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老舍勒在黃昏時回到了家,他將手裏用繩子串起了鰓卻還在活力十足地掙扎的魚往牆角的桶里丟去。魚正中紅心,砸在桶底,發出一聲巨響,那條魚卻並未暈厥,而是立刻在桶里繼續發出噪聲。
這本應讓人煩躁的聲音在老舍勒聽來卻動聽無比。他是一個漁民,而有活力的魚對漁民來說就意味着高價。老舍勒走到櫥櫃前,彎腰拿出了一桶劣質麥酒“如果在今年還能有這樣的好收穫,我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我可以去洛維方,靠吃利息度過剩下的人生。”老舍勒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他走向桶,將那條魚拎起,作為一個在海邊活了幾十年的漁民,他早該注意到一條魚在離開水兩個小時后不應該還能動。
老舍勒來到廚房,哼着一首地道的間海民謠,開始把魚開膛破肚。刀鋒劃過,魚肚劃開,在這條魚蠕動的胃裏,老舍勒發現了一枚深黑的戒指,這枚戒指除了黑色之外沒有一絲雜色,它的形制不是常見的圓形,而是一種給人眩暈感的,無法直視的感覺。只是令人直覺性的認為它是像寶石晶體一樣的多邊形。它上面刻着繁複但並不冗雜的黑色花紋,令人覺得彷彿包含一切,彷彿能從這枚戒指里看見一切。
老舍勒拿起那枚戒指,仔細研究。他感到自己頭上的血管的有節律的跳動,隨着他拿着那枚戒指的時間的增加。老舍勒感覺自己的心跳逐漸失去規律,視線也開始模糊,他感覺自己累了,也許是剛剛喝得太多了,儘管他平時也喝那麼多,甚至更多。他完全不覺得是戒指的問題。沒有人會對一筆飛來橫財有疑問。老舍勒把戒指舉到眼前,藉著黃昏的光芒,他想再仔細看看這枚戒指。落日的餘暉灑在海面,橘色的光輝穿過戒指照在老舍勒的眼裏,照得他睜不開眼睛。太陽在海面的反射下出現在老舍勒的眼裏。在他眼裏,海面上的太陽彷彿在注視着他。或者說,注視着他手上的戒指。
老舍勒在睡前決定明天一早就將這枚戒指送去鎮上唯一一家商店。因此,他找了一個木盒,將戒指放了進去。為了防止戒指有損壞,他還在盒子底部鋪了一層稻草。老舍勒想到明天肯定會被弗蘭克那個婊子養的壓價,心裏油然生起一陣煩躁。“去他媽的,他要是給得不夠,我就算把它重新塞回魚肚子裏也絕對不會讓他佔到便宜。”老舍勒對着床腳用力踢了一腳,和他同樣年邁的床立刻發出了搖搖欲墜的抗議。他把木盒放在床頭柜上后,往床上重重一躺,平時折磨着他的風濕今天也罕見地沒有發作。“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他這樣想着,沉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老舍勒就離開了家,想着鎮中心走去。他只是機械地走着,完全失去了得到意外收入的驚喜。在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后,他看見了‘弗蘭克百貨’的招牌。他走向櫃枱“看看這個怎麼樣。”老舍勒扯開嘴,聲音嘶啞,全無昨天的生機。
弗蘭克一邊打開木盒一邊說:“又是從海里撈起來的?可別指望我會給你高價,從海里撈起來的東西總是長滿了藤壺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我的主,你這,這,這,我出三十鎊買這……”沒等他說完,老舍勒就把木盒啪地合上,向門外走去。“五十!……七十!……一百五十鎊!我最多只能出這麼多了,你看看我的抽屜,我只有這麼多現金了。”老舍勒聽到這,停下腳步:“加上你的項鏈。”“嗯……成交!”拿到錢后,老舍勒向門口走去,順手又從貨架上拿了兩雙新型的膠靴。
老舍勒走在泥濘的小路上,手中抱着兩雙膠靴,衣袋脹起,一看就知道裏面裝滿東西。他的步伐越發輕快,他從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健康過,他的喉嚨也不再嘶啞,關節像是小孩子的一樣靈活。“等下到家,我就要把一條……一條……一條膠靴煮成一鍋美味的湯。”老舍勒這樣想到。雖然剛才突然忘掉想說什麼確實有些令人奇怪,但上了年紀的人容易忘記事情是合理的。更何況,頭頂的天空是那樣的碧綠,簡直像是一塊巨大的祖母綠寶石。遠處的大海也是一如既往的猩紅,星星點點的魚從海面躍起,身上折射出或藍或紫的光。一輪黑日剛剛升起,在遠處的天際線張開半隻眼睛。一切都是那麼的美麗。老舍勒一蹦一跳地向家裏走去,他時不時撿起路邊的石頭,時不時追趕路邊的青蛙。
老舍勒很開心,祂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