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枚刺

第40章 四十枚刺

浮南還在低頭獃獃看着羅真的那頁,他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模樣映在她的腦海中。

她是在魔域下層遇見羅真的,那時候的他已經算得上落魄,手裏拿着的煙杆子敲在滿是青苔的牆上,這……就是魔族有了感情之後的模樣嗎,生長在邪惡土壤上的生命,遇見了感情,就像不見天日的地鼠看見了天光,焚毀自身。

阿凇靠近的時候,浮南將面前的名冊飛快合上了,她不希望阿凇知道她了解到了一絲真相。

她怕阿凇解釋起來太費勁,詞不達意,也怕他根本不解釋。

這幾天阿凇經常來尋找她,所以浮南的心情好了許多,她仰頭,對他笑笑:“阿凇,你怎麼來了?”

她將自己面前的書頁封皮按着,輕笑着說道:“你看,我還在忙着呢。”

阿凇將桌上的名冊拿起來,丟到蘇一塵懷裏去:“你來。”

蘇一塵得了他的命令,大喜過望,連聲答應,這些魔族根本不怕阿凇的命令,他們只怕阿凇不信任、不重用他們,他們對阿凇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狂熱崇拜。

浮南輕笑出聲:“我來就好了,阿凇,若閑着無事,可以在這裏陪着我。”

阿凇一言不發,只是將她的手腕握住了,領着她往外走去。

浮南的手指動了動,沒有掙脫,她低頭去看阿凇的手,那晚她包紮的繃帶還在,他手背上的淤痕蔓延到手腕上,想來這傷還沒好。

她心疼了,細細的眉蹙起。

走到殿外,阿凇鬆開了手,浮南的手自然滑落,他將自己受傷的手藏到袖子裏去。

“回去有換藥嗎?”浮南柔聲問。

阿凇搖頭。

“我給你換。”浮南下意識靠了過去。

阿凇側身躲開,他是有意不讓這傷口癒合的,不然以他經歷四十八轉輪迴的幽冥之體,這點傷可以在瞬息之間癒合。

他需要感受一些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見阿凇躲開,浮南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她小聲說:“不需要的話,也要記得去醫館看看。”

有的時候,她稱得上啰嗦,對於當事人來說分明只是一件小事,她總是會翻來覆去說上很久。

這是浮南的壞習慣,以前她啰嗦的時候,傾聽的對象奄奄一息,無力來阻止她,後來遇見了阿凇,不管她再啰嗦,阿凇都會耐心聽着,並且給出回應。

長此以往,浮南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會惹人厭煩,她繼續絮絮叨叨地對阿凇說需要用什麼葯。

阿凇靜靜聽着,等到浮南自己說累了,她那雙澄澈眼眸盯着他,專註認真,說出的話語也含着溫暖的笑意:“阿凇,你都記住了嗎?”

“嗯。”他應,還點了點頭。

“所以你來尋我,是要做什麼?”浮南覺得阿凇親近她是有原因的,或許是要她做些什麼。

“劍。”阿凇的聲音淡淡。

“我的劍?”浮南笑了笑,她將隱藏在自己隨身錦囊里的破舊鐵劍取了出來。

這麼多年來,浮南一直用的是這把鐵劍,因為這把劍不是魔族的武器,與浮南的功法並不相衝。

後來阿凇擁有了幾乎整個魔域,也找不出什麼武器適合她使用,就算魔域裏流落了人界修士的武器,但那些武器煞氣也重,浮南壓制不住這些武器的煞氣。

所以,浮南就湊合著用她自己這把撿到的鐵劍,不過,陪着阿凇這麼多年,她也沒什麼戰鬥的機會,能夠威脅到她的敵人不會給她拔劍的機會,更何況,到現在幾乎沒有什麼人敢傷害她的生命了。

阿凇接過了浮南遞出的鐵劍,他的指尖拂過劍身上鏽蝕的痕迹,浮南看着他泛着青紫的手,顫着聲喚:“阿凇,小心手。”

他搖了搖頭,將鐵劍收回鞘中。

“不要用這個了。”阿凇說,他的嗓音好聽,彷彿海浪般拂過浮南的耳側,“我再給你一把。”

浮南跟着他往前走去,她好奇問道:“阿凇,你在魔域裏找到適合我用的武器了?”

