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恍然大悟
哪怕是可以驕傲地宣稱,在冒險以及遺迹探查方面,提瓦特大陸無人能出其右的熒都不得不承認,面前的這座迷宮,在詭譎怪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方面,堪稱絕頂。
此時,她正看着前方走廊盡頭出現的獅身人面怪物,一臉崩潰地問阿麗婭:“這是你打算安排在《地球online》裏面的怪物嗎?你就這麼喜歡折磨玩家們嗎?!”
*
是的,哪怕在第一處鏡子面前,還沒有人揭穿這個幻境是依託於阿麗婭的認知存在的這一點,當到了迷宮的第一個分歧路口時,就算是對這些最不敏感的可莉都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可莉指着前方的方向牌,很是童言無忌地問阿麗婭:“阿麗婭姐姐,上面寫的‘接着奏樂接着舞’,是不是《提瓦特偶像》裏面的梗啊?”
阿麗婭:“……啊哈哈……”
是誰讓可莉接觸到了《提瓦特偶像》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現在站出來她還不至於直接判處對方死刑。
到底是誰讓可莉接觸到了《提瓦特偶像》這個16+的遊戲,暫時罪魁禍首是抓不出來了,但有一點是非常確定的:
這個迷宮變成現在這樣,應該就是阿麗婭的鍋。
——畢竟,如果一個路牌只是偶爾發生的小概率事件,那麼後面出現的隊伍中隨機四人變成橡皮人,需要組隊翻越一個關卡的挑戰,就讓凱亞在第一時間聯想到了《人類一敗塗地》。
運氣不好,就那麼被隨機抽中體驗現實版本的《人類一敗塗地》的凱亞在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驟然變得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移動不靠行走,全靠強行蠕動的第一時間就發出了聲討的喊聲:
“憑什麼這是阿麗婭你的遊戲,你就不用變成橡皮人?”
憑什麼她就不用在關卡中當著其他所有人的面陽光地蠕動啊?!
凱亞:世道不公——
阿麗婭原本是想要後退一步的。
但是轉念一想《人類一敗塗地》中小人的移動能力,頓時不僅不慫了,甚至還勇敢大膽地往前跨了一步:“因為我的運氣就是比你好——而且我調節過這款遊戲的參數了,現在你不能叫它們橡皮小人,應該叫它們橡皮泥小人!”
比橡皮還要柔弱無力,但是粘性更強一點,這不叫橡皮泥小人還能叫什麼。
總不能叫可塑橡皮小人吧。
凱亞絕望地伸出手,然而那柔軟的肢體卻完全不受他的操控,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斷掉了一樣垂着,就算再怎麼用力也就像是一條繩索似的甩動兩下。
阿麗婭衝著他扮了個鬼臉:“嘿嘿,打不着。”
凱亞:“嘶……”
還好他那張臉沒有跟着一起變成類似橡皮泥的質地。
但這會兒他的五官已經足夠扭曲了。
至少很有打算秋後和阿麗婭算總賬的架勢。
不過阿麗婭才不怕凱亞呢。
就算是怕琴團長都不可能怕凱亞的。
至於原因是為什麼……
呵呵,她一個可以監控後台的人,還能不知道凱亞在遊戲裏頭做了什麼?
