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本就夢醒各自散，哪來許多代入感
“好耶！”看着巨獸轟然倒地，士兵們發出一聲震天的歡呼，而餘下的人則趕緊撲滅同伴身上的火焰。
猛獁象眼皮無力地動了幾下，隨後身體卻開始慢慢縮小，不一時，便回到了最開始那個小象安琪拉的樣子。
“取出琥珀之淚，迅速醫治女王！動手！”侍衛長一聲令下，幾十個士兵牢牢擒住虛弱的小象，並抬起小象的四肢，竟是要將她的身體活活扯開！
誰也沒有想到，為了取出這個小象肚子裏的東西，竟要如此大動干戈。
“他們在幹什麼？”目睹着這一場景，莫妮卡卻是再也支撐不住，雖然這只是莫名其妙闖進的世界，雖然這只是一隻布娃娃小象。也許天亮了之後，他們會回到現實的世界，這裏的所有都想一場幻夢，了無痕迹。
但這一切的一切發生的又是這麼真實，她實在沒想到一個鮮活的生命，竟要這麼失去。
淚珠兒一滴兩滴，像線一般無聲地從臉龐滑落，莫妮卡望着無助的小象，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她像被抽去了什麼，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原來自己兩人努力了一晚上，可安琪拉竟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一邊是士兵們的縱情歡呼，一邊是少女的肝腸寸斷。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哪怕是在魔法世界。
紀年低下頭，不忍去看這殘忍的畫面。
腳下的小草卻渾然不知這所有的人間悲喜，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兒卻靜靜地挺立在綠葉上，無懼夜色，閃閃發光。
這是清晨的露水嗎？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更時分了。
薤上露，何易晞。
等下，露水有這麼大嗎？紀年俯下身子，卻突然像着了魔一般大聲喊道：“等下！”
紀年向來是低調內斂的，但此刻這一聲，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確實聲震四野，清晰地傳到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膜里。
所有人的目光尋向了這個男子，卻見這高高瘦瘦的男子高高地舉起一顆珠子，狀似瘋癲道：“我找到琥珀之淚了！看到了嗎？這才是琥珀之淚！”
他手裏光芒大作，似彩虹一般五顏六色。映在他臉頰上，猙獰而又光怪陸離，怪異無比。
“那是琥珀之淚嗎？”一個火柴人士兵好奇地問旁邊的同伴。
“我不知道啊，我也沒見過。不過，看着挺像的，可能——是？”同伴長大了嘴巴看着這發出異色光芒的珠子。
“我覺得是。”另一個人說。
“我希望它是。”另一個人小聲道：“說實話，就算是為了女王，我也不想犧牲掉一個無辜的小象。”
“對啊，我早就覺得小象是無辜的了——”
思想是不懼怕子彈的，思想卻可以傳染髮射子彈的人。這一刻，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人群中悄然生長，慢慢蔓延開來。
行刑的士兵們不知不覺放下了安琪拉，而無辜的小象身體像篩糠一樣，不住地顫抖。
水晶女巫徐徐飄到了紀年面前，拿起那枚珠子，舉起放大鏡端詳良久。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一個結果，彷彿這裏突然變成了一個大型鑒寶節目。
“沒錯，這是琥珀之淚。”萬眾矚目下，水晶女巫緩緩說出了那個結果。
“好耶！女王有救啦！”人群又開始歡呼起來，彷彿之前所有的鬧劇都不曾發生過。
對紀年而言，
這句話卻更像一道赦書，無論如何，至少，安琪拉不用無辜受難了。
躺在冰涼的草地上，紀年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以為是來這裏隨便玩一玩，沒想到這麼費勁，早知道就不來了，好麻煩。
原來莫妮卡灑下的盈盈淚珠滴滴匯聚，竟然在最後變成了一顆燦爛的琥珀之淚。
或許是精誠所至，感動了上天，才有了這樣的神跡。
莫妮卡沖了上去，和安琪拉緊緊相擁着。雖然不過認識幾個小時，這友誼卻來的出生入死。
而小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兀自怔怔站在原地，像沒睡醒一樣，喃喃道：“莫妮卡小姐，我還活着嗎，我們是在何處相見——”
“你當然活着，不信你掐掐自己看看？說了我們是朋友，不會丟下你不管！”莫妮卡拍拍蠢萌小象的腦袋，想耍酷做個pose，卻是又哭又笑，激動不已。
另一邊，則是馬不停蹄的展開了女王的醫治儀式。
水晶女巫將琥珀之淚緩緩祭出，嘴裏念着一些聽不懂的咒語，那琥珀之淚化作萬道光芒，絲絲縷縷都滲入了女王的體內。