她沒想到阿凇竟然還會記得這個,他不應該在意她的。

阿凇搖頭。

浮南自嘲地笑笑,心想果然如此,想來他是覺得這把鐵劍太破,上不得檯面,要沒收了它。

“魔域尋不到你的武器。”阿凇領着浮南走進一處大殿之中,“我今日學了些武器鍛造之法,可以給你鍛造一把新的劍。”

“啊……”浮南微訝,她觀察着殿內的冶鍊爐,在那被燒得發紅的冶鍊爐側旁,堆着許多靈材,想來是鍛造武器所用。

阿凇竟然學了這個嗎?

人類武器的鍛造方法,他能學會嗎,他修鍊了魔功,應該無法理解以人類功法為基礎的鍛造之術了。

阿凇將側旁一塊亮得發白的純銀金屬取了過來,這靈材世間難尋,就這麼被他堆在角落。

他學習鍛造武器之術已經很多年了,但都沒有什麼進展,他是魔,永遠無法理解人類的東西。

但他還是學了,從自己使用的弓箭開始練習,最開始鍛造出的羽箭都歪歪扭扭,到最後總算有了點形狀。

人類長劍的鍛造,他也學了很久,但始終沒什麼領悟,即便他用了最好的材料,但鍛造出的劍身上還是染着詭異的黑色魔紋——他只能鍛造出上好的絕世魔兵,但無法為浮南鍛造出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

浮南必須要有一把新武器了,阿凇摒棄腦海里的所有雜念,腦海里冒出的就是這個念頭。

太多人想要殺薛亡了,不論她是或不是,但只要何微那晚說出的消息傳出去,她就會成為人界討伐的目標。

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完全保護住她,所以,她應當有一些護身的手段。

阿凇在鍛造爐前低下頭,看着坐在一旁的浮南。

浮南認真打量着這裏的一切,眼眸亮晶晶的,泛着可愛的、溫柔的光,她問:“阿凇,你真厲害,連鍛造之術也學會了。”

阿凇點了點頭。

“可以在劍柄上雕點什麼東西嗎?”浮南湊過來問道。

阿凇現在其實連一個完整的劍身都鍛造不出來,但他還是答應了,他問:“要什麼花紋?”

“要……”浮南考慮着。

阿凇問:“蒼耳嗎,會刺手。”

“蒼耳不用,雕……雪淞吧。”浮南笑着看他,“是你給我鍛造的,你總要留下些痕迹。”

“嗯。”阿凇低眸將手裏的純銀金屬投入冶鍊爐中。

浮南托腮看着他,笑眯眯地說:“謝謝。”

阿凇又點了點頭。

“其實,我只要留在魔域不出去,應該是安全的。”浮南又開始她的碎碎念了。

“你的幽冥經修鍊,已經修鍊過四十七轉了,再兩次輪迴,你就魔功大成,來到其他魔族從未抵達過的至高之處,舉世無雙。”浮南知道幽冥經有多厲害。

“再之後,你就不需要我啦,我也可以做自己的事去,先回家鄉一趟。”浮南在阿凇鍛造長劍的叮叮噹噹聲響中小聲說道。

鍛造爐里的火光映得她面頰發燙,一張臉也泛着淡淡的紅暈:“所以,這麼看來,我是不需要武器的,對吧?”