《奇迹迪盧克環遊提瓦特》可不是說著玩玩。
她和凱亞,也算是互相拿捏着把柄了。
平時大可以互相威脅,但除非到了同歸於盡的時候,誰都不會真的把把柄用掉。
*
除了凱亞之外的三名無辜受害人員分別是迪盧克、tomo和萬葉。
很難說這座迷宮是不是聽從了阿麗婭的潛意識,到目前為止,被整蠱的全都是男性。
但至少,在《人類一敗塗地》這個關卡中,無辜受害者是男性至少可以避免一些不
必要的麻煩。
比如說,當一隻橡皮人即將掉下深淵,而他此時正抱着一名努力把自己黏在樹上的隊友的……
額——臀的時候。
就可以不用擔心有什麼不小心拽掉了女生裙子的尷尬事件發生。
但也就僅僅避免了這樣的麻煩而已。
剩下的麻煩……麻煩是避免不了的,至少對於《人類一敗塗地》這樣的遊戲而言,“麻煩”是永遠都避免不了的。
剛剛那隻差點兒就要掉下懸崖,全靠拽着前方隊友臀上衣物的布料才把自己掛在半空的橡皮泥小人,正長着一張凱亞的臉。
而被他牢牢黏住了衣服布料的,正是迪盧克。
迪盧克:“……凱亞,放手!”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掌心和樹皮的黏連程度已經不多了,如果凱亞現在不放手,果斷棄自己保他的話,兩個人就會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裏一起掉下懸崖。
凱亞單手掛在他身後,此刻堅持的就是一個打死不鬆手:“迪盧克老爺,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反正在關卡裏面掉落懸崖又不是真的死,最多就是重開而已。
更何況,橡皮泥小人又感覺不到疼痛。
那摔就摔了唄。
甚至這會兒,他還能頗有閒情逸緻地將自己代入上帝視角。
凱亞:這會兒我拽着迪盧克上衣下擺的動作,如果從第三人的角度看來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唔,肯定挺好笑的。
如果這會兒他能看看阿麗婭通過虛空終端給他新發來的消息的話,他一定會拍着大腿感嘆“阿麗婭你真是個人才,怎麼起名都能起德如此生動形象”。
——阿麗婭將他們在關卡內的“精彩表現”拍了照片,甚至還配了字,大有一副要做成表情包的架勢。
至於凱亞和迪盧克的這張,她選擇的配字是:偏拽你腚。
突然就多了幾分土氣的歡樂。
*
阿麗婭覺得,《人類一敗塗地》這款遊戲,是可以暴露出玩家內心底色的。
現在的情況也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當萬葉和tomo正在互相幫助,通過投石機將對方發射到高牆後面去——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法原因,萬葉每一次都會被tomo發射得糊到牆上去變成一攤萬葉餅,但這倆人好歹還在互相幫助——時,凱亞……凱亞他逐漸挖掘出了遊戲的樂趣。
遊戲本身的樂趣x
把迪盧克坑到懸崖下面去?
凱亞:“迪盧克老爺,我走不動了,您背着我走吧?”
——試圖爬到迪盧克的背上,但這個動作徹底打破了兩人那現在就是橡皮泥材質的柔軟身體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平衡,於是一起朝後一仰摔在了地上。
凱亞:“誒呀迪盧克老爺我掉進水裏了你快來撈撈我!”
——然後兩個橡皮泥人一起在水裏撲騰。
……
這樣的操作多來了幾次之後,迪盧克選擇拋下這個不成器的弟弟,直接孤身一人踏上通關的道路。
但是為時已晚。
阿麗婭已經給自己的表情包庫增添了起碼五十張內存了。
她從這些表情包中精挑細選出來幾張,群發給熒、阿貝多和遠在蒙德的麗莎。
順便備註:很沙雕的,相信你們平時在生活中也能用到。
阿貝多即刻就查收了,順便還回了她一句:好的,沒問題,我會從今天開始使用。
回完這一句,他就在和凱亞的私聊裏面發送了一張凱亞一個凌空大跳,雙腿在空中綳成一直線,活像是芭蕾舞演員似的圖片。
配字:優雅。
*
以普遍理性而論,《人類一敗塗地》如果是單單衝著通關去的,那麼難度其實並不算很大。
尤其是,被選進去通關的幾位都是在各種危急關頭歷練過的,稍微熟悉一下這個遊戲都制度、再扔掉唯一一個會拖後腿的凱亞之後,通關就變得很容易了。
萬葉在感覺到身體中重新填充上了骨頭,總算不用繼續光明地蠕動、明媚地爬行之後,拍着胸口感嘆:“我為我能生而為人感到慶幸。”
然後他覷了tomo一眼:“至於你,我的摯友,我覺得你玩得不亦樂乎。”
tomo正色:“怎麼會!我可沒想拖你後腿。”
之前一次又一次把萬葉甩成餅什麼的……
才不是因為看到凱亞給迪盧克拖後腿之後突然來了性質。
嗯,絕對不是。
但他相當興緻勃勃地湊過來問阿麗婭:“嘿,這款遊戲之後是不是也會上架商城?”
