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別了夏天

70別了夏天

章五

電車站外報亭里的老爺爺笑眯眯地探頭出來,饒有興味地注視這對少年少女吵架。

注意到他人投射過來的關注視線,真田弦一郎更加胸悶氣短,“我……”

偏偏戲劇社編劇六條糰子最擅長運用語言。

“弦一郎哥哥是受虐狂嗎?”

一句話將真田弦一郎原本粗得像海底電纜一樣的神經逼到崩裂邊緣。

“你……”

“道歉的話也聽不得,難道只有惹你生氣才合適嗎?”六條偏過腦袋,故意罔顧他越來越奇怪的臉色,“幹嘛怪裏怪氣地看我……”

“你剛剛說對不起。”真田弦一郎艱難開口,“不是拒絕嗎?”

“沒有啊。”六條糰子眨巴着眼睛,像是終於明白了過來,“哦,你想多了。”

見真田瞬間面露喜色,她突然生氣般嘟起嘴來,欲蓋彌彰地強調道,“我只是說沒拒絕,可沒有說別的。”

反正你也不會不接受。真田弦一郎突然間心情大好。

“你不需要道歉。”他向著少女的頭頂伸出手去,想起自己之前的弄巧成拙,又頗為忌憚地縮回來,表情訕訕的。

“我知道,弦一郎哥哥不需要我的道歉。可是,我必須說出來,至少為了我自己。”六條糰子語氣突然認真起來,仰頭望着他,小小的臉上是少見的嚴肅。

“我想要像弦一郎哥哥那樣勇敢,從小就許着這樣的願望。卻無數次,最終虛弱的敗下陣來。”

此時,真田很想說些什麼安慰六條糰子,卻又隱隱覺得對方並不需要,只得沉默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小時候,我曾經嫉妒總是堅定的弦一郎哥哥,也曾躲在家裏拿着掃帚練習揮刀,我以為,擁有力量就可以變得勇敢。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終於知道。那份勇氣,不是靠所謂的強大。”

真田抿了抿雙唇,他覺得六條妹妹現在一句一頓的嚴肅模樣,就好像美術教室里,幸村精市拿起畫筆開始作畫時的狀態一樣,雖然神情認真得讓人心生敬佩,可是他們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一句都聽不懂。

真田早就習慣了幸村說聽不懂的怪話,此時,便輕易接受了六條糰子的長篇大論。文藝少年和他一個普通少年的腦迴路畢竟迥異。反正只要適時的抓住一兩個關鍵詞語,搞清楚對方是生氣還是高興或者是自責就成了。板著臉做出認真在聽的樣子,於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六條糰子望着真田嚴肅傾聽的面部表情,心情很好的樣子,“直至今天,我才終於理解了一直以來尋錯的方向。支持着弦一郎哥哥的,是內心真正的溫柔。學不會這樣的溫柔,就永遠無法達到這樣的堅強。我的話,即使變得強大,大概也只會不停地傷害他人。所以,想要從承認自己錯了開始,我想要重新開始尋找勇敢和堅強。”

溫柔?

這個出人意料的關鍵詞令真田一時有些茫然。

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似乎是第一次。同童年時代一樣,六條糰子總是會將一些別人不會說的形容詞用在他身上。

通常來說,溫柔這個詞更多的被用在形容幸村精市。從小到大,身邊那些來來往往女孩子們經常用毫不避諱地聲音如此議論,“真田君好凶啊,幸村君就溫柔多了呢。”不論是小時候網球俱樂部的那些人,還是現在同年級的女孩子們。

不過,被人說“溫柔”還是令人高興的一件事。尤其,這發言者是他的六條糰子。

就算被所有人說成嚴厲又嚇人的少年老成,只要六條糰子一個人覺得他“人好”“溫柔”就足夠。這種剛剛被察覺的心情,讓他的心臟跳動的頻率變得有些奇妙,真田扯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

自動門在面前打開,六條糰子率先跳上電車,回頭望見真田仍是神在在的樣子,慌忙伸出雙手抓住他,猛地將他拉上快要開動的列車。慣性下,那個女孩踉蹌着向車廂內倒退了兩步。回過神來的真田慌忙一步上前攬住她的身體。

指尖觸到她□在無袖衫外的肩頭皮膚,細滑觸上粗糙,相接之處有種不同尋常的微妙觸感。

真田覺得自己委實應該放開糰子,在這樣的公共場合將少女攬在懷裏,簡直像是小口時政那種人才會坐的無禮事情。但指腹傳來的感受如侵入體內的毒素一般令他頭腦昏昏,彷彿無法按照往日的準則來行動一般,他不得不掙扎着說服那個控制住自己身體的外來意志,鬆手,快鬆手。

