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海不過是堆砌的水漬
天階夜色涼如水,深秋的午夜卻有不知時節的蟋蟀兀自叫個不停。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乘着月色默然前行,而身穿長裙的少女亦步亦趨。
“魔術師先生——”莫妮卡輕輕喊了一聲。
“在呢。”紀年停下腳步,隨口應了一聲,卻沒有聽到下文,於是繼續往前走。
“魔術師先生——”她又輕聲呼喚着。
“嗯?”紀年停止了思索,回過頭笑道:“好妹妹,什麼事?”
“沒事,就是叫叫你!”莫妮卡俏皮地笑了笑,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嘟嘴抱怨道:“你這人,就不知道等等別人——你為什麼走那麼快啊?”
“啊,快嗎?”紀年納罕地撓撓頭,我只是下意識地按照自己的節奏在走路,卻沒想到已經把人甩在了後面。
可能這就是單身男人的一大特徵:走的非常快!
然而現在局勢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還在自顧自的走,那當然就不合適咯。
“因為你不停向前跑,別人很難能追上你。”莫妮卡望着他,眼波流轉:“可是你沒有沒有想過,卻有人能一次次從你面前經過,不覺得奇怪嗎?”
紀年若有所思,訕笑道:“啊?那誰能一次次從我面前經過啊?”
“明知故問!”莫妮卡氣鼓鼓地,真想給他一拳。這男人怎麼有時候聰明無比,有時候又笨的像個榆木疙瘩。
“好妹妹,我錯了我錯了——”見她生氣了,紀年忙不迭陪笑。這談戀愛哪都好,就是不曉得哪句話就給妹妹惹惱,不但吃力不討好,自己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哼!我累了,不想走了。”莫妮卡一甩手,便奔向了旁邊的草坪,跑了幾步,卻回頭嬌笑道:“愣着幹嘛,陪我在這休息一會——”
“來了來了。”紀年趕緊跟上,這大小姐真是古靈精怪,善變無比。沒辦法,當保安的就是這樣,不把大小姐伺候舒服了,這事兒就不好擺平。
兩人並肩躺在星空下,觀賞着漫天星辰。這魔法世界裏,夜空也更加絢爛多彩,繁星如炬,銀河如帶,散發著絢爛的光芒。卻萬分迥異於在天文館看到的景象。兩人目不轉睛望着這奇景,一時看的呆了。
“你這背景有點假啊。”紀年情不自禁道。
“什麼背景?”莫妮卡懶懶道。這一會兒在喜歡的人身邊,神經也漸漸放鬆下來,看了一會,竟然有點犯困了。
“你知道奧西迪斯星座嗎?”紀年伸出手,指着天邊說道:“你看那個弧形十字架,對,就哪裏——”
按照紀年的指引,莫妮卡果然找到了奧西迪斯星座。她怔怔地望着那片星辰,喃喃道:“真漂亮啊——魔術師先生,你怎麼知道那麼多東西呀?”
紀年撲哧一聲,哈哈大笑起來。“親愛的莫妮卡小姐,你被騙了!什麼奧西迪斯,那是一個不存在的星座!”
雖然說到最後自己都信了,但是那確實是自己剛才臨時起意,隨口編出來的星座。你別說,還真有點像!
“不,你說得對。”莫妮卡卻以手支頤望着他,倔強道:“那就是奧西迪斯星座。今天誰來也不好使。”
這傻姑娘!紀年將她抱在懷裏,貪婪地聞着她的發香。我承認,你馴服我了。
莫妮卡翻過身來,面對着紀年,眼神流離道:“魔術師先生,你知道嗎?我總有一種感覺——”
“嗯哼?”紀年挑了挑眉毛。
“我可能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少女滿臉羞紅,
卻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大膽而堅定。
等下,這大明星也太會撩了吧,這誰頂得住啊。可是我這人又不善言辭,我只能親上了啊。
世界以痛吻我,我吻妹妹。
紀年二話不說就親了上去。
一番纏綿是淺嘗輒止,紀年突然睜開眼睛,舔了一口嘴唇道:“嘿,有了!”
“哈?”莫妮卡急急將頭偏過一旁,想是還沒從剛才的餘韻中回過神來。
紀年拔起一根狗尾巴草銜在嘴裏,掬一把月色,搜索枯腸,一首小詩徐徐吟來:
在沒有你之前,海不過是堆砌的水漬。風不過是搖擺的遲疑。
這人間的無聊,並不能被山紅和草綠抵消。
這美好的曙色,我總責怪它姍姍來遲。
終日被我鎖在閣樓上,誤以為人間之景是一覽無餘的茫茫。
想不到會遇見你,這山即刻不空,鳥鳴即刻不鬧;
這和風細雨,擁着未抽出新葉的枯枝。
“一首小詩,獻給我最愛的莫妮卡。”紀年像模像樣地做了個紳士禮,可給他裝完了。
莫妮卡久久回味,忽然莞爾一笑道:“這首詩纏綿悱惻,卻又真摯無比,是一首好詩,是你寫的嗎,魔術師先生?”
