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的心臟
又是噩夢……
夢裏那種無力感讓人很討厭，每次都感覺身體的控制權好像不是自己，腦海里的另一道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吵，嘰嘰喳喳一刻不停。
像哭泣，像掙扎，像抱怨，找不到聲音的源頭，一閉上眼全都是。
到底為什麼……
迷迷糊糊之間，他再次回想起媽媽，雖不像一個月前那麼痛心，但還是會下意識抵抗那段回憶。
“程風？”
杜望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風不情不願地睜開眼，自己原來在他房間度過了一夜。
他已經起身穿衣，程風想起來今天要回H城，這可是他的第一個任務。
“幾點了？”
“七點多，還早着。”
“……”
8：10
見久了太陽，偶爾出現陰天讓人很不習慣，冷風鑽入寬鬆的襯衣內，程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樓上是不是還有一個小子？”鐵山站在門口，將兩把雨傘遞給學生。
“施莫林在樓上，不過他一直不願意出來。”
“行，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留着。”鐵山點點頭，輕拍兩人的肩，隨後返回廟裏。
兩人簡單閑聊幾句，林克先生便駕駛那輛熟悉的轎車來到面前，墨先生還是老樣子，這讓程風放鬆不少。
“路程有點遠，在車上簡單說明一下這次的任務。”
林克先生語氣有些疲憊，眼鏡也難掩他那幾天未合眼的黑眼圈，熬夜接送除靈師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
程風真的很擔心他會不會半路睡着，不過他表示沒必要在意這些細節。
“這次任務地點在H城，由於未知原因造成H城不同區域出現傷亡，已知的地點就有二十幾個，警方已經聯合我們封鎖地點，你們要負責的地區是老城區。”
說著，林克先生從副駕駛座拿出一張地圖，杜望舒伸手接過，H城的全貌映入眼帘。
“你們負責的區域標註了紅點，你們要做的就是驅除那裏的靈。”
“原來如此……但從這裏到H城應該要半天時間吧？”杜望舒思考片刻，表明疑問。
“沒錯，所以是晚上進行驅靈，不會太引人注目。”林克先生扶好眼鏡，再次打起精神。
透過車窗往外看，霧蒙蒙的看不清前路，一切都被隱於雨霧之中。
偶爾出現身形巨大的靈在空中飄蕩，時隱時現，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龍這一生物。
話說，墨先生今天好像有些過於安靜了，換作平時，他早已經跟幾人聊的火熱。側目往那邊看去，這傢伙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薄唇輕抿，俊美側顏讓人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百歲以上的人。
幾人對視一眼，沒有再去打擾。
只剩下汽車行駛的聲音，寧靜的氛圍讓人昏昏欲睡。
程風坐在中間壓力有些大，身邊兩個人都肆無忌憚地往自己身上靠，怕吵醒任何一方，他是一動也不敢動。
早知道讓杜望舒坐中間了……
接近傍晚時分，正式進入H城的老城區。
柏油馬路落滿葉，風刮過耳畔帶來遠方的呼喊，老城區空無一人，像片廢墟。
部分除靈師已經在入口等待，沒有時間閑聊，下車伸了個懶腰就各自往自己負責的區域。
還是穿少了，夜晚總是更加寒冷，冷意從腳尖蔓延至全身。
杜望舒將自身靈力化作長槍，緊握手中。
“……”
兩人繼續深入，
路邊開始出現殘缺不全的軀體，看起來像人的手腳，但都扭曲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形狀。
夕陽透過層層烏雲灑落，在陰暗的老城區顯得有一絲詭異。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聲音，程風你聽到了嗎？”杜望舒警惕起來。
“嗯……”仔細聽去，隱隱約約確實是有些沙啞哭聲“有人在哭？”
“有點像，去看看吧。”
“嗯。”
突然角落裏跑出幾道人影，連滾帶爬向著兩人奔來。聽不清他們口中呼喊着什麼只能看到他們身上皆是深淺不一的傷，有些甚至已經斷了一隻手腳。
不確定對方是人是靈，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距離兩人十米之處徹底癱倒在地，程風看清那幾人正是之前在學校總是欺負他的混混，他攔住杜望舒隻身走上前。
“為什麼是你們？”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黃毛滿臉驚恐瘋狂抓着自己的腦袋，頭皮都被抓出血，順着臉頰流下，他的右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啃食殆盡，看着很是凄慘。
“……”程風神情冷漠，他對這些人的生死不感興趣“你們為什麼在這裏？”
“那個女人……怪物……怪物！她是怪物！”一個油膩的胖子大聲嘶吼，臉上的肥肉都跟着顫抖。
“誰？”
“怪物……怪物……”
“救救我……求求你……”
程風見他們神志不清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厭惡，他對着胖子滿是脂肪的身軀狠狠踢了幾腳“我**問你看到誰了！回答我！”
“哇啊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胖子痛苦地捂住肚子，不斷抽泣着“嗚嗚……那個女人……出現在你家……別打我！嗚嗚……”
“我家？”程風立馬想到林阿姨，怪物？她變成怪物還是被怪物吞噬？
腦海一片空白……
“學長……”
“怎麼了程風？”杜望舒聽到聲音迅速靠近。
“我想……回家看看……”程風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來，一時間竟然喘不上氣。
“你家也在這邊嗎？我認為可以順便去看看。”
“謝謝……”程風說不出其他的話，他現在只想確定這些人說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那這些人等我們回來再處理吧。”
“嗯……”
兩人無視了躺在地上哀嚎的幾人，-在程風的帶領下穿過一個個老巷子。
杜望舒感覺在路上基本沒遇到什麼靈，安靜的過分。
很奇怪，像是在躲着什麼東西一樣，但也來不及細想。
通過近道快速來到家門口，杜望舒更覺得不對勁，好像被杜絕了一切氣息，包括普通人身上的微弱靈力。
“學長，你在這等一下我……”
“可以，有問題立馬叫我。”杜望舒很乾脆的回答，經過一個月相處他也知道程風對親情看的很重，說不定他早已將林阿姨看成自己最後的親人。
程風點點頭，懷着忐忑心情跨入那道鐵門，一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直衝天靈蓋，身體周邊好像也被血絲包裹，跟外面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強忍着不適，程風踏出第一步，凄厲哭聲穿過耳膜，讓他頭暈目眩。
二十階樓梯，每走一步都壓力山大，走到最上面，程風的視線徹底被血絲覆蓋，伸手想要抓掉，卻怎麼也弄不掉。
煩躁，不安，種種情緒交織纏綿在一起，一陣無力感讓他鼻頭一酸，他大概猜到了結局。
跪倒在房間正中央，血絲頓時消散，程風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巨大的血肉心臟，粗壯血管幾乎填滿了整個房間。
“……”
鬼使神差，他竟慢慢靠近那個心臟，將耳朵貼在上面。
平穩的心跳聲讓他感覺很溫和，地上殘缺的向日葵服飾，這就是林阿姨……
這就是她啊……
為什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