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殺
正當即將與哥布林短兵相接時,麗特的鉤鐮卻揮了個空。
身旁的哥布林突然全部倒下。
“是蕊兒的法術…”麗特自言自語到。
”怎麼辦…”
沒想到,剛剛還在草垛中的蕊兒已經突圍到了自己身旁,用更加堅毅的話語詢問着麗特。
“波在哪….”
“我找不到她…”
蕊兒有些自責,但眼前還剩下至少千隻哥布林和不下十隻食人魔,找到波更是難如登天,哪怕只是屍體。
麗特撿起法杖,蕊兒還沒有死,自己的戰鬥還沒有結束。
“硫酸箭。”
麗特瞄準前方的地面發射,哥布林們立馬不敢靠近。
拉起蕊兒的手,麗特朝着不遠處的穀倉跑去。
穀倉封閉的環境一片黑暗,但還是可以聽到外面的尖叫和哥布林的叫喊。
冒險者們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大多的村民都已經撤離,麗特自己協助撤離的抵抗者村民也都離開了村子,剩下的應該是捨不得家產,對防禦抱有希望的人吧。
人可以對好的形勢抱有會更好的希望,但不能對壞的形勢抱有不會更壞的希望,前世22歲的女孩為自己總結出了這樣一個定律。
可一生辛勞的村民,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躺在稻草堆里,兩人只能無助地談話,以掩蓋那股撕裂肉體的嘈雜。
麗特已經盡了全力,魔法力喪失殆盡的她眼睛也恢復回了平時剔透的黑色,但眼神卻帶着無比的憂傷。
“蕊兒…”
“嗯?”
耳旁傳來清脆的聲音,想必蕊兒也對這種苦中作樂的談話有着興趣。
“你是獅心城人嗎?還是附近村落的…”
“我是獅心城北方的村落的人….”
“家裏其他親人呢…”
麗特也不忌憚,這種關頭能了解一個人也不算浪費時光。
“父母都死了,我還有一個姐姐….”蕊兒頓了頓,從語氣聽出來了她有些哽咽。
麗特現在懷疑了自己問問題的正確性。
“她被伯爵任命的地主抓走當了側室….一年後就被通知病死了…可我知道那是因為這個地主是個虐待狂…”
蕊兒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麗特沉默了,她雖然早就知道封建地主的不做人,但她身處受害者身旁時卻又那麼震撼。
“我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話…會幫你報仇的…”
麗特平靜地說道。
蕊兒流着眼淚笑了笑,她知道麗特說的是氣話,不過能得到她的理解,也是件能讓自己開始的事。
“我是奧古斯公爵的女兒…”
“啊…那怪不得…”
蕊兒驚訝之餘,沒有產生任何懷疑,麗特這種傾國傾城的容貌幾乎不可能是普通人的女兒能夠擁有的,可能世道已經敗落到公爵的女兒也要靠能力謀生了吧。
麗特不知道怎麼和蕊兒解釋自己真有能力殺死那位地主,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哥布林的聲音已經從四面八方傳來,他們找到這裏已經是時間問題。
麗特站起身來,再次握緊手中的劍。
突然,房頂開始着起火來。
“怎..怎麼回事..”蕊兒好像不記得哥布林還會放火這種說法。
“快走吧。”
麗特再次拉起蕊兒的手腕,自己可能沒有一戰之力,但保護蕊兒,已經成了她最後的想法。
正當她們走出穀倉的大門。
一個火球突然從遠處飛來,砸在了哥布林群里。
燃燒着的哥布林到處奔逃,身後的穀倉很快也被全部點燃。
“火球術?”麗特感到不可思議。
她向遠處的山坡望去。
數百名士兵正林立在那裏,有數個法師打扮的人正在施展着炎爆術的進階——第三位階魔法火球術,打擊着村裡聚集的哥布林群。
好消息是,獅心城的援軍到來了。
壞消息是,他們明顯認為村內不再有活口。
已經有哥布林發現了麗特和蕊兒,正緩緩聚集過來,可不一會便會被火球術打飛。
麗特扯下自己的絲綢領巾,遞給蕊兒讓她捂住嘴巴和鼻子。
穿過滾滾濃煙,麗特終於找到一個隱蔽的草垛旁。
火球不再砸落地面,法師的法術位應該已經用完,而哥布林群開始向面向獅心城部隊的方向聚集,也正好的麗特她們的方向,連食人魔的腳步聲都在緩緩變大。
除了飛行法術,沒有什麼能讓她們離開了。
麗特嘗試彙集最後的魔法力,哪怕是10秒的飛行也可以讓他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四面八方都出現了哥布林,他們緩緩地接近,準備圍殺麗特和蕊兒。
麗特的劍掉在地上,但很快被蕊兒撿了起來,對着逼近的哥布林們。
麗特將注意力彙集在法杖上,現在只能強行發揮自己的魔法力,爭取將飛行提升到三階。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蕊兒已經將鉤鐮砍向了一個哥布林,手部受傷的哥布林流血不止,當著隊友的面倒在了地上。
這為麗特爭取到了最後的時間。
”飛…飛..飛….”麗特默念着,她突然覺得自己有把握了起來。
“飛行!”伴隨着最後一聲叫喊,麗特的雙腳終於騰空。
來不及欣喜,麗特立馬抓住蕊兒的手臂,開始直線上升。
“唔...啊….”從未飛行過的蕊兒不禁尖叫起來,可她很快便又哭了起來。
“你好像沒死成哦。”麗特笑道,她也是在嘲笑自己。
劫後餘生的快感讓蕊兒止不住淚水。
看到有飛行者,陣內的守軍和兩隊秘銀級冒險者都上去接應。
麗特把驚魂未定的蕊兒放在草坪上,自己緩緩地降落。
麗特第一次感覺這樣的累。
援軍已經開始前進,指揮的騎士拔出了劍。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是麗特的白馬,它不知去哪個水池洗了個澡,毛色已經恢復潔白,可它感應到主人回來,再次返回了村落。
麗特站起身來,取下了彼得的頭顱,他的臉上寫滿了死不瞑目。
麗特把他的頭顱放在地上,取下了自己早已濕潤的面罩,把紮起的頭髮解了開來,放下法杖,撿起了被蕊兒丟在附近的鉤鐮劍。
“蕊兒,把他埋了吧。”
於是,騎上依舊鬥志昂揚的戰馬,麗特再次向村莊衝去….
