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CH.84
葉小川一路被小心呵護,漸漸遠離喧囂的法院。
本來葉小川以為可以安全離開了，聽到周圍幾個武警忽然神情微微一變。
“有三輛車尾隨，都是防彈級別，距離分別是8米、10米、16米…,還有數量車遠遠跟着,暫時定位不到。”一位士兵看着手上的感應器。
“搶鳴警告，咱們是特區最高領導批下的任務特令,靠近二十米以內就逮捕！”隊長模樣的人低吼道。
葉小川回頭看不到什麼,他所在的車輛前後被法院配車護送,很快耳邊傳來鳴槍聲，哪怕隔着防爆玻璃,也能感覺到空中的肅殺味。
葉小川捕捉他們口中的“尾隨”,表情有點古怪,該不會是現代的那種“私生飯”吧。
事實上,自從直播上播出后，大部分喪屍還能控制住本能。
可也架不住喪屍的基數太大，總有那麼些瘋狂愛好者，豁了性命也要看一眼人類。
對於他人對自己的痴狂，葉小川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是以前的人是為了他的臉，現在是為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他無言地望着車頂。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鳴槍聲越來越密集,不遠處似乎有喪屍中彈了，引起一陣騷動，兩旁看護着的武警見車內氣氛緊繃，試圖讓人類放輕鬆，居然說起了冷笑話。
在他們說的時候，葉小川分明看到一枚子彈鑿進一位武警身後的車窗,玻璃成蛛網狀，但他們的語速沒絲毫變化。
哦豁！
素質真好！
幾經波瀾，葉小川總算進了八區最先進的德新醫院，這家醫院葉小川並不陌生，就是末日前發小安准南被困住的那家，當時安准南是去看住院的爺爺，最終被醫院裏的喪屍圍住。
末日前由安家控股，過去一百多年，早已換了數位控股人，與安家應該是沒什麼關係了。
醫院裏的大部分病人，被儘快轉院，無法轉院的也被局限活動範圍。周圍的馬路每天限流，馬路的每個關卡都設置了崗哨，對來往的車輛進行身份核實。
檢察院為迎接人類，竭盡所能做了安全保障。
他們認為這是對滅絕生物的最大尊重，這匪夷所思的提議，居然還得到了眾多喪屍的認可。
葉小川被帶入后，先按照要求將身體洗凈，看到醫護給了一長條注意事項，這洗完要戳掉三層皮吧，彷彿他是一塊待宰的肥羊。
葉小川習慣洗戰鬥澡，現在一牆之隔外頭少說有十幾個人等待自己洗澡，誇張的是還會計時。
葉小川生無可戀地洗着，幸好他們沒想幫他洗。
洗完后，來到餐桌上，前面擺了十幾隻熟悉的試劑，這個讓他想到發明它的喬遠琳。
“這是唐家實驗室的人送來的。”醫護解釋道。
葉小川握着綠毛蟲液，心中有些淡淡的暖意，被一群陌生人圍着的局促感也稍稍降低，他還是最為想念最初見過的人。
用完餐就被帶到隔離室，瞬間，無數穿着隔離服的人將他團團圍住，他們戴的防護面罩是以前半人類時期遺留下來的，能夠阻隔一大半人類氣味，因為半人類的滅絕，導致這些器械不再更新，有些許老化。
直播再次開啟，自動攝影器在空中揮舞着翅膀，力求360度將人類展現。
關閉直播期間的黑屏，觀看人數有增無減，屏幕亮起的瞬間，彈幕瘋了一樣往上看漲。
“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沒人發現他摘口罩了啊啊啊啊啊，這顏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可能要戀愛了！”
“想與人類共沉淪，誰都別攔我！”
當醫護人員將針刺入葉小川靜脈時，彈幕又激動了起來。
“輕一點啊，沒看人類都皺眉了嗎，肯定是痛了。這群醫生護士怎麼回事，平時吃着我們納稅人的錢，現在連扎針技術都不過關。”
“是說啊，他們不行我來，我可是考了醫生執照的。”
“這些粗手粗腳的傢伙，扎壞了人類他們賠得起嗎？”
“還沒數據確認呢，一個個興奮地和死了爹娘似的，他說是人類就是，有腦子就自己想想。”