或許只有阿凇一個人會認真聽浮南碎碎念的每一個字,阿凇在飛濺的火星子裏抬起眼來,他安靜看着她,說:“對。”

浮南後面沒再說話了,她在想,阿凇給她鍛劍,是不是代表着之後他們就要分開了,等到他修鍊完四十九轉幽冥經輪迴,她對他……已經沒用了,若是離開他,她確實需要一把護身的武器。

她如此想着,也有些惆悵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與阿凇,本就是因為一次意外,這才有了交集,不然,等到當年她救下他的恩情消磨殆盡,他就應該離開她了。

阿凇沉默地鍛劍,或許是因為有浮南的注視,這一次,長劍的鍛造很成功,它甚至有了些完整的形狀。

他試圖按照浮南的要求,在劍柄上雕刻出雪凇的形狀,但他本就沒掌握正道武器的冶鍊方法,做如此精細的活兒,他還是一不小心泄露了一點魔氣進去,冶鍊爐前的火光太盛,灼得人眼睛睜不開,他沒看到雪凇潔白的內部隱隱有一絲黑色魔紋纏繞。

阿凇認真鍛劍,浮南就認真看着,直到最後,這把算不上好看的銀色長劍被他從水中抽了出來。

他……確實努力了,但這把劍的劍身還是有一點扭曲,本該纖細的劍身線條也不流暢,由珍稀靈材打造出的一把劍,長得竟然如此醜陋笨拙。

但這是阿凇能拿出的,最好的一把劍了。

他將這把銀色長劍遞給浮南,浮南看到劍身上那細心雕刻的雪凇紋樣,輕輕笑了起來。

她盯着阿凇的眼睛,認真說:“真好看。”

阿凇與她對視着,愣了一瞬,他說:“丑。”

“好看。”浮南抱着這把銀色長劍,堅持說道。

“以後,會有更好的。”他說,“我不太熟練。”

“鍛造之術基於人類的正道功法,你……你能理解,並且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意外了。”浮南輕聲說道。

她問:“是為了給我鍛劍才學了鍛造之術嗎?”

阿凇側過頭去,說出違心的話:“不是,武器經由他人之手,我不放心,我還有自己的弓箭要鍛打。”

這句話,不僅是騙浮南,也是在騙他自己,自學習鍛造之術起,他就用這個理由騙自己了。

其實,以他的箭術,哪裏需要多麼好的弓箭啊,就算是最普通的一弓一箭,他也可以直取敵人首級。

“嗯。”浮南又笑了,她低下頭去,盯着自己懷裏的這把劍,她想,她又說了不太妥當的話。

“我修鍊幽冥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你檢查一下劍上是否有魔紋,若有,我便為你重新鍛造一把,若有魔紋,會反噬。”阿凇平靜說道。

他將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巾,將自己手上沾着的黑灰細細擦凈。

浮南低眸,她的手指摩挲過劍柄上的雪凇紋樣,在這綻開的冰晶紋路上,隱隱有一點黑色的紋路纏繞,並不鮮艷。

她的目光移向阿凇擦手的白巾,方才鍛劍的時候,他使了勁,那日包紮的傷口又裂開了,白巾上染着一絲殷紅血跡。

浮南還是低着頭,她慌亂的眸子映在雪白如鏡的劍身上:“阿凇,沒有。”

她握着劍柄,抽劍出鞘,在運起法力操控此劍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掌心之下的魔紋在灼燒着她的掌心,灼燙髮疼。

“很好用。”她又騙了他。

這是他給她鍛造的第一把劍,就算它不好看,不完美,甚至有些危險,她也願意完全接受它。

劍與人一樣。

浮南緊緊握着劍,她朝阿凇微笑。

阿凇沒說話了,他側過身子,只將浮南自己用的那把鐵劍取了過來。

這是最普通的一把劍,沒用什麼特殊的材料鍛造,浮南是自己在怨川盡頭撿到它的。

他低眸,將鐵劍上鏽蝕的痕迹拂開,他看到了藏在劍柄之下最不起眼角落上的鍛劍落款。

“亡。”

他早該猜到的,只有一人能將魔域外面的東西帶進來。

或許,在這偌大的魔域裏,很久之前,她只與他站在同一陣營,其餘所有魔族都格格不入,就連她自己,也只能接受他留下的武器。

但,那又如何?

