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CH.07
蕭瑟的風捲起人們的髮絲,斷裂大橋附近還沒受到動.亂影響,由於道路封鎖,反而顯得安靜。
天橋幹道上停着幾輛警車和防.爆車,其中一輛塞了滿滿的感染者,裏面的人被鐵罩封住了嘴,不停互相撞擊着,車子搖晃不已。
一個士兵搖搖頭,小聲嘟囔着:“越來越多了。”
他們負責將這些得了感染病的人進行隔離,但現在醫院人滿為患,人員儲備明顯不足,其頑強的傳染力讓多少部門面臨癱瘓,就連他們隊伍里也有幾個感染了。
身着迷彩服的勁瘦男人垂下長睫,看着橋樑斷裂處,摸着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塊,像是被衝擊波截斷的,做了結論:“不是人為。”
“七哥,剛才德馨醫院等多家醫院說感染者發瘋到處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現感染癥狀,上頭讓我們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厲的視線掃過去:“倖存者還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場面混亂,無法統計。”
“裝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們去也是杯水車薪。”其中一個黑衣士兵說道。
“傳播力太強了,如果一個不慎我們也說不定…”
“七哥,我們還是先去接那個姓宋的老學究吧,這老頭聽說很邪乎,手上試驗品很多違.禁的,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而且上頭催的緊。”
“安靜。”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無線接收器,聽到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就算經過接收器變了音也是相當悅耳,只是被那有規律的喘氣聲給擾了步調。
“永和路和江陽路的交叉口,出現……巨大天坑,交通嚴重堵塞,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請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陽路……”
思路清晰,將情況簡單明了地敘述,大約是擔心信號不好,不斷重複着這段話。
也算瞎貓碰上死耗子,遇到這群正在這邊探查大橋斷裂的士兵們。
比起幾家遙遠的醫院,當然是附近的江陽路更方便,但他們有任務在身,雖和政府只是短暫合作,但也沒有不聽從命令的道理。幾個士兵等待隊長的抉擇,是聽從上頭調派立刻去醫院支援還是去旁邊的交叉口。
男人查看最新道路狀況,多條路出現紅色警示,說明現在全市擁堵,而江陽路離他們這裏是最近的,男人很快做出了抉擇:“先去江陽路。”
而此時,旁邊那輛載滿感染者的車子內的人,居然個個眼瞳發白,野獸狀地齜牙咧嘴,像是看着食物的眼神盯着他們。
男人察覺到了什麼,當下決定:“這輛車留在這裏。”
這次的感染病,並不簡單。
傳播範圍廣、傳染性強、暫無抗體,僅僅三點就足以讓全世界陷入恐慌。
葉小川也不知道對着這個臨時信號源說話有沒有用,將情況不斷複述着,希望附近的警備力量能夠聽到。他跑得虛脫,缺氧嚴重,腿上猶如掛着個千斤墜,被台階絆了下,彎身氣喘如牛,抹着雨下般的汗水。他知道不能停,沒停留幾秒繼續跑,也是在奔跑的過程中他發現這群感染者有個弱點,雖然爆發力強,力氣大,但消耗得也很快,已經有三個被他甩開或者轉移目標了。
在高溫四十幾度的路面上,像葉小川這麼能跑的畢竟是少數,沒有躲入安全地帶的人們,一個個被追上,動作稍稍慢一點就有可能被撲倒。
葉小川轉頭看着那窮追不捨的國字臉和柔弱少年,一前一後,他們好像認準了他。
沒有可以躲的地方,大清早開門的店很少,公交車更不可能來,偶然經過一個小區也是亂成了一片。這附近還有湖,躲水裏?不,不行,連天坑都能出現,誰能保證水裏沒什麼變化?
思來想去,他目前最大的優勢是對這附近地形的熟悉。
回頭觀察國字臉的身形,從身高到體貌特徵,葉小川果斷跑到一條小道左拐右拐后,鑽入一個陰暗窄道,是老城區中兩棟大樓中間的空隙,空隙間遍佈管道。他比較瘦,從這裏側着身穿過去還有空餘,國字臉太壯了,想要這麼輕鬆穿過滿是管道的窄路就太勉強了,而跟在後面的柔弱少年雖然夠瘦能輕而易舉穿入,但會被前頭的國字臉擋住,說不定能一次堵住兩個。
出了窄道,果然沒看到那兩人追上來,這裏是剛造的新樓盤,人煙稀少,遇到幾個說說笑笑準備去吃早飯的工地工人,葉小川沒力氣喊,不斷做手勢讓他們趕緊跑,但工人們不明所以,笑罵道:“神經病。”
葉小川無奈,埋頭跑了一段路,回頭看一眼,見那國字臉兩邊的手臂都快被削沒了,正在從窄道中擠出來,血肉模糊的,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好像沒了痛覺。
要追來了。
心臟彷彿要跳出嗓子眼,腦中嗡嗡的聲音,汗水模糊了視線,再跑下去血條就要清空了,要馬上找到一個短暫休憩的地方。
轉了個彎,一排工程車停在那兒。
葉小川抬起沉重的腿朝着最後一輛水泥車跑去,觀察了底部的寬度,夠一個成年男人鑽進去,而且兩邊還有擋板,一定程度能夠阻擋視線。
他跪在滾燙的泊油路上,也顧不得衣服被燒焦的可能性,脫力地大口呼吸。
如果短距離中沒了自己的身影,那感染者會不會離開?葉小川利用這次追逐在腦海中做着數據對比,從中找出感染者的弱點以及遇到危機時的應對方法。
葉小川匍匐前進,鑽入不算寬敞的水泥車下面。
他壓低喘息聲,安靜的車底還傳來細小的聲音,是手機里發出的,他立刻拿出手機聽着。
葉小川幾乎用氣在說話:“准南?”
