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肉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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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七聞言眼一瞪:“你們去的哪家青樓?”
銅罐縮縮頭,吞下口中的肉塊,訥訥道:“花……花間樓。”
“你們的銀子沒處去了么?去給人家送銀子?”
“老大不是……與鍾庭舉很好么?所以……”
“哼,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將銀子攢着,到時捐給咱自家的青樓!”
“是是。”
此時,大江拍了拍銅罐的後背,道:“好了,聽老大叫咱們來做什麼?”
幾人中,大江年紀最長,約莫二十歲,長得膀大腰圓、猙獰兇惡。其餘一干人均是十五六的小蝦仔。
童七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我大姐,知道吧?”
“怎麼?她與人私奔了?”泥鰍嘻嘻涎笑。
童七翻個白眼,仰天道:“私奔就好嘍!我也不發愁啦!”
“還有老大發愁的事?”
“是啊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老大不是向來如此么?”銅罐接口。
“唉——”童七又是重重一嘆,“有個位高權重之人來向我大姐提親……”
“好事啊!”眾人異口同聲。
“我大姐已有了心上人。”
“哦!那就告訴家裏呀!”
“她心上人是我家死對頭!”
“鍾庭舉?”眾口一詞。
“聰明!”
“老大想怎麼做?儘管吩咐!”
“先散佈出去,就說童家大小姐身染怪病,周身流膿,奇臭無比,瘙癢難當,肌膚潰爛,容貌已毀……總之,怎麼噁心怎麼說!尤其,明日晌午,鴻悅酒樓的墨松雅間不要放過,儘管在它隔壁大說特說!”
“為什麼?”
“雲若飛明日會去那裏喝酒,墨松雅間為他專用。”
“雲若飛?南王的兒子云若飛?”
“正是。”
“哇——聽說此人一表人材,斯文儒雅,不在鍾家老大之下呀!”
“他就是二郎神下凡,我大姐也不會嫁給他!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是!老大!”
“還有,帶上其他弟兄去挑了沙命才那幫街痞敗類的老巢!家資外財一概收繳,存入飛雲錢莊!”
“是!老大!”
童七滿意的點頭,走至早已嚇呆了的少女身邊,摺扇輕觸她面頰,輕佻一笑,道:“你可願做妓女?”
少女柳眉一豎,嬌叱道:“小混蛋!你乾脆殺了我!”
“嘖嘖!殺了你豈不浪費?我的‘相見歡’一旦落成,你是頭號花魁!”
“呸!你去死吧!”
“你叫我死我就去死?那我也太好說話了!你是不願意嘍?這麼好的事,你為何不願意?頭號花魁呢,多風光!”
“風光?你為何不叫你姐姐去風光?”
“這如何成?她們是我親姐姐啊!”
“噗——”一口鮮血自少女口中噴出,童七閃得倒快,一時,血濺三尺。
“哎呀呀!你也太剽悍了吧?不想當花魁就早說嘛,何必噴血以明志?多傷身?”
“……”
“這樣吧,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若滿意,你就不必做妓女啦。”
“……是……是什麼?”
“聽好,天下最有錢的人是誰?”
“皇……皇帝。”
“錯!是開錢莊的人!”
“……”
“世上你最該感恩戴德的人是誰?”
“生身父母。”
“錯!還是開錢莊的人!”
“……”
“我就是開錢莊的。”
“你?”
“沒錯!你叫什麼?”
“煙霞。”
“眼瞎?”
“不是!是如煙似霞的煙霞,不是眼瞎!你為何總是胡攪蠻纏?”
“你的眼睛還不夠瞎么?有眼不識金香玉!唉,我看你也別指望做妓女了,花魁更不夠格,就做我小小的婢女罷。”
“……”煙霞暈頭轉向了,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嘻嘻,不用太感激我,就用你的忠心來報答我吧。”
看到童七大搖大擺的領着一位小姑娘進門,童家老小皆是一愣。
“兒呀,這位是……”大將軍童駿瞄瞄少女,發問。
“爹爹,娘,孩兒今日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遂將爆整王兆君之事添油加醋的一說,末了,得意洋洋的掃視群雌,“如何?姐姐們,小七做的漂亮吧?”
滿堂岑寂,好半晌,老五疑聲道:“你說,鍾家的老大鐘庭舉幫你打那王兆君?”
“正是!正是!鍾大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胸襟,那氣度,比他老子強百倍!從前還真是小看他啦!”
眾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有人回過神,童雙喜顫聲道:“你……你將王兆君踢得尿褲子了?”
“嗯哼!”童七鼻孔朝天的應一聲。
“你可知,他堂兄乃朝廷命官,官居五品?”
“不知道!”他答得嘎嘣脆。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該如此胡作非為、草菅人命?他堂兄與爹爹同朝為官,你這不是給爹爹樹敵么?”