“杠精可能會晚來，但從不缺席。”
“樓上的，你倒是找個能流汗，不用黑色美瞳的喪屍出來看看？能找出來，哥的頭給你當球踢。”
不少喪屍已經請假在家，就為了準時收看直播，有的人剛打幾個字就黑屏了。
由於人類的人氣太高，特別是在各地引起轟動后，無論是網絡上還是現實里，都出現了擁堵，平台各種黑屏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平台遭到大量投訴，程式設計師加班加點修復。
有關部門與人類商量后，未來檢查的五天，每天上午直播兩小時，下午直播兩小時，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短，在葉小川能接受的範圍內。
哪怕是黑屏的時候，上面的彈幕依舊沒停歇過，百年來從人類變異，逐漸適應不了環境而痛苦死亡，再到半人類的出現，半人類的滅亡，然後出現了亞人……
物種的繁衍潮起潮落，幾乎沒出現過滅絕了很久的生物突然復活的案例。
他們對人類的保護佔據了上風，就是看到一點不對，都心疼得半死，誰知道這麼一針下去，人類會不會因此感染死亡，人類是那麼脆弱的生物。
喪屍們的不滿要噴出屏幕了，葉小川第三天時見給自己扎針的小護士，手在發抖。
喪屍發抖起來，很有趣，看着要地震似的。
“你怎麼了？”與幾個護士見得次數多了，葉小川也與她們熟悉了起來。
那小護士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了個平板給他看，葉小川也明白了原由。
應該時吐槽和抗議實在太多，小護士壓力太大了。
葉小川對着屏幕笑了笑：“護士小姐姐很溫柔，並不疼。”
小護士感激得看向他，軟軟乖乖的小帥哥誰不喜歡。
抽血的過程很快，只是人類的氣息瞬間蔓延整個房間，也幸而這裏所有的醫護人員都穿上了防護罩，一切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本來可能幾個小時就能完成的檢驗，因為人類的珍貴性，才花的時間更久一些。每一項抽血、化驗、檢測DNA等，都是在所有喪屍眼皮子底下的。
每出一個結果，就會公佈出去，然後各種人才在網上逐字逐句分析。
有趣的事，有些需要脫衣之類的檢查，會為了保護人類私隱而黑屏。
黑屏不行，黑屏它不能夠！
可惜，抗議無效。
彈幕又歡樂了起來。
“馬賽克它不香嗎？”
“感覺手裏的鼠餅它不香了。”
“一看人類的身材就屬於極品。”
等待結果的時候，才是最煎熬的。
葉小川也沒有讓大家失望，他的每一項數據出來，都與傳說中的人類相符。
短短几天，各地都掀起了葉小川各種周邊，例如公仔、手辦、手機殼、電腦等等，全是他戴着黑色口罩的形象，關於人類的主題公園，主題博物館，主題密室逃生都再次火爆起來。
也許是葉小川不戴口罩的樣子，引起的討論度太高，有關部門將他的容貌相關圖片影像再次屏蔽刪除，一旦傳播開，將面臨刑事責任，那以後葉小川再次戴上了口罩。
隨着時間過去，彈幕和在線人數屢創新高。
由於對人類的保護，葉小川各項資料依舊是秘密，民眾只知道這個人類姓葉，喪屍們就喊他小葉子，葉小川知道后還覺得有點親切。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葉小川就會拿下耳朵上的耳釘，是發燒那日唐衍君送他的。
葉小川一直以為耳釘那頭，是人工智能，閑下來就玩。
是他在這裏最快樂的時光。
光影放大后，他在空氣中筆畫了一個問號。
已經換回身份，躺在病床上裝病的唐衍君警覺地睜開了眼，觀察了一下四周，才慢慢放鬆緊繃的神經。
唐衍君常年生活在各區戰場，一直被戰後創傷綜合症困擾，哪怕看起來休息了，實際上精神始終清醒着。前段時間被張政故意關了幾天禁閉，更加劇了焦慮症，被救回來后和弟弟成功互換，他幾日心情始終不好。
抬起手中發光的戒指，看着上面大大的問號。
彷彿看到終端另一頭人類在問：你在不在？
唐衍君想到葉小川獨自面對成千上萬的喪屍，獨自出現在法院，就忍不住柔了目光。