“小川,沒被咬吧?”安准南這邊剛關上頂樓的門。
葉小川捂着嘴,他的視線只能看到從車底望出去的地方,視野不寬。至少能確定那兩人還沒追來,輕輕嗯了一聲,道:“你那邊…怎麼樣。”他聽到那頭的爭吵聲。
安准南:“你自己聽吧。”
所有倖存者到了天台後,一張姓醫生一拳打向實習醫生:“你個敗類!犧牲別人來讓自己活命!等到我們都安全了,我一定要向醫學組織告發你!”
“你們一個個都是靠着她拖延時間才能在這裏說話,和我有什麼差別,少在那兒裝腔作勢,也不嫌虛偽!”實習醫生不是對手,被打得滿地打滾,其他人根本沒幫勸的想法,反而隱隱地支持,實在是剛才那做法讓人膽寒,他們誰都不想當下一個被犧牲的人。
直到實習醫生看到那張醫生手背上的咬痕,瘋癲地笑了起來:“感染了!他被咬了,大家快把他扔到樓下!”
安准南一查看,果然那張醫生被咬了,應該是剛才阻擋感染者時受的傷。
所有人看那張醫生的眼神都變了,似乎那不是在看着同類。仟韆仦哾
從支持到敵對,只是十幾秒而已。
氣氛凝滯,直到安准南力排眾議堵住這兩人的嘴,將這兩人捆在一起,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一個鬧事的,一個疑似感染的,捆在一起也算暫時解決內部危機。
葉小川理解這種做法,哪怕張醫生最終成為感染者,他們也沒資格去宣判別人的生命,這是一個法制社會,所有人第一想法是救人,從未聽說因為感染病而直接放棄他人生命的事情。
但倖存者中出現咬傷,還是讓原本安靜下來的人們緊張起來,人心惶惶。
安准南走到沒人的一邊,語調還帶着顫音:“你聽我說,剛才病房裏,我分明看到這些感染者心電監測儀上沒了心跳,我以為是機器故障,但所有檢測儀上都顯示直線……他們應該是死了!”
“死了又怎麼可能復活?”葉小川手一攥,隱隱抓住了什麼關鍵點,“那你爺爺……”
“心跳也停了,下一刻又想咬我,我逃出來鎖上了病房門。”安准南還記得當時醫院裏每個人洋溢的笑容,只是一切發生得太快,很多人連喜悅的笑容都還沒放下。細數這些年大家經歷過的傳染病,非典、禽流感、甲流、登革熱,又有多少天災人禍,哪一次不是共同抵抗挺過去的,但這次不一樣,他悲戚着,“就在離爺爺最近的病床上的那小男孩突然咬上了抱住他的媽媽,鮮血飆到了我臉上,小川,我這輩子都記得那畫面,眼睛看到的都是紅的…到處是血…在他們心臟停止的剎那,化身成了野獸,四處亂沖,速度不慢,力量比普通男人強悍,他們不是人,人類又怎麼會見人就咬?”
“如果是儀器故障呢?”葉小川輕聲問着概率極小的可能性。
“所以我現在要觀察張醫生,如果他成了感染者,沒有心跳的話——”安准南看着那被綁在天台欄杆上的兩人,“就代表我們可以殺了他們。”沒了生命,又怎麼受法律保護。
連一隻雞都沒殺過的葉小川:“……”
“我現在只能確定,被他們咬一定會被傳染成他們這樣——”
還沒等安准南說完,葉小川就忽然掛了電話。
他聽到了遠處的尖叫聲,應該是剛才走在路上的工人們發出的。
他們被咬了。
事實也是,葉小川靜靜地匍匐在車底,祈禱着感染者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腿都麻了,從車尾看到了一雙漸入眼帘的腳,走路姿勢怪異,像是骨骼錯位般。
看不到人,但那雙鞋他有印象。
一路的血腳印,看得滲人。
那國字臉還是追到了這附近,追得這麼遠,肯定是他身上什麼地方暴露了行蹤,葉小川抬起手臂,手上被宋老咬到的傷口又滲出了血,是我的血味吸引了他們?
也就是說感染者的嗅覺靈敏,如果認準氣味,又像他這樣受了傷,哪怕距離很遠也能像訓練有素的軍犬一樣尋找到目標。
這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讓葉小川心情不斷下沉。
葉小川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國字臉走近了。
走到了他躲的水泥車的右側,十字擋板外,距離他不到一米。
砰一下,撞上水泥車。
血滴,落在地上。
這聲音,是拿頭去撞?
和璐姨一樣,再次證明他們思維遲鈍,無法自主做出開門、彎腰等一系列需要動腦的行為。
水泥車太重,哪怕國字臉力氣很大,也無法撼動它分毫。
撞擊聲小了下去,那雙腳一直來回走動,徘徊着,又過了幾分鐘,那雙腳離開了,也許找到新的目標。
葉小川又等了一會,屏住的呼吸吐了出來。
應該走了吧。
當他準備往左邊悄悄查探兩個感染者方位的時候,透過擋板間隙,倏然對上一雙灰濛濛的眼。
好像在說,找到了。
葉小川:“……”