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是魔術，而是魔法
2023年，錫城。
中午，城市北郊區，一名少女邁着輕盈的步伐，踏入了附近一片安靜的小區。
當前正值八月，暑氣十足，一輪烈日高高掛在高空。
少女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一雙靈動的眼睛在周圍掃視，很快便鎖定了住宅區大門口的一家小型超市。
她暗暗點了點頭，馬上便向著超市的方向走去。
少女名叫鍾靈秀，在錫城六中上學，是六中魔術研究部的部長。
同時她也是華國著名魔術大師，人送外號“鬼手王”的王曦和的外孫女。
鍾靈秀走近了超市，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超市，和便利店差不多大，門頭招牌寫着“惠民超市”的字樣，令人矚目的是門口的位置上掛着一個白板。
白板上用黑筆整齊地書寫了幾行字：撲克牌比大小，贏了送一百元購物券，輸了請在店內任意挑選一樣東西購買。
“看來就是這裏了。”
鍾靈秀將白板上的字反覆看了一遍，點了點頭。
聽她魔術研究部的幾個部員說，這家超市最近舉辦了一個撲克牌比大小的活動，他們試着在這裏比了好幾次，全部都輸了。
店長的手法看起來很厲害，任憑他們苦思冥想，都找不出他贏牌和換牌的訣竅。
這事兒在學校企鵝群傳開了，很多人對此夸夸其談，更有甚者說店長用的不是魔術，而是魔法。
身為魔術大師外孫女的鐘靈秀當然不會相信這種怪事，所以此次前來，就是想親自驗證下，這家超市的魔術到底有多神奇。
鍾靈秀走進超市，這家超市雖小，東西卻收拾得很乾凈整潔，能看到貨物整齊地排放在貨架上。
因為是中午，店裏非常冷清，一個人都沒有。
鍾靈秀在店裏走了一陣，隨意拿了一瓶飲料，便直接來到櫃枱收銀處。
“謝謝惠顧，一共五塊錢。”
收銀台後面是一名和少女年紀相仿的男孩。
鍾靈秀目光盯着他看了看，這個男孩面貌普普通通，一眼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特點。
如果要說的話，他的臉色蒼白，身形也很瘦削，似乎長期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
鍾靈秀給了十塊錢，收下了男孩找的五塊錢后，並沒有馬上走，而是將那五塊錢放在了男孩的跟前。
“門口白板上寫的東西，是真的吧？”她開口說道。
男孩停滯了一下，盯着少女看了幾眼，隨後便露出微笑。
“當然是真的。”
他從櫃枱底下拿出一副撲克牌，用手臂輕輕一劃，將其以曲線型攤開在桌面上。
“規則很簡單，去大小王，雙方從五十二張牌任意選出一張牌，牌面大的獲勝，牌面相同則以花色順序，以黑桃、紅桃、梅花、方塊的大小順序獲勝。沒問題吧？”
男孩微微笑着，用儒雅的聲音說道。
鍾靈秀掃視了牌面一眼，點了點頭道：“沒問題。”
於是男孩便將散開的牌堆收攏，開始洗牌。
鍾靈秀緊緊盯着男孩的手，他洗牌的方式很普通，就是那種常見的印度式洗牌，將牌堆一疊一疊地抽放着洗。
而且，他洗牌的動作比較慢，很生澀，也沒有什麼花式手法，似乎還是剛學洗牌不久。
鍾靈秀緊皺着眉頭，心中暗暗奇怪。
她暫時沒說什麼，靜靜等待男孩將牌洗好。
男孩洗完了牌，把牌背放在桌面上，
重新以扇形攤開。
“請。”
他向鍾靈秀攤開一隻手，示意她先選。
鍾靈秀卻搖了搖頭，說道：“你先選，我后選。”
男孩便在撲克牌堆中看了看，隨後從中挑選出了一張牌。
不過，當他正要將牌攤開來時，少女靈動的眼眸微微眨動，猛地將手拍在了那張牌上。
“不用看了，這是一張黑桃2，全場最大。”
男孩不動聲色，微笑着說道：“你怎麼知道？”
鍾靈秀不語，伸手將牌翻了開來。
正如她所說，那張牌確實是黑桃2。
“你在這副牌上動過手腳，在這張牌上做了記號。”鍾靈秀從牌堆中翻出了一張黑桃A——這張牌原先擺放的位置，正好在那張黑桃2的隔壁。
“這副牌的背面圖案是一大片模糊的線條組成的，你在這張黑桃A的背面用筆多畫了一根線，因為背景圖案複雜，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
頓了頓，鍾靈秀繼續說道。
“你事先將這兩張牌放在一起，然後故意用印度式洗牌法洗牌，這種洗牌方式很粗糙，很容易將兩張相鄰的牌洗在一起，到時候你只要在選牌的時候選記號牌旁邊那張牌就行了，這樣你就會有很大概率贏得這場勝負。而且，就算客人要求讓他們自己來洗牌，你也可以直接選擇記號牌，或者可以再添加另外一些記號方式靈活選擇，畢竟牌是你的，你怎麼做手腳都可以。”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少女話語中抑制不住的失望。
她原來想的是，來到這裏可能會見識到什麼神奇的魔術手法，可沒想到卻是這麼蹩腳的戰術，讓人掃興。
對面的男孩沒有說話，在這個女孩一進來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知道她是來“踢館”的了。
被三言兩語道破手法，按理說應該非常尷尬。
但他卻臉色如常，臉上的微笑不變。
“這裏哪裏有什麼記號牌啊？客人你應該是看錯了，再仔細看看？”
蒼白的臉龐下，他的雙眸微微眨動，一抹紅光若隱若現。
“你別狡辯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咦？”
鍾靈秀用手揉了揉眼睛，驚訝地叫出了聲。
只見那張黑桃A背面圖案中的記號，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瞬間突然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鍾靈秀拿着那張牌左看右看。
