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惡師與孽徒(上)
八月十五,任家鎮。
不愧是方圓幾十里中的唯一一處繁榮之地,哪怕是已至夜晚,繁榮、熱鬧,人聲鼎沸的模樣卻並沒有減少多少。
來來往往的人群臉上皆是遍佈和煦的笑容。
到處燈火通明。
股股用以供奉月亮的檀香化作青煙沖入天際,隨秋風消散不見。
同這熱鬧的一幕相互對比的則是鎮子外界。
“孽畜!”
“滿身戾氣,渾身血煞;更兼禍害世人!”
“無論你是不是被人操縱,貧道今日都留你不得!”
一道煌煌正氣的磅礴聲響徹在夜空之中,中氣十足的聲音衝破了絡繹不絕的蛙鳴聲,使得周遭寂靜一片。
“臭道士,你為什麼非要抓着我不放?”
“這一切並非我的本意!”
這時,一道刺耳的聲音於暗處浮現。
抬頭看去,只見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於暗處竄了出來,擰垮翻轉,四足着地。
透過月光,剛才發出聲音的東西這才露出了真容。
渾身漆黑,目光幽綠、皮毛柔順、利爪碾碎了一塊塊碎石。
猞猁?
不對!
應該是一隻堪比牛犢大小的黑貓。
“沙沙!”
腳踏砂礫的聲音於暗處響起,順着黑貓死盯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斜挎布包,身着黃色道袍,手持桃木劍的人影於遠處追逐而來。
禹步踏出,憑空留下數道痕迹。
道士一對眉毛並在一起,頗有幾分異人之相。
林九,茅山弟子。
道家高人!
於任家鎮立下道場,守護一方平安,也被鎮民親切地稱之為九叔。
“孽畜,你被人控制沖入鎮子中自然情有可原,但你殘殺孕婦,吸食未出世孩童的魂魄也是你無心之舉?”
“如此惡事,貧道安能留你?”
九叔滿臉冷銳,一雙眸子之中儘是怒火。
雙手比擬作劍指,以手拂過桃木劍,冷冷吐出兩個字道。
“受死!”
“喵嗚!”
黑貓狂嘯一聲,於口中吐出兩道幽綠色的煙霧,煙霧瀰漫,頃刻間便佔據了整個虛空。
趁着這個間隙,黑貓擰挎跳躥,隱於煙霧之中,不見了蹤跡。
“秋生,文才!”
九叔收斂了攻勢,當即召喚道。
“是,師父!”
話音未落,只見兩道人影一左一右於暗處浮現,抬手灑出兩捧猩紅色的硃砂,硃砂同煙霧相互接觸,當即相互抵消。
露出了遠處正欲逃竄的黑貓。
“去!”
九叔虎目如電,劍指並出,厲聲暴喝道。
那柄桃木劍當即破空而出,本無任何劍鋒的桃木劍在此刻卻是輕易刺穿了黑貓的身體,將其釘在遠處的沙地上。
道道金色的電弧當即遍佈黑貓全身。
只待一息。
“噗呲!”
黑貓七竅流血,口中更是當即吐出一大灘黑血。
“林九,你好狠的心!”
“居然毀了我滿身的妖骨……”
“師父,它認識你?”
名叫秋生的男子弔兒郎當地開口說道。
“師父,它該不會是你招惹過的仇家吧?”
文才於後面附和道。
九叔轉頭瞪了兩人一眼,這才出聲問道,“貓妖,貧道斬妖除魔,但卻未曾朱誅殺過貓妖,你又是從什麼地方知曉的貧道姓名?”
被一言點穿身份,
九叔也是隱隱有些驚異。
難道眼前的貓妖正如同文才所說的一樣,是過來尋仇的?
黑貓於喉嚨中發出一陣冷笑。
繼而用那雙綠油油的眸子死死盯着三人,隨即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神情開口道,“林九,你要記住,這件事情沒完。”
“任家鎮,終有一天會成為人間煉獄!”
“而這一切,正是得益於你林九的功勞!”
話音未落,渾身釋放着綠瑩瑩妖氣的黑貓當即氣絕身亡,妖氣消散,剛才還如同猞猁般大小的貓妖身形快速收縮,直至變換為普通狸貓模樣。
但留下的三句話,卻是讓九叔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
當真,是仇家過來尋仇嗎?
但轉念一想,其又是微微搖頭。
如若人人都怕這些妖魔鬼怪報復,那麼還有誰會選擇降妖除魔?
茅山戒令的出現又有什麼作用?
與此同時,遠來百里之外的深山中。
說是深山,其實是一處為經過任何開發的蠻荒之地。
樹木茂盛,遮天蔽日!
毒蟲猛獸遍佈!
沼澤瘴氣環繞!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可沒有人會選擇深入此地,不說那些毒蟲猛獸,就光是那些無處不在的瘴氣,就足以讓人命喪黃泉。
一處看起來天然所形成的溶洞中。
點點燭火繚繞,將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環繞在中央。
兩側為眾多雜物所取代,邊緣位置,更是安置有一些看不見的機關暗箭。
人力有竭盡之時。
而這深山老林中的猛獸之物,又何其之多。
一個不慎,便會成為那些野物口中的血肉食糧。
“噗呲!”
盤腿落座在溶洞中央的人影好似遭受到了重擊般,張口吐出一股子黑血。
黑血噴濺,澆滅了不少的蠟燭燈盞。
“林九,好一個林九!”
“好一個茅山弟子……壞我大事,別說是茅山弟子,就是龍虎山天師降臨又能怎麼樣。
可惜我飼養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雙瞳貓妖!
壞我大事,我要你們全部陪葬……”人影冷眼看着被黑血澆滅的蠟燭,不禁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神情說道。
頭髮四散,神情冷厲,面似惡鬼。
讓人不敢上前!
但在下一刻,其好似遭受了電擊一般,渾身止不住地顫慄起來,嘴角兩側黑血頻頻滴落,頗有幾分不堪重負的虛弱感。
“狗東西……還不給道爺出來!”
其使盡全部的力氣叫嚷道。
話音未落,自一側的洞窟之中走出了另一道人影,將手中所端着的木桶輕車熟路地遞送了過去。
木桶之中血糊糊一片,藉著些許的燭光才看清楚,其中所盛放的正是一些不知名的內臟。
普通人對此恐怕會躲閃不及,而盤腿落座的人影卻是不顧內臟血糊糊的模樣,伸手抓出,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狗東西,這牛內臟,可是我們這些人補充陽氣不可缺少的東西。”
“活人就是活人!
陰氣太多,久而久之會變成無法驅逐的毒藥,不知什麼時候爆發,便會要了你的小命。”
啃咬吞食良久,那盤腿落座的人影這才以一番顫顫巍巍的模樣站了起來,隨手抹去臉上所沾染的血跡穢物,露出了一張遍佈刺青的臉。
以墨黔面,不是惡人,即為隱藏些什麼。
四五十歲的模樣,明明年歲並不大,但卻遍佈皺紋,滿頭白髮。
“師傅!”
一側的人影上前,將一杯熱茶遞送了過去。
滿頭白髮的中年男子不疑有異,端過茶杯隨口猛灌了起來,但那一雙漆黑的眼神卻是死死地盯着一旁的人影,好似要從其臉上看出來些什麼一樣。
但很可惜。
直視許久,其也沒有看出來個所以然來,只得帶着一抹狠厲陰毒神色收回了目光。
而這一切,都被一旁的人影納入眼睛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