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

憔悴

現如今,我全身寒毒發作,怎可能受制於殺父仇人,認賊作父?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我與林淼兄決定先散開,淼兄擅長鍛造之術,或得神兵利器破了這老賊的功。我東去另尋名醫救治,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不能跪着讓這紀懷德日日夜夜輸入真氣苟活於世上。

我上了去江南的船,是啊,又是江南,那個曾經不願前去的地方,現在卻可能是我的墳墓。時隔幾月迎春花開,或許我像這凍河一般,水只緩緩地留着,說不定哪夜中寒風吹過,又停止了流動。在我的墳上會有杜鵑鳥止不住地啼血嗎?會有猿猴為我哀鳴嗎?會有那個唯一還活着,我唯一還在乎的人的身影嗎?寒毒發作的時候,像溺水,我掉入了那個冰窟窿之中,誰人能知道表面平靜的冰河,冰面之下如此暗流涌動?誰人知道冰面下有個掙扎着無法上岸的人?我就這麼死了,沒人知道,就好像我從沒來過一樣,在乎我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墳墓之中。

我從一個熟悉的房間之中醒來,身邊爐火很旺,窗外的那一縷陽光輕輕打在臉上,這間房間佈局我是認識的,是文家客棧。恍惚中覺得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什麼攝元陰功,什麼家門全滅,什麼內功全失。我開始出現了幻覺,直到我看見旁邊的盆中的水還有未化開的冰!這不會的,巧合而已,或許昨晚寒風過於凜冽,我當下匯聚丹田之氣,卻又是一股寒意襲來,我徹底清醒了!

我記得我是在船上寒毒發作一時暈倒過去的,哪是誰將我帶到了客棧之中?對!一定是文家父女,他們對我有救命之恩啊!我當下應該找到他們跪謝這份恩情,他們將我救醒,他們就一定有辦法治好我。一定是的。不,我不能死,我還有家仇未報,而且倘若這等邪功大成的人還活在世上,又有多少的百姓會家破人亡?會有多少無辜的人遇害。

日上三竿,我身體逐漸不受刺骨寒冷的折磨了,我慢慢起身,向文家醫館走去。“客官,你大病初癒,這是要去哪裏啊?”文墨雨叔父趕忙迎了上來。他為什麼叫得我如此生分?我心中正疑惑着,他又接著說道“客官可認得車儒安公子?我看客官臉型外貌與他十分相像,必是他的長輩不成?”我當下大大的驚訝,莫非是我受寒毒折磨,瘦得脫了形,連着這閱人無數的酒家掌柜都認不出來了不成?我趕忙往銅鏡處看去,卻看見一個瘦弱滿面皺紋,頭髮白了一半的老者立在鏡前。我摸了摸臉,那老者也摸了摸臉,是的,那鏡中的“老者”便是我自己!那掌柜發現我的奇怪神情問道“莫是客官完全不認識那位公子,見自己相貌想不出和你有幾分相似的公子不成?”

“不,我是他兄長,長他十歲,此番家中老父病逝,悲傷過度,一夜白頭。”我怎麼能讓他知道我就是他們口中聲聲念叨的儒安公子?“

天吶!真是好人不長命,老天無眼啊!”那掌柜的一番痛心疾首,神態如此真誠,我眼眶一時就紅了起來。“公子,節哀順變啊!你此番東來江南,小住幾日吧!你家新宅久久沒等到人居住,早就落滿了枯葉,我小侄女墨雨倒是經常打掃,你當下一個人前來去住也是伶仃的一個人,不如在我這裏熱鬧些,小二,快快,給這位公子一間上房。”

聽到他的這席話,又想到這短短几個月的驚人變故,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公子,莫要傷心,倘若公子不嫌棄,此處就像家一樣,從今後我們便是公子家人。”掌柜拍着我肩輕輕安撫道。

“哪是誰送我到客棧中來的?”我突然想到,

如果他們現在都認不出我來,-為什麼安心放置我在客棧?就算是陌生病人,墨家醫館也不會放棄的,莫非是我這病真是病入膏肓不成?

“是一位算命先生送你來的,公子當時病重到暈了過去,未知那算命先生叫了一台轎子送公子上樓,想必是公子的好友吧!”那掌柜答道,我心下又是大疑,這算命先生我是從來沒有結交過的便問道,“那文家父女何在?我以為是他們送我來的。這算命的朋友我卻不認識啊!他後面可來看過我?”那掌柜先是一陣疑惑,後來又拍手說道“公子說不認識那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必是公子家中何時幫過忙的神人,這番公子有難,來報恩來了,怪不得我一見那先生就不是一般人,身高七尺,氣宇軒昂,一副君子先生模樣。”那掌柜接著說“至於文家父女,這幾日沒出門採藥了,如果他們遇上公子,別說看起來像舊時故人,就算是陌路之人肯定也是留在醫館中全力相救的。”

“這世上那麼多的壞人,你文家就不怕陌路之人是蛇蠍心腸,大奸大惡不成?那這救了不就等於害了許多人?”我不知是無心還是如何,低着頭問道。

“公子這話便是不對了,救人之心,醫者常懷,至於所救起之人善惡,與醫者仁心必是毫無關聯,醫者只是拯救了患者肉體,至於患者靈魂如何,若不活下去,怎麼能得到救贖?”掌柜的一臉嚴肅的跟我說。

從他臉上真的有文家大濟天下的氣度,他卻又不相他大哥一般,是個不俗的高人,多了一份八面玲瓏。或許一對兄弟正是如此,或許這世上之人也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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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濤俠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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