誰都不知道，在那種絕境下，葉小川打開法院大門時，他以為看到了天使。
唐衍君憑空寫了文字：不睡？
葉小川等得快睡著了，見那頭傳來信息，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他小心看了眼外面巡邏的警衛，拉高了被子，躲在裏面一個個字寫了起來：睡不着，你是人嗎？
他本來想問你是人工智能嗎，但字數太多了，能偷懶就偷懶。
唐衍君：不是
還不等葉小川失落，又回了一句：是喪屍。
葉小川也驚覺是自己的問法不對，他這是慣性思維作祟。
嘿嘿笑了起來：你的名字？
唐衍君：你猜
這個耳釘是唐衍君落下的，有另一個終端的，應該是他熟悉的人吧。
葉小川第一個就猜：唐凌安？
唐衍君看到弟弟的名字，眼神閃了閃。
唐衍君：不是。
葉小川猜了一圈，但都被否認了。
畢竟穿越來也只和實驗室的人接觸過，唐凌安一看就交遊廣闊，他猜不到才比較正常。
既然對方保持神秘感不說，他也沒想過探究他人私隱，直接換了話題。
葉小川也不記得自己具體聊了什麼，漸漸犯了困，閉上了眼。
看葉小川長久沒回復，唐衍君也關閉了影像，他從床上起身，去了健身室。
喬遠琳來找他時，看到的就是男人強健的體魄，背對着她在跑步，為了與唐靈安角色順利接替，身上還綁着“重傷后”的繃帶，背心下隱約能看到薄薄的肌理，強烈的荷爾蒙撲面而來，即便是習慣看他的喬遠琳也忍不住別開了眼。
“我已經將關於葉小川監護權的報告打上去了，我們的勝算很大。”
唐衍君加快跑步機運轉速度，雙腿快地彷彿影子一般，氣息平靜道：“參與競爭的還有誰？”
“那就太多了，我這裏只有最大的幾家，其餘的不算也有上百，包括一些跨區域企業。不止咱們華夏，其他幾個聯盟也在找各種理由想奪下他。現在你和凌安沉冤昭雪，你也官復原職，加上你的威望，我們勝算很大，最重要的是，小川通過直播要求自主權，你是沒看到他當時那麼說了后，多少聯盟負責人快嘔血的樣子。他們再想要，總不能不顧葉小川的人權強行搶走吧，怎麼和民眾交代？”喬遠琳笑着，“小川可真是個妙人，連這都想到了。”
唐衍君淡淡一笑，神情刻板：“的確。”
的確什麼，是說我說的對，還是葉小川是個妙人？
喬遠琳向來猜不透唐衍君的想法，也不再糾結：“要不是小川那公開的一說，咱們幾乎沒爭取的希望，只要他確認選擇我們實驗室做保護方，後天我們就能接他出院了，你一起去嗎？”
唐衍君：“去。”
喬遠琳有些猶豫：“有件事，要提前和你說一下，凌安在扮你期間，與小川非常熟悉，小川也一直以為相處的是你本人，凌安現在又回到了拘留所待開庭，你們沒交流的情況下，可能有信息差，別穿幫。”
“不會。”只要他們不說，沒人能拆穿他們。
“張政上次帶人來我們實驗室圍剿的事，我已經報告給總長了，上頭暫時看押了他，逮捕令卻遲遲不下。”喬遠琳以為至少會上軍事法庭。
“他的人，不幹凈，不管是追殺凌安和葉小川的那批人，還是——”唐衍君目光陡然危險起來，他從跑步機上走下來，拿起一個平板，開了直播回放，將葉小川前幾天在法院門口被喪屍攻擊，一軍人模樣的中年漢子關鍵時刻出現，將人救下的畫面調了出來，那中年人身手極好，一路護送到法院門口。如果葉小川在就認得出，中年漢子正是安准南安排給他的司機老薑，“這個兵，不是我的人馬，更不是安全局的人。”
“你懷疑有別的勢力混入了安全局？但這可能嗎，這可是安全局。”
“不是懷疑，是肯定。而且勢力——不小，肯定有人在支持張政。”
“你的意思，張政隱瞞人類出現，襲擊我們，殺了我們這麼多研究員的事，很可能會被壓下去？”喬遠琳憤怒地雙瞳通紅，那些研究員還屍骨未寒！
喬遠琳怒氣勃發，氣息暴躁起來，唐衍君重重拍下她的肩。
她緩緩回神：“抱歉。”
唐衍君很平靜，冷眸注視着實驗室墓地方向：“這事，沒完。”
兩人又聊了會，喬遠琳道：“你還是整夜睡不着？”
唐衍君：“習慣了。”
“我去給你拿點安眠藥吧。”
“嗯。”唐衍君頓了頓，沉默了會，“遠琳，我與凌安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