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針

屍針

眾人看着眼前擺放着的屍體,沒人相信就在幾個時辰前,屍體動了,站起來了,拿起了刀,殺了城內的數多士兵。楊頡一下就認出了這具的衣裝是屬於他麾下弓兵營的,但是由於屍體的五官已經完全腐爛,他也沒有辦法確認這具屍體的真正身份。

身份或許是最關鍵的,確認了身份就能確認死因,由死因推測出死者為何能重新站起來。或者通過身份按照傳說也能確認生辰八字,弄清這背後詐屍而起的原由。可是在點冊之中被確認陣亡的弓兵就共有數百人,已知生辰八字的看不出有絲毫聯繫,死因也大徑相同。換而言之,這條線索是追查不下去了。

刀法,那把屠刀,是一把很常見的肉鋪的殺豬刀,可是在壽昌城封城之前,做生意的屠夫們都已經逃出城去了,城中剩下的凈是些逃不走的老弱病殘和一些想與故鄉共生死的情義之人。殺豬刀是屠夫吃飯的傢伙,他們是不會輕易留下的,這具屍體是怎麼撿到的這把刀?只有一個可能,這把刀是屬於他自己的!這具屍體曾經是壽昌本地的屠戶,后成為的弓兵。車儒安一想到了這個想法,便從那犧牲士兵之中尋找與屠夫有關的弓兵,可惜是沒有的。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在他腦海之中劃過——如果這個士兵犧牲的原由並未記錄在案呢?他走向了西邊人們為找不到屍骸的將士們建立的衣冠冢,這次他找對了方向!

張康,弓兵營弓手,卒於天寶九年正月廿三。生前為屠戶,后經吐蕃第一次奇襲壽昌毅然從軍。

結合點軍冊和衣冠冢上的碑文,信息對上了,這具屍體八九不離十就是失蹤的張康。可是還有許多疑點:天寶九年正月里吐蕃的突襲也只是一場幾乎自殺式地襲擊,這些襲擊的背後陰謀是籠罩在車儒安心中最大的烏雲之一,他隱約覺得如果能弄清這些陰謀的目的或許就能弄清林淼為何會出走到吐蕃營中卧底,可也不排除林淼的卧底也是為了查清這些陰謀的真相而苦心經營的。其次就是為何單單是這一具屍體在失蹤了這些年月之後又爬了出來,甚至出現在城內傳播着死亡。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長劍的故作鎮定,顧幽的渾身顫抖都不是演出來的戲,而這些反應恰好證實了他們在青天白日裏撞到了鬼。

再如何地不可思議,他也得相信二人,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而且這事已經不僅僅是他們二人的事情了,經過了一系列的發酵,不脛而走的消息在整個壽昌城內傳播,百姓和軍士們都謠言四起。其中最廣為流傳的便是整個壽昌城都收到了吐蕃巫師的詛咒,死去的人會從陰間爬出來帶走活着的人。人們在面對未知的時候,總是會誇大未知的,恐懼本身或許沒有那麼恐懼,但人心是個放大它的最好武器。無論如何,這件事,需要一個真相,一個能夠在謠言與恐懼打垮壽昌之前能為大眾所接受的真相。

過了些時候,長劍的屍檢終於完成了,他依舊渾身顫抖着,再也鎮定不下來了。而顧幽卻鎮定了下來,手中拿着幾十枚比繡花針還細一些的針,不斷地用手安撫着自己的丈夫。小小的庭院裏,大家都聚齊了,幾乎整個壽昌的關鍵人物,甚至那個董姓不怎麼作為的司馬都來了。大家都需要一個很合理的解釋,可是大理寺少卿之子車儒安並不能給他們安心,反而苗疆之女顧幽認出了這些針是“定屍針”。

遠在西南的一隅之中廣為流傳着一個傳說,一苗族巫人的髮妻不幸離世了,巫人接受不了這一現實,尋遍了古籍,向亡妻的腦中和周身大穴行了七七四十九針,讓所愛回到了陽間,可是回到陽間的真的是他心頭所念之人嗎?不是!那只是一行屍罷了,在巫人內力的驅使之下,屍體像往常一樣,織布,洗衣,微笑甚至擁抱。可是屍體的腐爛是無法阻止的,很快他的亡妻便只剩下了殘破的血肉,終於巫人再也忍受不了這個現實,也不再願意看着自己妻子歸天之後血肉在被這樣折磨。他終於意識到了這是一種自私與執念,於是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他將控制行屍的“定屍針”同他的亡妻一起,埋在了雷區之中閃電最能光顧到的位置。那是一個很深的墓穴,他也留了下來,擁抱着亡妻進入了長眠之中。閃電與雷霆會守着他們,再不受凡間的侵擾。

這是一個苗疆之中帶有些許原始甚至恐怖的愛情傳說,在苗人之間廣為流傳。或許傳說是真的,但是苗巫秘術的源頭曾經是一份對亡人的執念與痴愛,可如今卻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壽昌,收割着無辜的生命。他們再一次使用這秘術之時,不僅僅褻瀆了生命,更是褻瀆了秘術本身。刀劍是無罪的,有罪的是揮舞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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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濤俠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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