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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黃昏莊園在昆州市是一個屈指可數的旅遊景點,它的奢華在昆州是無與倫比的,幾乎成了民族風的標誌性建築,可以承辦國際、國內的大中小型會議,而且集各民族特色和東南亞的特殊美味於一天,中餐、西餐、咖啡廳,酒吧,茶道等,百畝荷塘環繞的暮色黃昏莊園佔地面積共250畝。

地下水是含有豐富礦物質的溫泉水,所有旅遊團隊都喜歡把這裏當做中轉站娛樂休息,這裏還是度假療養的好地方,每天人流量相當客觀。到了冬季,儘管荷花凋謝了,但會組織挖藕,還有溫泉水療。

2013年的冬天,暮色黃昏莊園召開了大型年會,就在這大型年會上卻傳出了清脆的槍聲,被槍聲洗禮過的暮色黃昏莊園沉寂在了一片蕭瑟中,也把暮色黃昏莊園帶入了噩夢。

貴賓樓的8819房間裏沒有開燈,它的主人墨宴站在寬大的露台上,露台上也沒開燈。

剛六點多的黃昏,天已經很黑了,這在昆州是罕見的,西邊的天空一抹暗紅色的晚霞彷彿一條腥紅色的血跡,霞光黑血般地潑灑在了墨色的天空。墨宴一身黑色的喪服,裹着一條墨灰色的凈面大方披肩,整個人被暗黑陰冷包圍着。

門外,藍一鶴的呼喊聲:“妹妹,開開門,聽哥哥跟你說,快開門,妹妹。”

任憑藍一鶴喊破了喉嚨,墨宴也不回答一聲。墨宴的聽覺被自己下意識封閉了,什麼都沒聽見,她的腦海里就是丈夫穆若冰一米九零的大個子倒下去的那一刻在不停地閃回,墨宴哭喊着、慘叫着,她感覺她的雙手實在抓不住穆若冰,隨着穆若冰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墨宴順勢跪在了丈夫的身旁,接着,墨宴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緩緩地倒在了穆若冰的身上。

選擇性失憶?當墨宴從醫院裏醒過來時她似乎百分之九十的記憶喪失了,腦子裏除了還記的丈夫死了,被父親槍殺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墨宴陷入了深度的抑鬱,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抑鬱症,應激、哀傷、創傷,她心裏很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失憶了,她那雙清澈的彷彿童顏才能配上的清澈大眼睛渾濁了。

多少天不洗臉了?記不得了,她感覺到臉裂開了,每天早上她不起床,緊緊地用被子裹着自己,她會對着被角哭,對着被角笑,對着被角說話。中午了,墨宴起來吃幾口哥哥送來的午餐,也不說話,也不喝湯,也不喝水,就走到陽台上雙眼死死地盯着青龍山。

墨宴還認識人,知道哥哥、弟弟,就是不能提父親,提起父親就會雙眼噴火,極度的悲憤,淚水順着脖子往下淌。她每天都盼着天黑,只要天一黑她就會在黑夜裏一個人走出去,只要誰跟着,她就會停住腳步慢慢地向後轉身,眼睛似睜非睜地幽幽地看着跟着她的人。

大家都怕她,私下議論暮色黃昏的大公主成幽靈了。墨宴走過了水榭舞台,順着爬滿常春藤的殘破樓閣外牆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走着,一直走到牆角的一個月亮門前才停下。她蹲下來,對着開着的門說話,而後走出月亮門來到水邊,跨上一條半舊的柳葉舟,可她沒有力氣划不走,此時,她會深深地嘆口氣說:

“出來啊,把我送到荷塘中心的島上去。”

柳葉舟開始遊動,墨宴看都不看推送柳葉舟的人一眼,清清寡寡地抱着自己的膝蓋,將頭伏在自己的膝蓋上就睡著了,自從穆若冰去世后,墨宴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睡眠,不然就會睜着眼睛通宵達旦。

第二天清晨醒來,她都會在自己的床上,暖暖的被窩裏。

今天也同樣,墨宴不知怎麼又從荷塘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唯一不同地是她凌晨四點多居然醒了,她坐了起來,好像要去找什麼東西,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問自己:

“我做夢了嗎?”

窗外,天還黑着,墨宴毫不猶豫地在睡衣的外面裹了墨灰色的大披肩,穿着拖鞋就走出了房間,走出了貴賓樓。她徑直走過停車場,走進了兩米多高的竹林迷宮。迷宮裏,地燈的香檳暖色光被老竹子反襯的時不時閃爍着幽綠的亮光,墨宴沒有恐懼,她像被什麼吸着快速地走向迷宮的中心點,那是一個明陣。

以前,墨宴在穆若冰的陪護下經常來這裏走明陣,明陣是由30厘米高粗粗的竹筒一層層環繞出來的,平時,她一個人走到明陣的中心對着明陣外圍的穆若冰喊:我想通了!現在,她站在明陣的外圍,看到了明陣的中心背對着她站着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過層層竹筒障礙,越來越接近這個男人時,男人發出了重金屬的聲音:

“你還要往前走嗎?你不怕嗎?”