上午,就在哥布林進攻前,觀察員察覺到敵軍的實力遠遠超出意料,在逃跑前也看到了數只食人魔的出現,立馬快馬加鞭回獅心城通風報信。
兩隊秘銀級冒險者和數隊鉑金級冒險者被冒險者協會緊急應徵而來,協助這次對村莊的防禦。
可到了現場有些為時已晚。
憤怒的冒險者對十餘只食人魔發動了超高額的法術攻擊,不一會食人魔便全軍覆沒。
“舉槍!”騎于軍馬上的騎士指揮軍隊與哥布林交戰。
全副武裝的披甲士兵對於哥布林來說是降維打擊,綠色的血液濺滿了士兵們的盾牌,殺紅了眼的士兵很快把各種各樣的仇恨發泄到這些綠皮雜碎身上,很快兩邊便開始了混戰,騎士見無法指揮士兵的殺戮,自己也騎馬衝殺了起來。
麗特發泄似的追着村莊側翼想要逃跑的哥布林們,雖然殺死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但麗特很不開心,非常的不開心。
劍法依然很臭,但光靠衝撞就可以碾碎它們,馬兒似乎受到了主人的感召,也開始沒命地跑了起來。
村莊側翼瞬間多了幾十具不成人形的哥布林屍體,而正面戰場的士兵殺的更是意猶未盡,一千多隻哥布林很快就剩下一半不到。
戰鬥就要結束了,直到哥布林跑入森林邊緣的灌木叢中時,士兵的追殺才停止,騎士才有能力收攏部隊。
麗特停下馬,靠在籬笆前大口地喘着粗氣,這是他們小隊剛開始計劃防禦的地方,也是他們幾乎全軍覆沒的地方。
如果有酒的話,麗特真想要一點來麻痹自己…
…
夕陽西下,附近除了屍體還是屍體,原本盤旋着的烏鴉也開始進食。
蕊兒穿梭在聊天的士兵和收屍的人群中,麗特應該就在附近。
終於,她看到了那匹白色的馬,和白色頭髮的少女。
麗特靠着籬笆睡著了,一隻烏鴉停在她被哥布林的血染的有些綠的頭髮上,從表情看上去她睡的並不是很安詳。
“死去。”蕊兒驅趕着烏鴉。
自己也和麗特靠在一起,看着眼前這一切。
到了晚上,在回村村民的幫助下,屍體才被收拾完畢,哥布林屍體多的無法安置,只能被扔進河裏漂到下游去。
村民有一百多人死亡,幾十人受傷,他們都感謝那位白色頭髮的魔法師冒險者,可等待她的只有更多離別。
麗特醒來,發現冒險者的屍體停放處就在自己不遠處。
蕊兒也在那裏。
白布上幾乎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過來驗收的冒險者協會管理員何時見過冒險者變成如此悲壯的職業,眼淚也被晚風吹落。
麗特卻沒有哭。
蕊兒跪坐在那裏,面前的是彼得的殘肢,她在嘗試把它們拼接完整。
“看來你沒有聽我的話呢。”麗特看着彼得的頭顱,蕊兒已經幫他閉上了眼睛。
“只將頭埋葬他在天堂過的也不會完整吧…”
蕊兒笑到,終於,彼得的身體勉強有個人形。
蕊兒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我帶你看看其他人吧。”
麗特看向周圍的白布,每一個屍體身上都會放着他們的或鐵或銀的身份牌,也有的屍體無法辨認,如果不是蕊兒,克里的碎骨也不會出現在白布上了。
“波在哪。”
“這。”蕊兒指向一句燒焦的屍體,“她的鎧甲大小我應該不會認錯。”
沒錯,確實是她,麗特認出了當時救她時拉扯過的肩甲。
但沒用,她還是死了,說不定是比當時還痛苦的方式。
她的頭髮和肌肉都被燒沒了,只有牙齒還露在外面,不過很難讓人聯想到她生前爽朗的笑容。
“你們隊伍當冒險者以前都是做什麼的?”麗特問到。
“我是賣花的;彼得是偷東西的,沒法正常工作來當了冒險者;克里是農民家第三個兒子,沒有分到農田才來當冒險者;波是給地下酒館當打手的,就在前幾個月地下酒館換了主人,便把她踢了出來,她才來當了冒險者。”
“…”
或許自己不拍賣拉姆的財產,波就不會死在這裏….
麗特已經不想去思考那麼多了,一切都成了過去,就讓他們在這安息吧。
“蕊兒,你還想當冒險者嗎?”
“不了,我打算賣掉裝備回老家…”
“我想邀請你和我住…你同不同意呢?”
麗特的請求非常誠懇,蕊兒似乎發現她有一種信心,一種能讓自己過得更好,忘卻悲傷的信心。
“如果可以的話…我….”
“謝謝你…”麗特張開雙臂抱住了嬌小的蕊兒。
這是她第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