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夢

“停下。不行啊。不要去那裏。”

伊都香伸出沒有武器的雙手，呼喚着Animalbody。

那是不知名的大型Animalbody。它的模樣，有點像是狩獵犬形的鱷魚。等級估計為上位的等級D。與它那野獸般龐大的身軀相比，伊都香的身影顯得渺小而又無助。

但是，在伊都香的注視下，凶暴的Animalbody突然就開始屈膝。

“不能襲擊人。留在這裏，保護那輛列車。”

Animalbody似乎接受了伊都香的命令，開始轉身。威嚇和驅趕其他作為其同類的Animalbody。

“真厲害啊，那由醬。“龍之子的力量，果然不一般啊”。”

舉槍待命的埃明讚歎道，然後跑向了伊都香，還有的就是他剛剛所喊的那由醬當然就是伊都香了。

在伊都香家的戰鬥中，埃明曾親眼看到伊都香騎着白色雷獸，但馴服Animalbody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沒有對伊都香產生畏懼的情緒，反而是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說著。

“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那樣的。”

伊都香點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汗。

“但是，這些孩子們似乎在害怕。如果不湊近一點，我的聲音就傳不到它們那。它們非常害怕、焦躁、可憐……”

“因為它們被和你一樣的龍支配着。”

露露簡潔地回答了伊都香的問題。伊都香則是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基地的Animalbody們，都是被芙莉西亞從地獄之門呼喚出來的。即使不是直接接受她的命令，Animalbody們也會受到召喚者意志的強烈影響。

伊都香感受到的焦躁和膽怯，恐怕也是Animalbody們對芙莉西亞的情感吧。

“不管怎麼說，能不被Animalbody妨礙的前進真是太感謝了。”

愛爾天真地笑着，像是在鼓勵動搖的伊都香一樣抱住了她。

是的，埃明和他的部下也表示贊同。多虧伊都香馴服了這些Animalbody，莫魯斯露的戰鬥員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過傷亡。

而貝倫格爾的警備隊們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因為從其保護的基地內部湧出了大量的Animalbody。結果就是完全沒有和他們進行交戰，威廉等人就成功到達了基地的建築物前。

“愛爾，活捉幾個貝倫格爾的員工！”

“要審問嗎。好嘞，交給我吧。”

雙胞胎的姐姐爽快地答應，然後她踢破玻璃門，衝進了基地總部的大廳。

大樓內的保安系統仍在運作，攔截入侵者的自動槍座首先對愛爾做出了反擊。但是在它們瞄準愛爾之前，露露的突擊步槍就已經把所有的自動槍座都摧毀了。

在這期間愛爾成功控制了大廳內的所有保安。為了防止Animalbody的入侵，警衛們全副武裝，所以在面對身輕如燕且赤手空拳的愛爾時，就變得手足無措了。

“埃明小隊兵分兩路在周圍警戒。然後威廉……”

露露熟練地換着步槍的彈匣，然後小聲地對威廉說道。

“伊都香就拜託你了。”

“哈?”

什麼意思啊，他瞥了伊都香一眼，然後明白了露露話的意思。

伊都香此時一臉疲勞，而且表情僵硬，呼吸急促。

這是被扔進戰場正中央的緊張，

和控制太多Animalbody所付出的代價吧。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在消耗着她。

原因恐怕，就是芙莉西亞的存在吧……。

如果說這片土地是芙莉西亞的地盤，那麼現在的伊都香，就是闖入這片土地的入侵者。似乎是龍的本能，讓她對與自己不同的龍的氣息感到恐懼。

“交給你了。我去調查芙莉西亞·阿克曼所在的地方了。”

“喂，露露——！”

露露對威廉留下這句話后，就走進了建築物的內部。她打算從抓到的警衛那裏審問出情報。

把伊都香留在外面，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審問的現場吧。之所以把她塞給威廉，可能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並不是不明白露露的顧慮，但在威廉看來，這反而更加麻煩了。雖然說了交給他，但他也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

“呃……你沒事吧，伊都香?”

看着筋疲力盡的靠在裝甲車上的伊都香，威廉生硬地叫道。

伊都香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謝謝，威廉。我沒事我沒事。不過，可以讓我稍微靠一下嗎?”