墨宴停了一下,也就是半分鐘,然後繼續往前走說道:

“我為什麼要怕?您是鬼嗎?”

墨宴靠近了男人,從男人的背後伸出雙手抱緊了男人,她把臉緊緊地貼在男人的背上,用力呼吸着男人衣服上的味道,喃喃地說: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

天亮了,墨宴醒來躺在暖暖的被窩裏,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似乎想不起來。她回憶天沒亮的時候在明陣見了一個男人,又好像沒見。那個男人始終都沒有轉過身來,墨宴摸摸自己乾裂的臉,突然,她記起那個男人說:

“你是誰?怎麼臉裂成了這樣?”

我是誰?墨宴低聲問自己,又低聲回答自己,我是墨宴啊!十三年前我離婚了,離婚?是的!十三年前!墨宴一陣狂喜,她意識到她的記憶開始恢復了,她用右手的手掌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下意識地反覆深呼吸,告誡自己,別慌,給自己時間和空間。她再次把自己裹緊,緊緊地抱着懷裏的被邊被角輕聲叫到:

“老公!”

墨宴一天沒有出門,午飯任憑哥哥怎麼發飆她也不開門,晚飯更不開門,天黑了,墨宴反常地沒有出門,沒有去水榭舞台,沒有去荷塘乘柳葉舟。墨宴的記憶在逐漸的恢復,記憶如絹細的流水潺潺,把曾經發生的事情送進了墨宴的心流。她就縮在被窩裏,她似乎想起了過去發生的事,又很模糊,她就這樣不吃、不喝、不睡、不出門地關了自己一天,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她沒有開燈,沉沉靜靜地裹在被窩裏。

猛然,墨宴想起了什麼,她爬起來光着腳,只穿着睡衣跑出了卧室衝進了書房。

打開書房的燈,墨宴的眼睛頓時濕潤了,書案上和書架上積滿了灰塵,墨宴淌着淚水仔細地擦拭着書案的每一寸案面和角落,仔細地擦拭着穆若冰留下的文房四寶。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墨宴伸展雙臂伏在了書案上,像是要把書案上的文房四寶攬在自己的懷了。過了片刻,她抬起淚眼看到了書案左側的圍棋盤,她撲了過去,墨宴抱起香榧木的白子盒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墨宴喜歡黑子,這是一副永子圍棋,黑子是用黑瑪瑙和墨玉熔煉而成,白子是白瑪瑙和黃龍玉熔煉而制。穆若冰喜歡白子,而墨宴喜歡黑子,這就分別成了二人的象徵。墨宴低頭摸出一把白子放在唇邊親吻着,吻着,就像吻着自己的愛人。

“宴,冷嗎?”

隨着低低的重金屬聲音,墨宴感覺被溫暖包圍。她意識到了什麼,但她沒有抬頭去尋找,雖然這重金屬聲音讓她呼吸加速,她依然穩定着自己:別亂。

溫暖依然環繞着墨宴,她不想抬頭四顧,也不想出聲,她很怕,很怕一旦她慌亂就會驚擾這份溫暖,怕再也找不回來了。墨宴懷抱着白子的棋子盒走到了她的占卜桌面前,她把圍棋棋子盒放在占卜桌旁的燭台上,點起紫色的靈性蠟燭雙手熟練地開始洗牌,她閉上眼睛用心問道:

“你是誰?”

她抽出了隱者。墨宴再次閉上閃着淚光的眼睛,雙手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等自己平穩后,又抽出一張牌:女祭司。墨宴唰地站起來,無意間抖掉了披肩。她在心理問自己:我的鈦鋼牌哪?

墨宴跌落在椅子上,腦海里是父親的保鏢鍾甄大哥用黑洞洞的槍口對着穆若冰,墨宴迅速飛出一張開了刃的鈦鋼塔羅牌直奔鍾甄的心窩,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老爺子,他是國安!”墨宴驚得的渾身顫抖,她看到父親也對着穆若冰舉起了槍,她不加思索的又甩出了一張開過刃的鈦鋼塔羅牌飛向父親的手腕。但,槍響了。

在父親藍逸軒捂住手腕的同時,穆若冰捂住了自己左胸的胸口倒下了。墨宴如鶴唳霜天樣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暮色黃昏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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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墨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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