阿麗婭點點頭:“嗯,一直有這個計劃,不過最近遊戲出得有點快,所以才往後推了推。”
tomo摩拳擦掌:“不錯不錯,等遊戲上架之後,我一定要找上幾個朋友好好玩上幾天。”
阿麗婭覺得,他完全可以去找荒瀧派的那幾位。
她有理由在相信,在玩《人類一敗塗地》方面,沒有人能比荒瀧派的卧龍鳳雛們更能給隊友驚喜。
*
先是《人類一敗塗地》,然後是《提瓦特偶像》。
還好隊伍里就有芭芭拉,還有辛焱可以拿着結他和她配合,這才有驚無險地過了新的一關。
終於,在過了這一關之後,前頭的分岔路口樹着一塊牌子,上頭寫:
恭喜幾位,你們現在已經來到迷宮深處,非常靠近迷宮的中心了,現在你們只需要做出最後的選擇。智者向左,勇者向右,智勇雙全者可以走中間這條路,相信我,他們都是殊途同歸的。
熒撇撇嘴,心說這還用問嗎?
他們這一隊要是說不上“智勇雙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隊伍可以稱為智勇雙全?
鍾離分身出十二個自己然後組隊嗎?
她當即一馬當先,沿着中間的那條路往前走去。
接着,就出現了本章開頭的劇情。
她面對着一隻斯克芬斯。
而這隻斯克芬斯相當彬彬有禮:“如果您能回答出問題,我就讓您和您的朋友從這裏過去,如果您回答不出來,我就只能對不起您,把您的腦袋咬下來了。”
略兇殘。
但是熒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也不是打不過斯克芬斯。
那就試試看唄,說不定就能一次性過關了,還省得動手。
多好。
斯克芬斯點頭,微笑:“好,請稍等,正在題庫中抽取題目——已抽得題目,請聽題。”
“58是虎皮尖椒,虎皮尖椒是0;
39是芙蓉雞片,芙蓉雞片是14;
99是蟹釀橙,蟹釀橙是8;
27是鍋包肉,鍋包肉是4。
請問,虎皮尖椒、芙蓉雞片、蟹釀橙和鍋包肉加在一起是什麼?”
說完題目,斯克芬斯甚至還非常客氣地表示:“如果您覺得這道題做為簡答題來說難度過高也沒關係,我可以稍微降低一點難度,出成選擇題的。”
熒:“……”
不是,題干能不能重新說一遍?
什麼虎皮尖椒芙蓉雞片?
為什麼這道題裏面的每一個菜名她都能聽懂,數字也都能聽懂,但是合在一起就成了一道完全無法理解的題目?
斯克芬斯看得出她臉上的迷惑,微笑着:“好,我現在將題目難度降低到選擇題級別,請
聽選項:”
“A、142;
B、62;
C、365;
D、□□守護。”
熒:“……”
雖然但是,她至少知道,首先可以排除□□守護。
她回頭看了一眼阿麗婭:“你的遊戲?”
阿麗婭的每個遊戲她都有玩過,也不記得哪款遊戲裏面還有這樣喪心病狂的問題。
阿麗婭小聲:“這是我給《地球online》裏面佈置的每日任務。”
是新遊戲,所以熒還沒來得及玩。
不過就算是體驗過一測的凱亞應該也沒玩到這裏,因為這道題並不是在飛島蓬萊上的任務,而是等到劇情開到稷下學宮的時候才會推出的某一天的每日任務。
熒:“……所以說,你還真的打算在遊戲裏放這種喪心病狂的題目嗎?”
她現在覺得阿麗婭有逐漸朝着大魔王的方向演變的資質了——原本是玩家甚至可以在遊戲裏搞基建、搭配服裝甚至學習音律,現在居然加碼到了可以在遊戲裏面做這種好生耗費腦細胞的題目。
這真的是一個遊戲需要包含的內容嗎?
阿麗婭嘆了口氣:“在遊戲裏面選錯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這就是一個趣味性而已,我一共準備了二十多道題呢,你應該慶幸這道題我還能記得住答案。”
不過就算她這會兒記不住答案也沒關係,相信隊伍里的阿貝多老師。
萬能的阿貝多老師一定能夠給出正確的答案來的。
還有她那在數學方面全能的數值策劃散兵。
阿麗婭振臂歡呼:“你永遠可以依靠天命遊戲的員工們!”