阿凇毫不留情地將手裏的殘破鐵劍投進鍛造爐之中,熊熊火舌舔了上來,將這把普通鐵劍燙成鐵水,那隱秘的“亡”字也熔化了。

她現在還不是用着他親手鍛造出的劍的?

阿凇轉過身來的時候,他身後鍛造爐里的火焰已熄了,浮南還在低頭端詳着他給的劍,唇邊含着笑意。

浮南想,她應該給這把劍取一個名字的。

她抬眸問阿凇:“劍叫什麼名字?”

阿凇朝着她抬了抬下巴,他說:“這是你的劍。”

“你鍛造了它,它應該有個名字。”浮南堅持。

阿凇着實沒什麼起名天賦——他連給自己起名都不會,在遇見浮南的前半生,他甚至沒有名字。

他憋了許久,而後才緩聲說道:“。”

阿凇發出了無意義的音節,浮南愣住了,她問:“阿凇,你在說什麼?”

他指了指她。

他想要用她的名字來給這把劍命名,蒼耳或是浮南,但這兩個字,他都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出。

浮南竟然神奇地領會了他的意思,她撫摸着劍柄上隱秘的魔紋,問:“叫浮南?”

阿凇點頭。

“不要。”浮南沖他笑,“只有我能叫浮南。”

阿凇知道是誰給她起的名字。

他沒再說話了。

浮南說:“叫南也行。”

阿凇點頭。

“就這樣。”浮南將“南”收了起來。

“那我回去了。”浮南發現天色已晚。

阿凇對着她點了點頭,與她一起往前走去,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傘,遮在她的頭頂,擋着落雪。

此時,蘇一塵派了部下過來對阿凇報告事情,一位魔族部下跑了過來,恭敬行禮:“尊上,蘇大人說他那邊的事都做完了,問您可不可以讓他先回去。”

阿凇點頭。

浮南疑惑:“蘇先生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去了,他對學宮的工作很積極啊。”

以前經常都是蘇一塵陪她加班的。

阿凇問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浮南疑惑。

“今天是魔族的節日。”阿凇說,“你應該什麼都知道的。”

“什麼節日?”浮南確實沒聽先生說過這些。

“魔族情人間的日子。”阿凇的聲線平靜。

浮南驚了:“魔族為什麼會這個節日?”

“很久以前,曾有一任魔尊因動了情,在自己的王座上自身焚毀,將整個魔宮都燒了,大火蔓延到整個魔域上層,把許多心生情愛的魔族都帶起共振,一起燒了,惹得很多魔族都來看熱鬧。”阿凇一手執傘,他看向遠方的月亮。

“紀念它,不是為了紀念可笑的感情,而是在那一日,死了很多魔族,死亡是狂歡,因此它有紀念意義。”阿凇是徹徹底底的魔族,所以對這些魔族裏的風俗了如指掌。

浮南不知道這個節日的原因單純是……先生自己也不關心這些東西,他從不在意情愛。

阿凇知道這個節日的原因也一言難盡,是前幾天郁洲一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要過節了,他要帶溫妍去街上玩,要請假。

“果然是魔族。”浮南輕聲應道。

“外面很熱鬧。”阿凇看向魔宮之外的廣袤城市,那裏亮起的燈彷彿天上繁星。

“說起來茉茉今天也沒出現了,原來偷偷過節去了。”浮南恍然大悟。

她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鼓起勇氣問阿凇:“那你要出去看看嗎?”

“不。”阿凇答。

“好吧,我想出去看看。”浮南垂下了頭。

“陪你。”阿凇說,他方才拒絕的原因單純是因為浮南說的是“你”,而不是“我們”。

浮南又笑了,她終於會開他玩笑了:“阿凇,方才不是說不去嗎?”