“當然不是,我哪有這個本事。”紀年可不敢託大冒名攬下,只是這首詩藏在腦海裏面,作者是誰是真的記不起了。
花是我偷來的,但喜歡你是真的。
東華人的感情是內斂的,不善於直白地講出對一個人的感情,但所有的感情,都藏在這首小詩裏面了。
此時兩人的心跡自是明白如鏡,少女的感情得到了回應,她一頭撲在紀年的懷裏,兩人緊緊相擁着,享受着片刻的溫存。
兩人這一路經歷了很多事情,不說同生共死,也算得上曲折離奇。從素不相識,到漸生情愫,箇中滋味,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了。
只是心裏有一萬個理智告訴莫妮卡,她不能這麼做。天亮之後,她還是就要離開這夢幻般的國度,在周密的保護下,當回那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這種不可能在墨菲定律裏面都不可能發生。
奮力甩掉一些莫名的思緒,不知不覺雙眼已經模糊。莫妮卡輕輕抽了一下鼻子,感受着對方身上溫度帶來的真實感。
永恆在瞬間中存在,那這一瞬間又何嘗不是一種永恆呢?
兩人正纏綿着,忽聽到遠處凌亂的腳步聲大作,紀年抬頭一看,卻是一小隊火柴人士兵從遠處的大道中慌亂地跑過來。
這些士兵灰頭土臉,神色狼狽,更有受傷的傷員夾雜其中,不住地哀嚎着。看樣子,這是前線打了敗仗的士兵在狼狽逃竄!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從對方的眼睛裏發現了“不妙”二字。看這些人的裝束,衣着一致,番號分明,應該就是女王的正規衛戍部隊了。
只是這正規軍被一支雜牌馬戲團打的如此狼狽,未免太過草包了吧。紀年皺起眉頭,可見女王的治下是多麼混亂,這麼看來,似乎說她昏庸無道並非牽強附會,這個王國早已腐朽不堪了。
紀年走到路邊,攔住一個士兵,問道:“士兵大哥,那個,我請問一下,現在局勢是個什麼情況!”
那士兵氣喘吁吁,臉色驚恐道:“不好啦!叛軍攻勢強大,我軍不是對手啊!”
說罷,粗暴地一把推開紀年,跟上逃竄的部隊,嘴裏兀自大喊道:“來自馬戲團的怪物在港口登陸——”
紀年還想問問叛軍現在攻到哪裏了,但是這些士兵瘋瘋癲癲只顧着逃竄,想來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了。
“不好,那現在怎麼辦?安琪拉不會有事吧?”莫妮卡焦急道。
紀年咬咬牙,自己還看不清現在的局勢,女王到底是死是活,他倒是不是很關心,只是小象安琪拉有情有義,不但幫助自己兩人逃生,還受兩人之託前去報信,說什麼也得找到她,保護她的安危!
想到此節,紀年沉聲道:“莫妮卡,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什麼?你儘管說。”莫妮卡道。
“你敢跟我一起當逆行者嗎?”紀年望着漫漫前路,眼中卻飽含堅定。
“固所願也!”莫妮卡狠狠地點頭,二話不說,拉起紀年就往前衝去。
好傢夥,這妹妹是真的勇,穿着高跟鞋都敢這麼跑?瘋起來是比我還瘋啊!紀年目瞪口呆。
只是你跑的再快,這裏距離前線也遠着呢,兩條腿的腳力終究有限,這咋整呢?
正為難間,只聽“滴滴”一聲汽笛傳來,只見一輛粉色的mini噴氣式跑車,緩緩從天而降,巨大的氣浪衝擊下,兩人一時難以睜眼。
在兩人目瞪口呆中,身穿着藍色妖姬的男子瀟洒地走出來,打了個招呼道:“嘿,兩位,又見面了!”
“是你!”莫妮卡一眼認出這個風騷主持人。
“好消息!你們獲得了這屆扭扭舞大賽的冠軍!”主持人手上轉着車鑰匙,酷酷地問道:“兩位走的真急啊,跑車都不要了?”
“大哥,你來的太及時了!謝謝你!”紀年恨不得親他一口,情況緊急,便不再多言,一把取下鑰匙,兩人火速上了車揚長而去,留下藍色妖姬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藍色妖姬切爾西,你不愛我真可惜!”瀟洒地甩了一下凌亂的劉海,主持人操起男神步伐往回跑去。
一路上,紀年兩人陸陸續續遇到各種小股的逃兵、敗兵以及各種散兵游勇,場面蔚為壯觀。當然每遇到一波人,紀年都會攔住他們,詢問一下前線的情況。得到的答覆是:
“不可明說的吃人魔王向原野逼近——”
“卑鄙無恥的竊國大盜進入了與世無爭的小鎮——”
“河馬團長佔領小鎮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