熒:“……”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別耍貧嘴了,快把答案報給我,雖然斯克芬斯看起來不會催我們,但還是別在這個關卡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比較好。”
“選A。”
還不等阿麗婭回復,散兵就在一邊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
斯克芬斯微笑着朝後退了兩步,讓出前面的通道:“恭喜,回答正確,請您繼續往前吧,再穿過一個關卡,你們就可以抵達迷宮的中心。”
熒當即看向散兵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對大佬的崇敬:“牛哇!這麼快就能算出來的嗎?”
散兵:“不是算的。”
他垂眸:“整個《地球online》的劇情文案我都看過一遍。”
自從上次納西妲和他分析了他心態變化的由來之後,他就開始對《地球online》格外用心起來。
果然,那些用心在現在都起了作用。
阿麗婭:“……!”
她大為震撼:“原來你背着我加了那麼多的班!”
不等散兵說“這也不算加班”,她就飛快地補上了一句:“等我回去就給我們公司加開一個加班獎金的獎池!年末團建抽獎的時候我一定保證你有最大的可能性抽到特等獎!”
對於這樣的卷王員工,當然要用更好的待遇籠絡才行。
有散兵當數值策劃……誰能說不算是她的福氣呢。
*
斯克芬斯之後的迷宮道路逐漸變得暗沉了起來。
就像是有人一盞一盞地熄滅了燈,讓前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等阿麗婭驚覺自己看不清在自己前面走着的熒,下意識環顧四周看隊友的時候,她這才發現自己能看到的隊友就只剩下了散兵一個。
“誒?你看到熒他們了嗎?”
這種和隊友走散的劇情在阿麗婭的經驗中一般都會出現在恐怖片里,等最後只剩下自己一個的時候,就會出現避無可避的劇情殺。
她下意識就握住了散兵的手腕。
——這
最後一個隊友,珍惜的獨苗苗,可千萬不能走散了!
散兵搖頭:“剛才那幾分鐘……我失去了對環境的警惕,這裏不對勁。”
剛才幾分鐘內,他不僅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甚至連看不見隊友這件事都沒有及時意識到。
這個迷宮……是想要做什麼?
他反手將阿麗婭的手指攥在掌心裏:“你不要走丟,再回來找你很麻煩。”
散兵握得有點用力,阿麗婭覺得自己的指尖被捏得有一點點疼,但這時候,被捏疼和與最後一個隊友走散比起來已經完全算不得什麼了,所以她不但沒有將手抽出來,甚至還朝着散兵的方向靠了靠:“那、那我跟着——”
不等她的話說完,迷宮上方就想起了一個彷彿廣播一樣的聲音,洪亮,穩定。
“各位進入迷宮的玩家已經被三兩分成了不同的組別,你們需要直面不同的幻境,破除幻境的核心,這是最後一關的考驗,相信各位智勇雙全的玩家都能輕鬆過這一關吧!”
阿麗婭:“……”
果然,先前的那個岔路口的選項啊……她就應該攔着熒的,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太逞強。
——這下真成心魔劫了。
她呢喃道:“如果我現在承認我無智無勇,我能不能現在退出這一關,會到剛剛的分岔路口重新選?”
她肯定得給自己選一個最容易的嘛!
*
“一般來說,幻境分為兩種,一種建立在進入幻境的人最深的恐懼上,另一種則是展現出進入幻境的人最想看到的場景。”
前一種需要勇氣,后一種需要的則是勘破繁華泡影的智慧和決斷。
阿麗婭的手指絞在一起:“剛剛斯克芬斯的那一關應該算是智慧的考驗,這一關……啊!”
散兵剛才看向了一旁突然出現的分岔道路,聽到她的尖叫,回過頭來:“什麼事?”
阿麗婭哆哆嗦嗦,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起來:“剛剛那邊,那邊有個黑影躥過去。”
她現在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早做恐怖遊戲了。
之前玩的那些,用來做為參考的恐怖遊戲,這會兒輪番在她的腦子裏放着走馬燈,生怕她回憶不起來八尺夫人的長爪子有一米多長似的。
散兵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道:“跟在我後面。”
他是免疫恐怖遊戲的。
之前被阿麗婭拉着玩恐怖遊戲的時候甚至能遊戲內的怪物竄出來的時候無聊到打哈欠。
“你覺得這些怪物能是我的對手?”