“怕你死了。”阿凇丟下簡短的四個字。

浮南含着笑點了點頭:“那走吧。”

她與他離開魔宮的時候,看到了蘇一塵急匆匆往外跑的身影,他面前閃爍着便攜式的通訊陣法,似乎在與誰說話:“我出來了,尊上讓我回來了,我這就回去,你們記得把好酒好菜擺上。”

浮南與阿凇一起走入來往的人潮中,街上有許多魔族男女親昵地相擁,浮南知道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情感,這只是對原始**的追逐。

魔族就是這樣的,茉茉也一樣,她甚至可以一次帶兩個。

遠遠的,茉茉左右手各挽着一位魔族帥哥,朝浮南招了招手——阿凇使用法術,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先是只注意到了她。

“南姑娘,一個人啊,今天過節呢,你快過來,我分一個給你!”茉茉興奮地朝浮南喊。

她剛說完就注意到了浮南身邊又突然出現的身影。

“啊,尊——”茉茉嚇得牙齒打顫,“南姑娘,對不起,我先走了。”

她挽着兩位帥哥,直接跑了,身形一溜煙地消失不見,溶入人潮。

浮南獃獃站在原地,臉已經紅了,她只是和阿凇來街上看看熱鬧,他身為魔尊,也應該深入考察一下手底下魔族的日常生活,不是嗎?

阿凇還是面無表情,他不接受茉茉的調侃,浮南身邊已經有他了,她不需要再多一個。

他想,浮南很乖的,她怎麼可能會要兩個。

浮南不知道阿凇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她拍拍自己發紅的面頰,她到了街邊的攤位旁,看到這裏有賣一些簡單的紅繩手串。

她買了一條,對阿凇笑笑:“你今天送了我一把劍,我也送你一樣小東西。”

浮南的指尖忽然出現一枚淡褐色的蒼耳種子,她將這枚種子纏在紅繩手串上,遞給阿凇:“給你。”

阿凇袖裏還有一顆,是最開始浮南說出自己種族的時候,她開玩笑似地丟在他頭上的那枚,他後來一直存着,青綠色的蒼耳隨着時間的漂流,變成灰褐色,也變得乾癟,幾百年了,它本該腐壞消失的,但阿凇特意使用了法術保護,它才留了下來。

他有,但浮南忘了他留着了,這段記憶在某一次輪迴里消失。

“這是我第一次化形的本體。”浮南眯起眼笑,“我已經存了好幾百年了,它不會腐壞消失。”

之後浮南每一次使用秘術重新生長,她的本體都會是新種出的蒼耳,而之前的,就像被恆牙替換下的乳牙,不再使用。

這是浮南最開始的本體,她存了下來,它就像脫落的牙,並無什麼用處。

但它很有意義,浮南細心保存着它,她喜歡保存一些小東西。

“給你。”浮南將繫着蒼耳的紅繩放在阿凇的手上。

阿凇看着她,愣了一下,黑瞳里映出浮南含着笑的面頰,他手掌攤開,許久沒有收起。

在節日熱鬧的燈火下,浮南看着他久久沒有合起的手,眸光慢慢黯淡下來。

“你……不喜歡嗎?”浮南小聲說,她想,果然大家都不太喜歡蒼耳這樣惹人麻煩的東西,“如果不喜歡的話,把蒼耳拆下來也行,我……我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東西。”

阿凇看着她略帶慌亂的眼睛,很快將手重重合上了,沒有給浮南拿回來的機會。

他的手攥得很緊,蒼耳的尖刺死死抵着他的掌心,只是癢,沒有弄疼他。

阿凇收下了浮南的這個禮物,她給過他很多,善意,笑容,名字,知識……甚至是生命。

但這是她第一次,將獨屬於她的東西贈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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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親自養大的魔尊一箭穿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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