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房產
辛如鐵靠在一架掠地舟上,眯眼看着血肉在驛站里如沸湯翻滾,偶有殘肢破窗、破門而出,也被細密的髮絲、拼接的長臂立刻纏抓進去。
呼——咚
一柄巨錘從正門飛出,砸碎一匹倒霉的花斑馬,落在泥水裏,宣告了整場殺戮的終結。
驛站里傳來了怪異、恐怖的切割、咀嚼之聲,啜飲之聲,啃噬之聲,還有絕望、不甘、恐懼的呻吟與抽泣聲。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切聲響都消失了,只剩下漫天落雨之音。
辛如鐵漫步過去,在門廊脫下斗笠、蓑衣,抹一抹濕發,走入屋內。
幾乎溢過門檻的血水,沾上他腳底之前就急速退潮。
他每走一步,便踏出一片窗明几淨。
走到廳堂正中時,屋內已經是纖塵不染,富麗堂皇,儼然上等酒樓的氣象。
房暄瓴起身一個萬福,嫣然含笑,百媚叢生:
“哥哥,上座。”
“哈哈哈哈,恭喜妹子集齊人頭。”
“全憑哥哥照應,這是哥哥的紅包,原物奉還。”
辛如鐵雙手接過,開心地摩挲了一番,重新背在身上。
“你別說,沒有它,我幹什麼都覺得心裏缺點啥。”
兩人坐下,自有閑手奉上果盤點心與茗茶。
“哥哥,這厭魂圖你揭去封戳,也收下罷。”
幾縷秀髮游過來將畫卷呈在他面前。
辛如鐵在桌上鋪開,見台下觀眾又密集不少,粗略一數,已過三百之數,點點頭,抬手揭去了右上角拇指大的紅印封戳。
登時,畫上表情怪異的觀眾如風中塵沙,瞬間消失,隨後,屋內颳起一陣無源陰風,耳畔響起蜂鳴之聲,房暄瓴的輕紗、大氅劇烈飄擺,滿頭青絲飛飛揚揚。
整棟驛站震動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切異響消失了,猝然一如其出現。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房暄瓴輕輕吟唱,眼中似有淚在閃動。
“你自由了。”
“作為房詭,自由了,可是,我的心仍不自由。”
“愛的價值在於它本身,而不在於它的結果。”
“我懂,問題是他懂么?他愛過么?愛過我么?”
“這,如果你都無法確定,就只能去問他了。”
“你就不能扯個謊哄哄我?”
“為啥?”
“你。。。。。。好,我跟你走。”
“怎麼又要跟我走了?”
“當初我眼見着就追上他和那個賤人了,結果給困在。。。。。。這裏。這是執念,我要找到他當面對質。我在房子裏無法遊走,只能讓你帶着。”
“這是賴上我了。”
“賴上了,就賴上了。帶我走,很簡單的。我這麼好看,人又溫柔,還自帶房產,你有什麼嫌棄的嘛~~”
辛如鐵抓抓胡茬,聳聳肩:“好吧。”
“嘿,答得那麼勉強,我不會拖累你的。”房姐一笑,千嬌百媚,站起身,輕盈一轉,儀態好似豆蔻少女,“對了,你還要幫我做一件事。”
“不是,我又不欠你的。。。。。。”
房暄瓴根本不聽他講,一拍手,憑空出現一個半實在的意識體,打扮好似書生,手裏捧着筆墨紙硯。
“張生,給辛爺畫張坐像。”
“是,夫人。”
辛如鐵甚感驚奇:“這又是哪一出?”
“把你的畫像貼正堂牆上唄。
”
“這。。。。。。”
“對,你想得沒錯。鎮!宅!”
辛如鐵哂哂地無話可說,見那書生落筆也快,一壺茶喝完,畫也成了。
“我,這麼凶么?這盔甲怎麼回事兒?我沒穿啊。”
“沒那麼凶啦,不過,鎮宅當然不能慈眉善目的對吧,武將更有威懾力。你們幾個,去,趕緊裱上,貼好。”
辛如鐵苦笑搖搖頭:
“好了,時候不早啦,我還要趕路。”
“嗯。”房暄瓴笑了,甚是乖巧。
兩人談笑着走到門口,房暄瓴出不了大門,便在門檻后幽幽立着。
辛如鐵走兩步,回頭柔聲道:
“愛也好恨也好,不能太執着,執着就會生出無盡的煩惱。”
“未經他人苦,再莫勸他人善了罷。”
“”我也許沒經過你的苦,但是在這大荒之地,大多數人不過都是從一段苦難的人生,走向另一段苦難的人生罷了,誰又比誰更幸運呢?”
房暄瓴聽聞此言,心中似有所感,沉默不語。
辛如鐵走到一架掠地舟前,揮手表示可以了。
她如夢方醒,原地旋身,嘭地一聲,一片青煙,整座驛站憑空消失。
辛如鐵抬手喚道:“屋來!”
青煙中嗖地飛出一方紅皮書冊,上寫燙金大字:“暄瓴房產。”
正下方有暗金小戳,當中一個“辛”字。
“嘿,這是要跟我過成一家子么?”
辛如鐵鄭重將紅本兒收入背包,跨上掠地舟,駛向無邊大雨。
在他離開半個時辰之後,那柄落在地上的大鐵鎚晃晃地飛了起來,在半空滴溜溜轉了幾圈,最後,帶一道光華,直朝西南方向疾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