阿麗婭老老實實搖頭:“不覺得。”
她是知道散兵很強的,實力甚至可以做到物理破除詛咒……啊不是,風元素攻擊破除詛咒。
散兵:“……那你為什麼還不跟着我走?”
賴在原地腳下生根就能不被嚇到嗎?
阿麗婭拽着他的袖子:“你能分身嗎?”
一前一後的那種,如果可以分出三個,那麼前後左右四面全都站着一個也不是不行。
“如果只是跟在你身後的話,我會害怕萬一有怪物從後面衝過來把我抓走。”
她眨了眨眼睛,力爭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更乖巧可愛一點:“如果我被抓走的話,你就要失去一個全世界最好的老闆了。”
散兵:“……”
阿麗婭真是他從出生到現在為止遇到過的最難搞的人。
沒有之一。
他嘆了口氣,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站在自己前面:“這樣,如果你遇到來自前面的攻擊,我會第一時間把你拉到我身後。”
這個姿勢看起來是最有安全感的了。
阿麗婭抿了抿嘴唇,心裏仍然有些不情願,但還
是點了點頭。
不探索迷宮是不可能的,現在也就只能這樣了。
為了安全感,阿麗婭幾乎要把自己縮到靠着散兵才罷休。
什麼社交距離,在生命威脅方面全都是不存在的!
現在的散兵真好。
阿麗婭慢慢往前走,腳步就像是蝸牛一樣慢,幾乎就不是在走,而是在挪。
她心想:愚人眾執行官或者黑主版本的散兵,大概在她說跟在身後會害怕的時候就已經不耐煩了吧?
嗚嗚嗚,現在的散哥,是天使。
雖然看起來有點兒不耐煩,但還是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換了誰不說一句小天使。
這時候就又要痛斥一句“博士,畜牲”。
如果當初沒有博士在踏鞴砂造孽,說不定這五百年來的散兵就一直都是天使性格的了。
她現在也就靠着這樣的胡思亂想來鎮壓自己對周圍環境的恐懼了。
哦,除了胡思亂想之外,還能靠着的就是散兵握住她手指的掌心。
雖然掌心是冷的,感覺不到人類的體溫。
但就是給她一種異常可靠的感覺。
阿麗婭很是感動:“散哥,要是沒你我可怎麼活。”
在過恐怖秘境方面她不能沒有散兵,在平常的遊戲製作中她也不能沒有數值策劃。
“如果你沒有和別人成家的念頭,要不咱們湊合過吧!”
搭夥過日子嘛,這種事情在當今的提瓦特不常見,但在她上輩子還是很常見的!
半分鐘,沒回應。
阿麗婭以為是自己的提議有點兒冒昧了,剛想補上一句“我開玩笑的”,就聽見散兵態度淡淡:“也行啊。”
誒、誒?
*
在剛剛沉默的半分鐘內,散兵其實想了很多。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在進入這座迷宮之前,他覺得這場探索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甚至有些無聊,但在進入迷宮之後,他是有所獲益的。
尤其是在第一處關卡,也就是那個魔鏡那邊。
他回想起鏡中那個變成了雷電影模樣的鏡靈,在他前往角落更換衣服的時候在他耳邊和他的對話。
鏡靈在他整理着洛麗塔裙裝準備穿上的時候,對他感嘆道:“剛剛遞給你這條裙子的那個,你真的好愛她啊。”
散兵當即愣了一下,隨即快速反駁:“怎麼可能,我不會愛上誰。”
鏡靈嘆了口氣:“年輕人,不要嘴硬,你這樣子的人我見多了,我就問你,倘若今天她不在場的話,你會不會到角落裏來換上這條裙子?”