說完，伊都香就走到他的身邊，把腦袋搭在他的肩上。

彼此接觸的肌膚異常熾熱。注意到這一點后，威廉感到有些困惑。

然後他明白了伊都香疲勞的真正原因。

不僅是自己，恐怕連露露也誤會了。

伊都香會這樣並不是因為恐懼。恰恰相反，在她的體內有兇猛的力量旋渦。感覺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伊都香在用自己的意志壓制着它。為了不讓她體內的龍失控……

不過，在和威廉接觸之後，或許是受其影響，伊都香鬆了口氣，肩膀也放鬆了。結果就是，兩人變成了在戰場的正中央，緊緊靠在一起的狀態。

“我做夢了。”

伊都香閉着眼睛突然自言自語道。

“夢?”

“不是這裏，而是某個遙遠的、毀滅了的世界的夢。是之前的我的記憶。”

威廉無言地催促她說下去。在這種情況下，伊都香突然想起的夢之記憶，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我，似乎是那個世界的最後一個人，本來要和那個世界一起滅亡的，但是龍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不，我自己就是龍...…我不能很好地說明。對不起……”

“夢中的記憶不就是這樣嗎？”

“哈哈哈....說的也是。”

對於威廉笨拙的鼓勵，伊都香也是有些無助地苦笑着。

“然後，我在夢中遇到了龍。除了我以外的龍。還有十七人。不，應該說十七頭。”

曾在夢中和芙莉西亞見過面——威廉回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當時馬上就發現了。那些孩子，都是各自世界的最後一人。”

伊都香觸碰着威廉的身體，嚇得縮成了一團。

滅亡世界的最後倖存者。那種壓倒性的永恆孤獨感。威廉已經發現了，她對這件事有着異常的害怕。

“龍會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當露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想起來了。我們或許是得到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那些失敗了，毀滅了的世界，我們也許可以把它們重新創造出來。”

她喃喃自語的獨白，現在已經變成了微弱的呼聲。

“但是，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如果存在十七頭龍的話——除了自己以外的龍都是阻礙。如果還有其他擁有同樣力量的人存在，就無法創造出符合自己願望的世界“這就是龍之間互相殘殺的原因嗎？！”

“也許吧，或許...…吧”

伊都香顫抖的手臂搭着威廉的肩膀。她調整呼吸，勉強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不能接受。用龍的力量，把這個世界破壞掉，然後變成自己想要的世界..….我不想接受……這樣也太殘忍了。”

“是嗎……”

威廉溫柔地把手放在苦惱的伊都香頭上。就像很久以前，他對年幼的妹妹那樣，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就這樣吧。”

“什麼?”

聽着威廉不負責任的回答，伊都香發出了沮喪的聲音。

但威廉毫不在意地繼續道。

“反正是夢裏的事吧。你只要按你自己想的做不就行了嗎？”

“不，也許那是真的..…”

“如果有別的龍來搗亂的話，我會在你旁邊保護你的。”

近距離盯着她的臉頰。威廉看了盡3秒鐘才從伊都香眼睛那裏移開視線，然後冷淡的說著。

在威廉視野的一角中，伊都香睜大了眼睛，彷彿眼睛都要掉下來了似的。

“威廉…....!”

“但是，這是——”

“這是在阻止芙莉西亞小姐之後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你始終都無法放下的事情....…”

伊都香緊咬着嘴唇，慢慢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基地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貝倫格爾一部分的工作人員已經逃到了基地外，剩下的則都是成為了Animalbody的食物。另一方面，由於基地警備人員們的奮戰和裝甲列車的炮擊，大部分Animalbody都被殺死了。基地周圍無數的屍體滾落，血腥味撲鼻而來。

會造成這種景象，都是因為芙莉西亞·阿克曼的惡意。

而伊都香對此也感到有責任。因為同樣身為龍之子，卻無法阻止她的這種行為——

“伊都香？”

“誒.……?”

威廉突然粗魯的推了一下伊都香的肩膀。

失去重心的伊都香摔在了地上。你在幹什麼啊，伊都香揚起眉毛瞪着威廉，然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有東西衝破了貝倫格爾基地總部三樓的窗戶，跳了下來。

從超過十米的高度落下，這奇異的影子平穩着地。那是全身覆蓋著深紅鱗片的怪物。是有着龍的特徵的人形影子。

“Rottenperson！？”

“出現了嗎....”

伊都香嚇得目瞪口呆，威廉則是靜靜地拔出了身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