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三十三

方小書離開崇寧的第二天，月敦煌也奔赴晉地。

王茵茵坐着大轎光臨秋蘭露家。

原小星則與貂玉樹同游城南庄、石佛堂、老姆廟。

原龍芻正在家中煉製丹藥，一陣犬吠過後，兩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一個赤須，一個黃髮，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誰叫原龍芻？”

原龍芻掀開瓦釜，往裏面添了一撮硃砂。

“誰他娘的叫原龍芻？”

原龍芻再往瓦釜里加了一點雄黃。

黃毛衝過來一把將原龍芻拎起來，獅吼功，“誰叫原龍芻，你耳朵聾了嗎？”

原龍芻捂住耳朵。

此時，一個臉色青白的病鬼走了進來，“原老前輩，在下楚郢之，是從壽春過來的，專程拜謁，略備薄禮，還望笑納。”

又一個枯瘦的駝子掀簾進來，將一個精緻的檀木箱子放下，打開鎖扣，金光四射，原來是十錠黃澄澄的元寶。

原龍芻冷笑一聲，“你的病我看不了。”

楚郢之也不用兜圈子，“老前輩，醫者仁心，你連脈都沒診過，怎知醫不了？”

“你身中劇毒，要麼是鴆血黃粱散，要麼就是大蠆丸，無藥可救。”

“差不多，我中的毒叫‘蠆霜’比大蠆丸多了鐵蜈蚣、金斑蝥、九香蟲、琉璃甲四種蟲子，用蜂蜜、鴆血、硃砂、龍涎炮製……”

原龍芻大愕，“你另請高明吧，聞所未聞的毒藥……”

楚郢之喘了一口氣，咳嗽兩聲，從懷中取出一本破書，“這是藥王孫思邈批註的《素女經》，送給前輩……”

原龍芻顯然是心動了，但是他不能為了這點利益，失了自己的原則，“恕老朽心有餘力不足。”

那黃毛拔刀架在原龍芻的脖子上，“你今天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大爺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原龍芻冷笑一聲，“你還是殺了我這個庸醫吧！”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我家公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陪葬！”

楚郢之輕咳了一下，“你也許不知道我是誰……”

黃毛道：“江表楚氏。”

原龍芻道“不認識。”

“江表天理堂，他是大龍頭楚神機的公子。”

“天理堂我也不了解，我是杏林中人，不是武林中人。”

“你不是武林中人，卻替武林中人療毒治傷，我們從《武林傳抄》裏知道的你……”

“不管他是天潢貴胄還是下里巴人，在我眼中只是病人。”

“是，我只是一個急需你搭救的病人。”楚郢之有氣無力地說。

“不，你已是個死人。”

黃毛目眥瞪裂，虎鬚直立，手中的刀忍不住要飲血了。

眾目睽睽之下，楚大公子突然跪了下去，“原老前輩，我還不想死，我才二十歲，我長兄早夭，現是家中獨子，我喜歡這朝陽，這碧霄，這山水，這美人……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我想活下去……”他開始叩頭，虔誠得像貪戀觀音美色的賊僧一樣。

當他磕了一百個響頭的時候，原龍芻還是心軟了，他將其扶起來，“那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吧，我連一成把握也沒有。”

楚郢之感激涕零，“醫不好也不怪你。”

“你跟我仔細說說蠆霜的事。”

“南詔有個叫巫須陀的妖人，十分善於用毒，他用十幾種毒蟲，熬制七七四十九天，製得一種毒藥，色朱紅，味清香，我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被他用秋毫銀針擊中了右臂，等發覺中毒，為時已晚，這味毒藥潛伏時間長，一旦發作，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我的朋友們攻擊了他的煉丹房，沒找到解藥，根據藥渣，才大體判斷出這毒藥的成分……”

“解藥的配製需要很長時間，看你的情況，恐怕……”

“我已經中毒一百三十二天了，遍訪名醫，無濟於事，我父親的幾個武林盟友用真力阻遏毒性蔓延暫以續命，這並非長久之計，隨着時間推移，心脈已受損……想活命，天底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原老前輩……”

原龍芻這次是遇到大麻煩了，他其實並非什麼療毒聖手，只是僥倖了解了方小書的細雨針之毒，被《江湖秘辛》和《武林傳抄》宣揚成了神醫。

這次醫治千金之軀的楚郢之是個極大的挑戰，十有八九會砸了招牌。

他還是不了解巫須陀是個怎樣的妖人，也不了解天理堂是個什麼樣的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