“橫豎爹爹握有兵權,連皇帝都忌憚三分,怕他作甚?”童七滿不在乎。
童雙喜氣得張口結舌。
“小七!你莫要太無法無天了!”童三元向來與童雙喜一個鼻孔出氣,立即訓斥道,“聽說王兆君的妹妹不久便要選送進宮,一旦得皇上寵幸,那枕頭風還不把你吹到十八層地獄去!說不定連累整個家族!爹爹的兵權並非能掌握一輩子,倘若皇上不足以信任爹爹了,找個借口就可將兵權收回!屆時,你一個一無是處、不學無術的小無賴小混混如何力挽狂瀾、保住童家不受絲毫傷害?”童三元慷慨陳詞,激憤無比,只望能來個當頭棒喝,將這孽障一棒敲醒!
豈料,童七聽了只是冷冷一笑,悠然道:“聳人聽聞!如今四王各據一方,擁兵自重,驕橫難馴,正是皇帝肉中的幾根刺。皇帝正值用人之際,此時得罪童家,無疑是自找麻煩!”
六姐妹愣了片刻,疑聲道:“你何時對朝中之事感興趣了?”
童七當即嘻嘻一笑,昂首道:“小瞧我了吧?我連妓院都能開,朝中這點小事算什麼?”
眾姐妹聽他恬不知恥的竟將朝廷與妓院相提並論,莫不心口一灰,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噗”一聲,瞬間熄滅。
這時,童駿開口道:“好了,小七,你出了這麼多力氣,一定累了,趕快吃些東西歇去罷。”
六姐妹頓時無語。上樑不正下樑歪,家門不幸啊!
童七吃飽喝足,並未歇息,沐浴過後,瞅瞅四下無人,悄悄溜至童一諾的閨房,將正躺在綉床上的童一諾嚇得一聲尖叫剛起了個頭,後半截被他一手捂滅。
“引來旁人你就完蛋了!”他威脅,並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童一諾幾欲昏厥,這個小畜生又要發什麼壞?“你……你是如何進來的?”竟無半點聲息,他是鬼么?
“走進來的。”
童一諾知他向來胡攪蠻纏,懶得多說,往一旁挪了挪,道:“你找我有事?”
“廢話!”遂將白日之事補充了一番,摸出一顆藥丸,道:“你且吃下它,自會出現周身生瘡流膿、惡臭無比的慘狀……”
童一諾當即面色慘白,“還……還會毀容?”
“笨!自然不會!只對外說是毀容!待此事一過,吃下解藥就會恢復原狀。”
“你……到底自何處得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配亂七八糟的東西才能解決!”
童一諾臉一紅,垂眸道:“你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好?”
童七嘻嘻一笑,“因為你是我大姐呀,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說著,抱住她便親了一口。
童一諾呆了半晌,僵如木石。
這小子從不做無利的買賣,自是能從中得到極大的好處!很明顯,鍾庭舉乃商賈巨頭,又被他壓榨慣了,一旦成為他的大姐夫,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你發誓,此事絕無第四人知曉!”童一諾回過神,鄭重其事道。
“我發誓,我連屁也不會放一個!”
童一諾嘆口氣,瞪着那枚藥丸,眼下,只有聽他擺佈了!
次日一早,童將軍的大女兒身染惡疾之事便如野火般燃遍全城!頓使許多打着如意算盤的人中途撤退,避之惟恐不及。人人扼腕,哀嘆紅顏薄命!
那雲若飛自是在鴻悅酒樓親耳聽聞,但一月前那驚鴻一瞥實是令他輾轉難忘,怎會死心?便藉著探病為由,領着一干丫鬟、小廝及一位太醫,攜禮來至將軍府。
將軍府早已亂作一團,你推我搡,長呼短號,如狂潮亂涌。
聽到雲若飛求見,童駿夫婦攜童七自鬧哄哄的內廷來至前庭,但見花廳之內立着一位錦衣羽冠的年輕公子,意態悠閑,氣度儒雅,果然與鍾庭舉平分秋色。
童駿打了個哈哈,皮笑肉不笑的抱拳道:“雲公子親自登門,有失遠迎,失敬了。”
雲若飛忙回禮道:“童伯父客氣了,這是小侄應該的。不知令嬡玉體如何了?”
童駿重重嘆了口氣,道:“也不知為什麼,一夕之間就成了這副樣子。呃,雲公子還是……”
“童伯父,這位是宮裏有名的傅太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讓他替令嬡看看。”
童駿忙請。實則,他內心絲毫不抱希望,這一天已不知請了多少有名的大夫看過了,竟無一人可以診治,不過不好拂他的面子罷了。
花廳之內只余童七、雲若飛與數位僕人。童七上下打量着雲若飛,對方亦在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