散兵沉默了。
的確,鏡靈說得很對。
他不會。
他根本就不會和鏡靈嘰嘰歪歪那麼多,而是會直接砸一個風球上去。
如果鏡子能吃得下一發攻擊,那麼就加大輸出力度,如果吃不下……
呵。
吃不下的話,鏡子破了不就能輕鬆過關了嗎。
鏡靈看他有些動搖,直接趁熱打鐵:“所以說啊,你看哦,你會為了她妥協。”
散兵質疑:“但為什麼就不能是我擔心戰鬥過程中的餘波傷害到別人呢。”
鏡靈嘆氣:“唉,年輕人啊,你不懂愛情這東西的玄妙——聽我說,如果你不在意她的話,你根本就不會考慮戰鬥餘波會不會傷害到她——尤其是,我不信你不知道你的隊友們有多強。”
這個隊伍的強度,嘖,已經到了它這個鏡靈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差一點瑟瑟發抖到把自己的鏡面震碎的地步了。
別說是戰鬥的餘波了,就算是它這個鏡靈的全力一擊,估計隊伍裏面比較強的那幾個都不用防禦,
能直接用臉接。
它對散兵說:“這樣吧,以後你可以找個機會,看看靠近她,和她有足夠親密的肢體接觸的時候,你會不會心跳加速。”
散兵想說自己沒有心臟。
這種人類用來判斷自己感情的方式對他不起作用。
但這會兒鏡靈已經不說話了,它看到散兵換好的裙裝,感嘆:“唉,真漂亮,女裝都那麼漂亮,難怪她的潛意識要指定你來和本鏡靈比美。”
它走流程似的尖叫了一聲——尖叫得沒什麼感情,反而乾巴巴的——然後道:“好了,我輸了,年輕人,你該回去了——好好考慮考慮我的話哦。”
在和鏡靈的對話中,散兵一共獲得了兩個比較重要的信息。
第一,這個迷宮的根本邏輯,是服從於阿麗婭的潛意識的;
第二,這個鏡靈覺得,他對阿麗婭的情感是……喜歡?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愛”這個字眼。
這個字眼太燙了,就像是要他赤着手去握住一塊燒紅的烙鐵,曾經燒毀過手指的人偶在做好完全準備之前,是不敢去觸碰這樣熾熱滾燙的東西的。
一路上,散兵思考了很多。
包括阿麗婭說他漂亮——這一點應該是她真心的想法,畢竟先前在浪船上她也這樣說。
也包括,他心想,他得找個機會試試看鏡靈的提議。
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
*
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散兵突然有些慶幸起來了。
現在的肢體接觸面積有些太大了。
大到讓他覺得,如果他的胸腔裏面真的有一顆心臟的話,這會兒的心跳大概已經讓阿麗婭覺察到了幾分端倪。
他覺得鏡靈說得沒錯。
心跳加快。
他雖然沒有心臟,可他卻在緊張,甚至胸口都有些發緊。
跟在她身後,為了不踩到她的腳後跟,腳步要放得很慢,每邁出一步的步幅也要縮短很多,短短的一段路走得束手束腳的,但他竟然覺得這段路……還能走得再慢一點。
也沒有一點不耐煩。
這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散兵想,哪怕他現在不能確定鏡靈說的話正確率有多高,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喜歡,但至少在當下,喜歡的可能性,應該是很高的。
*
剛剛躥過去的黑影再一次掠過。
因為環境整體黑暗,所以阿麗婭並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怪物,但這並不妨礙她一下子站定在了原地,半步不肯往前。
“是、是不是?”
她用沒有被散兵握着的那隻手指向前面,因為擔心被突然從黑暗裏面竄出來的怪物一口咬掉手,她甚至慫兮兮地只敢伸個手指。
為了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她抿緊嘴唇,小心翼翼地朝着前面扔了個雷網。
一閃而過的雷元素短暫地照亮了前面的區域。
也將剛剛那道阿麗婭的確沒有看錯的黑影照了個清清楚楚。
方才前面確實有東西從她面前掠過了。
散兵在短暫的一瞬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人面的怪物,身體像是蜘蛛一樣,但是只有四條肢體。
肢體都很長,彎曲摺疊着着地,看起來似乎有着很強的彈跳力。
雷元素對於前方的照亮似乎激怒了這個原本打算在黑暗中完成狩獵的怪物。
它發出中年貴婦似的聲音:“哦~我說呢,原來兩隻小蒼蠅藏到這裏來了。”
黑暗中,散兵聽到四肢踩在蛛網上的沙沙聲。
下一秒,怪物從黑暗中沖撲了過來,原本正常尺寸的嘴咧得很大,幾乎到耳根那麼大,口腔裏面是好幾
排的牙齒,密密麻麻的,每一顆牙都鋒利得像是尖刀。
它大概是要來咬阿麗婭的,但張口之後吃下的卻是散兵投出去的一個風球,揉在一起的風刃撐開它的口腔,將他的嘴裏絞出黑色的血液。
散兵一面用這個風球將怪物擋在幾步之外,一面伸手捂住阿麗婭的眼睛,把她的腦袋往自己的肩膀上帶:
“閉眼。是假的。”
——可以說,比起快速解決面前的怪物,現在的他更在意的其實是讓阿麗婭少看兩眼這個怪物。
畢竟,她看起來真的很害怕,身體抖得很厲害,好像站都已經站不穩了,身體重心全靠栽在他身上才能維持着不跌倒。
怪物吃痛,再一次撲了上來,來勢比方才還要凶上不少,散兵按着阿麗婭的腦袋,不給她好奇心害死貓的機會,單手朝前揮出一道風刃。
這次的怪物沒有流血。
身體在撲到他面前的時候被切割成兩半,隨即消失不見。
阿麗婭沒再聽到怪物的動靜,悶悶地問:“那個……還有怪物嗎?”
