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丑與警察
“誒誒,媽!你看那兒有戲耍子看!”小孩牽着母親的手,另一隻小手指着不遠處的戲園子,他的兩眼放着充滿希望與期待的光。
那小孩是我。
母親並沒有說什麼,笑盈盈地帶我去我所指向的戲園子。因為今天是周末,是我們放鬆休閑的日子。
我所成長的地方,民俗傳統遠重於一切,包括所謂的學業與仕途。
我所在的家庭,媽不會瞎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事;爸雖然工作忙,是頂樑柱——但是在家中對我來說是如同摯友般的存在。
爸媽對待彼此也是恩愛,且相敬如賓,沒有所謂的雜碎爭執,甚至沒有幾次吵架拌嘴——同學往往投以羨慕的眼光,不過也有質疑這美得不真實的成長環境——這真的存在嗎?
是真的,我不就在這個環境裏長大的嗎?為什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世界不就是美好的嘛。
不過很多同學告訴我:當周末我拉着媽的手看戲耍子時,他們被拽去上和學校所教內容差不多的補習班,又或是做着那些連老師寫都要抓耳撓腮的習題——我不敢相信,這些同學不都是成績一塌糊塗的差生,還有中等偏上,甚至好生;他們對我的周末也是大改三觀,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一直在玩?”
戲園子上新節目了,還是木偶戲,叫《警察與小丑》,對我來說可是個新鮮玩意,不過從未來回頭一看,內容也就那樣。
大致就是木偶人滑稽的動作和豐富的現場音樂相配合,給觀眾一步步演繹出機敏的警察是如何將醜陋邪惡的小丑抓拿歸案,繩之以法的故事。
我看完后很激動,也很高興。幼稚的分享欲催使我想活靈活現地與同學老師們重述一遍,再或是寫進這周的周記里。
於是在新一周的周一早晨,教室里的同學們再一次向我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但在上課之前還是七嘴八舌地在我課桌周圍熱烈地討論着,時不時問問我關於木偶戲中的細節。
直到上課,胖胖的語文老師站上講台,介紹着我的作文里那部精彩的《小丑與警察》木偶戲,並在聲情並茂地朗讀完畢后,把我請上了講台。
我紅着小臉從座位上站起,從座位到講台,激動的心成了一片森林,鹿兒在裏頭快活地奔跑。
“你寫完這篇周記後有什麼感想啊?”老師蹲下身,親切地問,並把麥克風遞到我的面前。
“我寫完后,覺得警察將會成為我的夢想!我的志向!”
我興奮地把一隻手臂舉起,伸出的手指像是指着無垠的銀河,“我會保護大家,就像……就像木偶戲裏邊的警察把壞蛋小丑抓住,拯救需要保護的人們!”
教室里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有人小聲討論着什麼——這和我所想的熱烈鼓掌不一樣,隨着時間的流逝,我自信的笑容也愈發不自然起來……
“可是……小丑拿起剪刀把線剪斷那一幕,真的很帥啊……”有第一排的同學提出,他周圍的同學也在應合他。
“嗯,XXX同學說得不錯。”連老師也贊同道。
什麼?
小丑幹了什麼?
把什麼線剪斷?
我有點腦袋轉不過來,或許是我把木偶戲裏邊的一些片段忘了?
可是,真的有這個片段嗎?
我會把看了一遍、寫到作文裏邊、和同學們說的內容給忘了?
再到周末,我纏着媽求她再帶我看一遍《小丑與警察》:
“小丑做了壞事”
“警察局派出一名警察去處理案件,
但線索只有一條法棍”
“警察拿着法棍找到麵包店老闆,這個老闆給了一個氣球”
“他拿着氣球找到一個小孩,小孩給了一支筆”
“他拿着筆找到一名圖書管理員,管理員給了一團像毛球一樣的東西”
“他拿着這個東西來到寵物店,寵物店員工說:
‘這不是我們店的東西,這也不是毛球。’”
“於是他拿着這個東西走進理髮店,理髮師很是高興,十分感謝這名警察幫他找回他丟失的東西”
“理髮師邀請警察坐在理髮椅上,他要親自為警察免費理個髮”
“然後他拿起那把大剪刀,剪斷了操控警察木偶的那幾根牽引線”
“警察木偶重重地摔在了表演台上”
“理髮師摘下他的偽裝,露出了小丑的模樣,陰森的笑容轉過來直面觀眾席”
我不記得木偶戲有這個片段,但是覺得那個警察木偶給我帶來的感覺,很熟悉。
然後我看到了讓我感到恐懼,它在那個瞬間籠罩住我,我甚至想大聲喊叫來掩蓋它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恐怖的場面——
“小丑一腳踩在了斷了線無法動彈的警察木偶脖子上,把它踩斷了”
“它的頭滾啊滾,從表演台上掉了下來,掉到光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醫生?!他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楚天星攔住剛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
他旁邊背靠醫院白牆的顏宸也沒有閑着乾等,對着對講機說著什麼。
醫生停下來,看着楚添星:“病人血液中含有氰,不過救回來了,別擔心。”
“氰中毒?”
“還有其他成分,目前還沒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