猛然啟動的電車一陣晃動,還沒站穩的六條糰子腳下踉蹌,正猶豫掙扎的真田便順理成章地將攬在少女肩上的手緊了緊,心裏頗有些竊喜的意味。

然而此後,電車的行駛便重歸平靜,真田猶豫再三,終於悄悄地將手指撤離。

雖然不舍,但畢竟是沒辦法的。名為真田弦一郎的少年,終究做不成無恥之徒。他抬眼望向空蕩的電車深處,輕輕嘆了口氣。

手臂突然被溫熱所包圍,真田心裏一驚。低頭去看時,少女兀自仰臉望着自動門上方閃動的路線燈,彷彿只是順手抓住他的手臂當做扶手用。

真田突然不自在起來。

如果不是需要用手抓緊拉環防止兩人摔倒,他真的很想揍往自己腦袋上狠狠揍兩拳。

真田弦一郎人生十六年,從未和任何一個女生真真正正以“互為異性”的立場相對。然而此時,身旁站立的少女,不只是從小一起寫作業一起吃零食的小倉鼠一般的“六條妹妹”,而是“真田弦一郎喜歡的人”。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卻從來沒有人教過他。

從不看鬆懈的戀愛劇集的真田弦一郎在這方面的受教育水平是——空白。

他竟然遲鈍到讓女孩子主動。簡直有辱男子漢尊嚴。

幸好列車到站的時候還會晃動一下。突然想到的事實,令真田的心情再度明朗起來。那時候就會再度有他表現男子氣概的機會。

交往的事情,下次問問幸村好了。真田慶幸起自己身邊還有幸村這樣交往經驗豐富,嘴巴又牢靠的好朋友。

鵠沼海岸站很快到了。電車如他所願,在成功停止前大大的晃動了一把。真田順勢扶住少女,心裏對自己的上道表現頗有些自鳴得意。

“糰子,到站了。”他沉聲提醒着懷中莫名發起呆來的六條糰子。

莫不是同自己剛剛一樣,陷入了那樣的奇妙情緒里?真田發覺自己頗為享受沉溺於如此鬆懈的邏輯迴路。

“團……”提醒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股力量猛然從系在脖頸的校服領帶傳來,薄綢質地的硬結冷冰冰的扣緊他的喉頭。令人窒息的力量粗暴地拖曳着他,強迫着他順從地彎下脖頸,屈辱地佝僂起腰。

這被迫蜷縮的姿態對於高大的真田極為不適,縱然是玩鬧,也有些過分了。

“別鬧……”他試圖出言阻止糰子這一時興起的怪異行為,下一秒鐘,一陣刺痛封堵住了他語言的能力。

小小的牙齒正咬上他的唇,細碎的力量隱隱透着一種狠厲。這被攻擊的錯覺轉瞬即逝,殘留唇上的觸感便只剩柔軟溫熱。

這是吻?

大量血液急速湧上,真田的整張臉都漲紅着。兵荒馬亂,手足無措。

可是車要開了啊……

他遲疑了一下,有羽毛般輕柔的微熱氣息吹打在臉上,大腦空白,多餘的想法瞬間清空。真田閉上眼睛,整個世界只剩下微熱的氣息,溫柔的觸感……

該怎麼辦?

生物學本促使他笨拙的做出回應。

可以吮吸嗎?

在理性做出判斷之前,從來只用來吼叫着喝止不當行為的雙唇已經做出了行動。

拉扯着領帶的力量頓時減弱,得了空的真田展開雙臂,將少女整個圈入懷中。

一切都消失了……

嗯?

懷裏瞬間空落,真田猛然睜開眼睛,少女已蹲在地上。

“你踩到我鞋帶了。”繫着鬆開的鞋帶,六條糰子從容淡定的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不是唇上殘留的刺痛感,真田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是白日裏做了場春夢。他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中來。

“糰子,過站了。”抬頭看了看指示着“本鵠沼”站的閃燈,真田撓撓頭打破沉寂。

“沒勁。排練不過去了。”

系好鞋帶從地上蹦起來,六條糰子歪着腦袋斜視着他,“送我回家。”瞪大的烏黑眼睛裏寫滿了任性。

“那個,糰子……”真田遲疑着。

“嗯?”

“剛剛……”

“打個標記。”截斷了他所有疑問,六條漫不經心的玩弄着指甲。

“哦。”真田悶悶地低下頭,好像做錯了事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就是個渣~

粗暴的對待弦一郎君是我的夢想!玩死這弱貨!(夠了——)

點名吻戲的某人,你滿意了嗎嗎嗎嗎嗎?

我猜是不滿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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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地球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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