散兵鬆開按着她的手:“沒了。”
至少暫時——
嗯?
他這句話剛剛說出口,四周的打光就恢復了。
出現在前面的,是迷宮的盡頭。
還有剛才那個洪亮的廣播聲音的祝賀:“恭喜,你們破解了幻境的核心!”
散兵:“……”
所以這個核心到底是什麼。
怎麼才剛剛遇到一個怪物就被破除了?
他的舌尖抵在齒根上,抵得挺用力,至少舌尖感到了點兒細微的疼。
嘖,還以為能再久一點。
*
對阿麗婭來說,幻境能這麼早破掉就再好不過了。
不用繼續在恐怖片片場和怪物面對面,她覺得自己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前面就是迷宮的終點,她打算好好看看做為和她對應的幻境的核心是個什麼東西——就像是音樂之於辛焱、盆景之於萬葉、童話故事之於菲謝爾。
阿麗婭:奶一手迷宮終點是個switch主機。
然而不是。
灰白色的迷宮盡頭,半空中有一個幽藍色的浮空球,球中央放着一樣東西。
阿麗婭靠近過去,發現那是一截純白色的樹枝。
樹枝看着挺鮮嫩,但上頭只掛着一片葉子,但葉子的模樣很眼熟,再仔細看看之後,阿麗婭發現這片葉子和納西妲頭頂上的葉子簡直一模一樣。
世、世界樹?
饒是她早已經做好了在自己對應的幻境之中可能出現些很離譜的核心,但出現世界樹的枝條是不是還是過了一點?
難道是意味着,她人生的核心是納西妲……?
不、不對!
這枝世界樹的枝條,才不是納西妲的本體!
阿麗婭盯着枝條上唯一那一片心型的葉子。
這片葉子上有一顆藍色的水珠。
但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會發現那顆水珠一點都不晶瑩透明,相反,上面甚至還有一些綠色和褐色,頂上……好像還蓋着一點白。
——這是一個……微縮的地球。
阿麗婭瞪大了眼睛。
她潛意識最深處,那些被封存的記憶,這會兒終於突破了世界對於它們的封鎖,像是燒熱的鍋中沸騰的油似的翻滾起來。
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下一秒,眼前白光大盛,吞沒了一切。
*
阿麗婭,不,現在她還不叫這個名字。
上輩子的朋友們都喜歡叫她小馬。
當然,不是給阿貝多和菲謝爾配音的那個小馬,昵稱重合上了
而已。
小馬同學準備在高數課上抽卡。
沒辦法,誰讓卡池總在早上十一點前後更新。
金光、金光,又是金光。
不錯啊,朋友在她耳邊說,你今天蠻歐的嘛,下課之後要不也代我抽一抽?
別了吧,上輩子的小馬說,我現在已經感覺胡桃正在來送我走的路上了。
她的身體因為抽卡夠歐而激動到發抖。
手心和背後出着冷汗,興奮讓她忽略了在一抽出金的同時大腦那一瞬間的空白。
一直到晚上,小馬做了個夢。
夢裏面,一個聲音說:“怎麼到另一個世界來了?!”
然後那個聲音多了點兒哭音,看起來怪委屈的。
“早就說別長那麼快,別長那麼快,這都伸到另一個世界來了!”