她剛才眼睛可是一眨不眨的，不僅盯着牌面，也盯着那個男孩的雙手——以一個魔術師的眼光，他根本沒那個機會換牌！
“看吧，客人你看錯了。”
男孩攤了攤手，微微戲謔的聲音在少女耳邊響起。
鍾靈秀緊緊盯着男孩的眼睛，貝齒緊咬雙唇，晶亮的眸子中透露着濃重的疑惑。
思索了片刻，她從懷中掏出了一疊撲克牌。
“我要跟你再比一次，這次必須用我的撲克牌！”少女清脆而高昂的聲音說道。
男孩兩眉一挑，微笑着說：“當然可以。”
接下來，鍾靈秀便開始洗牌。
她洗牌的方式很花哨，有鴿尾式洗牌，有印度式洗牌，有過手洗牌，甚至還有不常見的潘多拉式洗牌。
總之，各種花里胡哨，旁人一眼看過去，她似乎將牌洗的很亂。
然而，這只是假象。
如果是技法比較純熟的魔術師，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用了魔術中的一種洗牌手法，俗稱“假洗”。
她事先將牌以特定的順序排好，並且記住每張牌的位置，一番假洗下來，這些牌的次序根本不會有任何變化。
洗完之後，鍾靈秀將牌堆以背面重重地拍在了櫃枱上，和男孩剛才一樣，將之以弧形攤開。
“你可以先選。”少女氣定神閑地說道。
男孩目光在牌堆中隨意掃視了一眼，隨後抽出了其中一張牌。
不過，他並沒有急着將牌攤開，而是目光看向少女，示意她挑選自己的牌。
鍾靈秀看着他，嘴角露出一絲竊喜，果斷在牌堆中選出了一張牌。
這個傢伙真笨，挑的是最小的3，還以為他有多厲害呢！
少女心中這麼想着。和男孩那張小牌不同，她給自己挑的可是最大的2。
不過，就在她即將開牌的時候，男孩卻伸手擋在了她的手前。
“介意我檢查一下牌嗎？”男孩溫雅地說道，“或者可以選擇讓我來開牌。”
鍾靈秀想了想，點頭道：“沒問題，你開牌吧。”
畢竟剛才她也檢查了這個少年的牌。
反正她的牌沒有任何問題，她用的不是做記號的手法，而是更加高級的假洗。
在徵得女孩同意后，男孩便伸出一隻手，在女孩的眼皮子底下，輕輕地揭開了雙方的牌。
“……”
“這怎麼可能！”
在看到雙方的底牌后，鍾靈秀第二次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只見雙方的牌，不知何時做了交換，現在變成了她的底牌是3，對方的底牌是2了！
這根本不可能，因為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這個男孩的手！
“你換了我的牌？”
她緊緊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卻一言不發，微笑着搖了搖頭，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張開了瘦削的五指，示意自己根本沒有地方藏牌。
鍾靈秀上下盯着少年打量了好一陣。
確實，他根本沒地方藏牌，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袖，身形又很瘦削，面對面來看，沒有任何視線死角。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少女好奇地問道。
少年聳了聳肩，伸出一根手指，用神秘的口吻說道：“你相信嗎？我用的不是魔術，而是魔法，我只不過是在魔法里加了一點點魔術而已。”
“別瞎說了。”
鍾靈秀翻了個白眼，根本不信。
這個傢伙要真會魔法，一開始就不會用那麼蹩腳的老千手法了。
而且，魔術師是最不應該相信什麼魔法的，因為他們這個群體，就是以各種欺騙的手段來引導觀眾，以此來達成的魔術效果。換言之，魔術師本身就是最“唯物”的代表，他們比任何觀眾都要覺得魔術這個東西是“假”的。
“你一定是用了什麼特別的方式換了我的牌。”
鍾靈秀用兩根纖細手指，捏着自己的牌夾來夾去，似乎想在撲克牌上尋找剛才的觸感。
少年攤開了雙手。
“信不信由你。”
“傻子才信！”
少女探了探腦袋，眼睛在收銀台內左右瞄了一陣，又在櫃枱上看了一陣，想研究出少年是怎麼藏的牌。
可惜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沒辦法，她只得放棄，在櫃枱上拿了一根綠箭口香糖，付了錢，算作賭博的約定。
臨走前，鍾靈秀看着眼前的少年，雙唇輕動：“我的名字叫做鍾靈秀，十六歲。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露出淡淡的笑容。
“蓋炯，十七歲。”
他的眼睛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炯炯有神。
少女點了點頭：“通過你洗牌和出千的方式，你應該是剛接觸魔術這個領域，不過，你在魔術上的天賦很強，你用了兩個連我都不知道的魔術手法，而且手速快到我都沒反應過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破解你的手法！”
“當然，我很歡迎。”
少年蓋炯嘴角掛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目送着少女走出店外。
這個叫鍾靈秀的女孩，可以說是他在店裏這段時間遇到的最厲害的顧客了。
她很有朝氣，在魔術這個領域似乎也很厲害。
只可惜，想法很美好，但她永遠不可能破解他的手法。
因為，正如他所說，他用的不是魔術——
而是真正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