平和:“當時,你是不是在看我推薦給王琛的那本書。”
晏斯時此時投來一眼,似在問她,在發什麼呆。
晏斯時甚少吃外賣,工作再忙也至少會抽出半小時時間下樓去吃一頓簡餐,哪怕內容只有三明治和咖啡。
真正有用的地方,他也圈了出來,歸納大意,可作引用的數據更是劃出重點。
他去沙發那兒,拾起那上面的白色蓋毯,走回到餐桌旁,輕輕給她蓋上。
再回來時,手裏已多了三份裝訂好的文檔,和一支紅色水性筆。
晏斯時微信上聯繫聞疏白,問他能不能叫他的“食堂”往他的公寓送一份晚餐。
晏斯時示意她將電腦給他。
前兩年餐廳做了升級,檔次更上層樓,就更難訂上位。
大抵睡著了亦能感覺到癢意,她微微蹙了蹙眉。
晏斯時瞥了眼,都是英文,密密麻麻的,數據也多。
夏漓照做。
“沒有。”晏斯時說,“忙不過來我可以幫忙。”
動作一頓,因為瞧見她頭髮落下來,簇擁住了半張臉,那睫毛長而密,在眼下落下一簇扇形的,淡淡的影子。
他一瞬間便收回手。
像是不由自主,他伸手,手指尖輕觸了一下那叢睫毛。
附近有家港式茶餐廳,恰好是聞疏白的投資之一。
“我想點個外賣,比較節約時間。”
晏斯時說:回頭請你吃飯。
晏斯時嗯一聲。
身旁時而傳來紙與筆摩擦的沙沙聲,夏漓偶爾分神瞥一眼,看見他正拿着筆圈划勾點。
是夏漓先一步挪開視線,“……嗯。”
餐廳很準時,六點差幾分鐘便將餐點送達。
“還有幾份資料沒看完,我得歸納了一起做個整合。”
見他點開設備管理,連上了一台打印機。
不到一個小時,夏漓聽見筆帽闔上,筆被放下,在桌面上輕磕一下的聲響。
夏漓點開一份pdf文檔。
夏漓之所以選擇趴在桌上小憩,是因為這姿勢維持超過不了半小時就會手麻腳麻,不至於讓她睡得太久耽誤時間。
目光不再往上,迅速收回。
夏漓接過,隨手翻了翻,一下笑出聲。
這話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一句陳述。
正一條一條翻開那些批註,聽晏斯時出聲:“問你一個問題。”
如今的字,比及當年字形更偏草書,結構也更疏落些,多了些成年人的不羈。
一會兒,聞疏白回復他,給餐廳經理打過電話了,今兒假期最後一天,餐廳忙得很,他點的餐,盡量一小時內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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