一開始,小馬只覺得自己遊戲玩多了所以到了這麼大年紀還在中二。
腦子裏出現什麼異世界的聲音,肯定都是錯覺啦都是錯覺。
一直到一個月之後,她腦子裏的那個聲音不委屈也不哭了。
那個聲音像是終於看淡了似的,說:“那個……不好意思之前讓你看到我失禮的一面了,現在讓我來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額,我好像還沒有名字,不過沒關係,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提瓦特世界樹的一根枝條就行——你知道提瓦特吧!”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正在《原神》上抽卡,它還真的不一定會降落在她的腦子裏。
小馬逐漸和這個聲音熟悉了,也了解了它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腦子裏的。
“所以說,是提瓦特的世界樹一個勁地長,一不小心長太大了,你就在提瓦特和我們這個世界交錯而過的時候不小心折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其實這是個你們人類無法理解的概念——誒,這款遊戲看起來還蠻好玩的,你能讓我玩玩看嘛?”
一來二去的,小馬和自稱是世界樹的一枝的聲音成了朋友。
她問:“那你不打算回提瓦特嗎?”
世界樹的枝條:“暫時還不想,你們這邊的世界好有趣——而且我其實也不能那麼輕易回去的,世界和世界之間存在屏障,我來的時候算是偷渡,回去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話是這麼說,小馬還是能夠感覺到世界樹樹枝對提瓦特淡淡的思念。
不多,但總歸算是思念吧。
小馬:“我能幫你什麼嗎?”
比如說送斷枝回去……或者就看一眼提瓦特什麼的?
枝條:“倒也不用那麼麻煩啦,我還挺喜歡你們這個世界的,遊戲可太好玩了——誒,對了,你想不想去提瓦特啊?”
枝條的力量不能讓它直接回到提瓦特,但可以把小馬送過去——畢竟凡人和世界樹,根本就不是一個位格嘛。
“就當是個假期!你還可以回地球來的!我可以把你接回你離開的這個時間點!你在提瓦特宣傳一下地球,額,其實就是建立提瓦特和地球之間的雙向關聯,就像是這個世界有《原神》一樣,建立穩固之後我就可以和世界樹溝通了!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愉快地穿行在地球和提瓦特之間!”
枝條越說越興奮。
“我可捨不得你們這邊的娛樂業!”
和這邊的信息社會一比,提瓦特可不就是娛樂荒漠嘛。
對於枝條來說,這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它!不想回提瓦特繼續當樹枝啦!它想要在地球花天酒地!
而小馬,很當然的,做為一個資深原神玩家,她也想去提瓦特看看。
枝條給她畫的餅過分美好,她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枝條:“好,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穿
越怎麼樣?我會給安排好金手指的!”
小馬:“好呀好呀。”
枝條:“唔……穿越到須彌行嗎?剛剛檢測到一個夭折的嬰兒身體,心臟才停跳兩秒!”
然後,就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平平無奇的地球人小馬穿成了一點都不平平無奇的阿麗婭。
*
從彷彿電影一樣的回憶重現中抬起頭,阿麗婭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原來她是這樣穿越的!
這麼、這麼隨便啊!
但這個穿越理由……嘖,不太符合一部需要的幕後黑手操控一切這一點,但確實還挺讓人安心的。
她揉了揉太陽穴,聽到斷枝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來:
“呀,原來光是一個一測,在有了直播平台和論壇的推廣之後就有這樣的成效嗎?你居然已經想起來了耶!”
阿麗婭之前回憶不起自己穿越的原因,連上輩子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她在穿越兩個世界之間的隔壁的時候,世界壁對她的衝擊造成了對靈魂的一定影響。
“現在能夠回憶起來,就意味着兩個世界之間的連接就快要成功了呢,小馬同學——唔,我還是叫你阿麗婭吧。”
“革命尚未成功,你還需要努力哦,說不定到時候可以帶着朋友們一起回地球來呢,唔……你們可以組團去漫展!”
枝條又一次給阿麗婭畫了個大餅。
“一定要快點成功哦,我猜你一定很饞正版肥宅快樂水和薯片了吧?”
阿麗婭:“……”
如果說剛剛她還沉浸在回憶起了穿越原因的衝擊中,那麼這會兒……
這會兒她確實被枝條說服了啊可惡!
這就是真正的畫餅大師嗎?!
在畫餅這方面,她果然還需要學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