待到最後一縷光芒也消失不見，琥珀之淚也終於融入了女王的身體裏。女王睜開眼睛，伸出雙手，左看右看，納罕道：“奇怪，這真的是琥珀之淚嗎？我怎麼沒有感受到——”
“陛下且稍安勿躁，且用心感受。”水晶女巫將臉龐隱藏在巫師帽的陰影里，瞑目不再言語。
只聽得遠處似有雄雞一聲啼叫，而嘰嘰喳喳的鳥兒亦一唱一和。
鳥兒的啼叫卻似乎傳達了一種奇妙的信號，女王頭頂的紫色的花蕾王冠眼色漸漸褪淺，直到變成了一種無害的淡紫色，腐朽的黑色氣息亦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周身的花瓣禮服則變成了優雅的明黃色。她的眉毛不再倒豎，神色平靜而溫和。周圍荊棘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綠草破土而出，鮮花怒放，大地彷彿恢復了生機。
她緩緩抬起頭，舉止優雅而溫柔，又變回了人們心中的那個可親的女王。
“女王陛下萬歲！”士兵們振臂齊聲高呼道，迎接着他們女王的回歸。
女王款款舉起雙手，示意她的臣民們免禮，歉意道：“這場災禍由我而起，卻讓我的臣民遭受苦難。感謝你們對我和王國的支持，我將免去你們三年賦稅！”
人們歡聲雷動，在女王之前的暴政下，已經是民不聊生了，如今驟然聽到好消息，所有人都有了生的希望。
“女王陛下，那我呢？說好的賞賜，不會說話不算話吧？”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高叫着，卻是小丑跳了出來。
眾人都忘了還有這號人物了，他卻突然出現並且搔首弄姿。
侍衛長冷哼道：“你說琥珀之淚在小象的身上，但是醫治女王陛下琥珀之淚卻並不出自小象！你並沒有立功，反而是叛亂的首謀！來人，把他拿下！”
這個奸詐的小丑人見人厭，車見車煩，衛兵們聽到命令，二話不說，便將他捉住。
小丑一邊掙扎，一邊高聲抗辯道：“女王陛下，若不是罪臣透露的消息，又怎會有你如今的容光煥發！堂堂女王，竟要行此言而無信之事嗎？”
女王掃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示意衛兵將他鬆開，溫和道：“你說的不錯。若不是你的消息，我也未必能活到現在。你確實與我有功，於情於理，都該封賞。更何況，我們還有約定在先。”
說罷，揮手道：“我答應你的官爵封地，一個都不會少！”
小丑大獲全勝，擠眉弄眼道：“女王陛下英明！”一邊說著，一邊還衝着侍衛長連連挑釁，狀若無人。
這下場上人人不忿了。王國的居民雖然淳樸，但都不是傻子，如今這場傷及無數無辜的動亂，罪魁禍首不但沒有得到正義的審判，反而還能加官進爵耀武揚威，這是什麼道理！
然而這就是女王的旨意，天大地大，女王最大，沒有人能挑戰女王的權威。
“我不理解。”莫妮卡恨恨道：“豈有此理，太不公平了！太卑鄙了！”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世界上本就沒那麼多公平與道理可言。
“算了算了。”紀年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半天，卻是開口道：“我們走吧。”
本就夢醒各自散，哪來許多代入感。
他本就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反而時刻頭腦清醒。今晚所有的事情，不過為了救下安琪拉而已，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別的事情，愛咋咋地吧。
時辰不早了，也該離開了。
看得出他眼中深深的疲憊感，莫妮卡乖巧地拉起他的手，一邊又拉起了安琪拉，便要離開。
“女王陛下，其實還有一事。”小丑眼珠一轉，指着遠處的三人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兩個異鄉人擅闖王國，心懷不軌。我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們策劃的陰謀！”
這出大戲，乃是小丑一生中最得意的節目，他苦心經營佈局，策劃了這一切，卻沒想到毀於這兩個憑空出現的異鄉人之手。雖然最後他還是留了一手，保全了自己，但是對這兩個異鄉人，那種仇恨卻刻骨銘心。
紀年轉身回過頭，看向了小丑，只是眼中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深深的憐憫。
忍讓只是怕麻煩，但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是個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
知道你是JOKER，但這一次，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